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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梅家的子侄之中,顾则淮最瞧得上的也就是梅睿了,不是梅睿聪颖,而是矮子当中拔高个……要是梅睿真聪明,也就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了,“这短时间你日日来找我,我都没见你,是想要你好好想清楚!”
“不管是身子不好,还是名声受损,傅家七姑娘以后的亲事都难了,可就算是这般,她都不想嫁给你,难道你还不明白?如今日日来我跟前跪着,有何意义?”
梅睿扬起脸,连连摆头,“不会的!傅家那样的门第,她能够嫁到梅家去,那是祖上烧了高香的,她不会不愿意的!”
梅家老祖宗时常说的话,他也记到心里去了。
顾则淮只觉得梅家一个个人真的是头脑简单,淡淡道:“怎么,难道你觉得全天下的姑娘都想嫁给你了?光是你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人家傅家七姑娘不愿意嫁给你也正常!男人好色是常事,可也得有个节制才是,更不能因此误了事!”
梅睿不好反驳。
可他是个倔性子,只跪在原地不愿意离开,十九上前来拽他,“表少爷,侯爷要歇息了!”
梅睿就是固执的不肯下去,死死盯着顾则淮。
就算是顾则淮一直低头看密折,还是能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
多么纯粹的感情!
如今天下的男人大多都是以权势为重,娶一个高门嫡女对一个男人来说会增添多少助力,他相信梅睿不会不知道,梅睿,还是太年轻了些,“你下去吧,强扭的瓜不甜!”
十九要上前将他拽下去。
就算是被“请”出了门,顾则淮隔的老远还能听到他的声音,“侯爷,我是真的想娶她为妻,要我娶了她,我愿意遣了身边所有的女人……”
吵吵嚷嚷,实在是聒噪!
顾则淮再没有看兵书的兴致了,只觉得梅睿不稳重。
可当初的他又何尝不是这样?
那个时候顾老夫人一心想要为他求娶高门之女,家世得行容貌样样出挑,可那个时候的他一心只想娶她为妻,在没碰到她之前,谁都可以,可若是遇见了她,那就只能是她了。
那个时候他的八字都已经合过了,可他还是一意孤行。
彼时,顾老夫人是个好说话的,起码那个时候的他是这样以为的,可那个时候的顾老夫人却也没答应,后来他闹腾了一通,什么办法都想尽了,顾老夫人这才松口,直说以后他莫要后悔。
如今他后悔了,要是他没有娶她,只怕她如今还活的好好的!
一想到这,顾则淮便觉得锥心的疼。
虚云!
虚云那边还没给他消息,白马寺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还有三日,他再给自己三日的时间,若是她再不能活过来,便……放弃吧!
当初她的尸身就算是用冰存着,可一日日下来,尸身已经渐渐腐烂了。
她是多爱美啊,日日描眉画黛,得了什么好看的口脂总缠着他问他好不好看,得了什么新料子总是偷偷送去宜绣坊做新衣裳,直说府里头的绣娘们做的衣裳不好看……她回来了,会怪自己吗?
有些事情明明知道希望渺茫,可但凡是有半分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只是坚持了五年,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失望,便是再无坚不摧的人怕也会垮的。
再给自己三日吧,再过三日,若是她还是没能活过了,那就……放过自己吧!
如此,又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朝堂之上为了年初雪灾的事依旧吵嚷个不停,堂堂金銮殿活像城东菜场似的,以齐阁老为首的清流是主张减免赋税,说什么百姓民不聊生,赋税太重,会让百姓苦不堪言。
兵部尚书吴子亮却言若是赋税减免,将士的军饷和粮草便不够了,首辅大人还是拿出以前和稀泥的态度来,两面都不得罪……到了最后,所有人包括皇上的目光都落在为首的顾则淮面上。
可难得的见着顾则淮微微垂着头,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到了最后这件事还是不了了之。
刚下了朝,皇上便叫汪泉将顾则淮请到了御书房,谁知道半道上他还碰到了齐阁老。
不,也不算是碰到吧!
下朝了齐阁老该是回去的,如今却在途经御书房的路上,想必是等着他了。
齐阁老看着严肃,一向更是秉持着气节不能丢的原则,如今却是朝着顾则淮示好道:“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顾则淮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故而没什么好脸色,“齐阁老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齐阁老神色不变,“方才朝堂之上侯爷想必也听到了,去年年末今年年初处处都是大雪,百姓流离失所,朝廷勉强能够拿出赈灾的粮食来,今年这才开春,却是已经下了几场大雨了,照着这个趋势下去,怕是今年夏天洪灾是再说难免的。”
说着,他更是一躬身道:“所以还请侯爷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就是不愿减免赋税,还请皇上拨款加固黄河河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顾则淮淡淡道:“我是武官,您是文臣,加固黄河河道是该由户部和工部该操心的事,您就算是找谁也不不该找到我这儿来的!”
“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您是当朝次辅,是户部尚书,这国库里头还剩下多少银子,您比谁都清楚,加固黄河河道?用什么加固?皇上两句话,这河道就能加固起来了?”
这文臣之间的事情,他向来不会搀和。
说完这话,他就走了。
御书房中,皇上正召集了首辅大人等人在商量朝政要事,文官们弯弯肠子多,也拉帮结派的,譬如首辅大人和齐阁老每次见面的时候笑眯眯的,实际上却是在心里将对方骂了千百回了。
顾则淮进去的时候,他们吵得正厉害,首辅大人那一派主张加固黄河河堤,说历年来黄河一带百姓皆民不聊生,不如这次想个彻底解决的法子来,彻底疏通的好。
这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要朝廷有银子,不早解决这事儿了吗?
齐阁老一派秉承齐阁老的主张,说去年刚经历了雪灾,朝廷根本就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所以主张拨款加固河堤,更提出减免赋税。
兵部尚书可不依了,这赋税少了,将士们都去喝西北风啊……
皇上也正头疼着了,看着他来了像是看到救星似的,“镇南侯可有什么见地?”
几位大臣如今正吵得脸红脖子粗,可见着他来了也不忘点头打招呼。
顾则淮笑着道:“皇上怕是问错人了,臣不过一介武夫,如今有诸位大臣在,臣就不班门弄斧了!”
“镇南侯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旁人不知道,难道朕还能不知道吗?你虽是武将,可论学识,不比读书人差,当年更是中过举的,一手字写的堪比大家,不必自谦了点头!”
皇上看到他,脸上总算是有了些笑意,道:“来人,给镇南侯赐座!”
在场的不少大臣们都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一个个都站着吵了半天了,也不嫌累。
立马有内侍搬了一把太师椅来了,顾则淮也不说什么,直接坐了下来,玩弄着手上的玉扳指。
原本皇上将他请来是想看看他能不能有什么决断,可他倒好,一言不发,到了最后这事儿又是不了了之。
到了诸位大臣都退下之后,皇上和煦道:“镇南侯用过饭了没?朕与他们商议了半天,也饿了,来人,摆饭吧!”
顾则淮虽得皇上看重,可放眼朝堂内外没谁能得皇上在御书房留饭了。
顾则淮虽位高权重,也是极谨慎的,本是想要拒绝的,可站在皇上身侧的汪泉却是吩咐内侍去准备碗筷。
顾则淮不好再推辞。
天气渐暖了,汪泉的咳疾也好多了,脸上是似笑非笑,“镇南侯可不能推辞,皇上前些日子还和奴才念叨着您了,说是您身上战功累累,身上的伤也多的数都数不过来,突发旧疾,皇上也是心疼得很,正好今儿御书房准备了滋补的党参乌鸡汤,镇南侯待会儿可得多喝两碗!”
若换成了别人这样说话,皇上定已经训斥上去了,可换成了汪泉这样说,皇上只觉得理所当然,这是汪泉在替他拉拢权臣了。
顾则淮笑了笑,若是再推辞,那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御书房那边的饭菜很快就呈了上来,满目琳琅,顾则淮并没有用什么,皇上见着,也放下了筷子,“……你年纪轻轻的,比朕只小几岁,身上就落了一身伤,朕听说福建那边有位名医,擅治枪伤箭伤,朕已经派人去找了!”
“多谢皇上!”顾则淮笑了笑,如同寒冰融化了一般,愈发显得面色俊朗。
就连皇上都不得不承认顾则淮生的好,“朕就不明白了,想当初你的容貌也是享誉京城,不知道多少名门世家的姑娘都想嫁给你,怕是谁都想不到如今堂堂镇南侯身边连个贴心人都没有。”
顾则淮夹了一筷子离自己最近的清炒菜心,道:“您也是知道的,臣向来不喜欢那些莺莺燕燕的,温柔乡即英雄冢,这话臣一直不敢忘。”
“话虽这么说没错,可人来世上走这么一遭,活这么一辈子又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名利、财富和女人吗?你看看你如今什么都有了,可身边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实在是有些可惜!”皇上继位并没有几年,虽说兢兢业业,看着是个明君,可后宫的女人却是多的数都数不过来。
他想的很明白,在朝堂上要操心的事儿多,到了后宫,就是他逍遥快活的时候了,但凡谁说红颜祸水,那都是没有尝过真正销/魂的滋味,如今更是觉得顾则淮没有碰到真正的尤物,“要是你喜欢,朕刚得了几个美人儿,不如送到你府上去,平日里给你红袖添香,陪着你说说话,与你暖暖床也是好的。”
“你看看你,整日不是忙着朝堂上的事儿,就是操练士兵,整个人身上一点烟火气都没有,那些姑娘们见了,怕都来不及,哪里敢往你身上凑?”
顾则淮道:“多谢皇上美意!如此绝色美人,皇上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好了,臣实在是不好这些。”
皇上喝了一杯酒,放下白玉杯酒的时候似想到了什么,“要是你瞧不上那些姑娘,朕让汪泉帮你搜罗搜罗那些容貌清秀的娈童如何……”
“皇上!”顾则淮声音有些拔高了,他简直不知道皇上到底在想些什么,“若是臣有需要会向皇上您开口的,臣和您之间实在不用在这些事情上见外。”
皇上点点头,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你虽不喜欢这些莺莺燕燕,可镇南侯府也得有人操持内务才是,之前皇后也和朕说起这件事来了,你心里可有属意的人选?若是有了,朕给你赐婚!”
顾则淮心头一冷,面上半点不显,“多谢皇上关怀,臣公务繁忙,并没有时间去想这些……更何况臣是武将,说不准什么时候性命就丢在战场上了,将人家姑娘娶回来,实则是害了别人!”
“话不能这么说,你为国效力,拿命换来老百姓的平安康健,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你这般说,朕心里实在是不好受!”皇上笑眯眯的,只道:“朕不如亲自替你做媒,你觉得皇后的侄女邱慕嫣如何?”
顾则淮笑了笑,没有接话。
皇上自顾自地说道:“她从小就养在皇后身边,皇后膝下无子,向来将她看成了亲生女儿似的,时间久了,就连朕也将她当成了闺女似的,眼见着她模样生的越来越好,性子也跳脱,朕想过了,怕是你也不喜欢那等拘泥于礼数的世家女子。”
“朕觉得她甚好,不论身份、家世、性子,还是容貌,你们都是配的,更何况,朕也听皇后说起了,她爱慕你多年了,怪不得这几年来皇后为她挑了那么多门好亲事,她都不答应了!”
那日擅闯镇南侯府祠堂的那个女子就是邱慕嫣——当今皇上的嫡亲侄女,换成了别人,也就没有这么大胆子了。
那日顾则淮还觉得奇怪,邱慕嫣平日里虽胆大妄为,却也没有这般张狂过,只怕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人是有高人在指点的……
当初是他亲手扶持着皇上登上了皇位,皇上感激他不假,可感激之情随着他手中的权势越来越重早已变成了忌惮,可皇上想要将他手上的东西夺过来,如今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只能说是派人在他身边日日夜夜盯着他了。
想及此,他只觉得心中有些发寒,若他真的想要坐这皇位,那就没皇上什么事儿了,“皇上何出此言?邱姑娘是姑娘家,这话您当真臣说说也就罢了,若是传出去了,恐怕邱家的名声都毁了!”
顿了顿,他又道:“您这样说,臣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一两个月以前,邱姑娘的确是来找过臣,当时臣在书房与属下商议要事儿,等着臣见到邱姑娘的时候,她却已经冲到顾家祠堂去了,更是摔了臣亡妻的牌位,大闹了一场……臣想找的是贤内助,可邱姑娘心气太高,怕不适合嫁到镇南侯府来!”
他的话说的很隐晦,却足以让皇上听懂了,要不是皇上今日这般逼他,他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依照着他如今的权势,光是擅闯顾家祠堂这事儿,就足以要了来者的性命。
皇上脸微微有些沉了,想要邱慕嫣嫁给顾则淮,这事儿的确是他的主意,一来是邱慕嫣配得上顾则淮,更重要的却是邱慕嫣胸无城府,且与皇后情同母女,很好掌控。
但是这件事,他是真的不知情,想必是皇后的主意了,“还有这事儿?朕倒是没听那丫头说起过,想必是真的倾慕于你的,要不然也不会做出这般没有分寸的事情来……”
顾则淮也听出这话的言外之意了,只放下筷子拱手道:“若是皇上想要替臣做媒,别家的姑娘臣也就答应了,只是邱姑娘是皇后娘娘最疼爱的侄女,这门亲事,臣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
“一二十岁的小姑娘,正是想着情爱爱的年纪,巴不得夫君事事能顺着她,陪着她,对她稍有冷淡,只怕就要闹开了……臣一心扑在政务上面,对她顾不了许多,到时候她哭哭啼啼闹到皇后娘娘跟前,闹到皇上跟前,皇上又该向着谁了?”
“只怕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会左右为难,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管吧,那是臣的家事,若是不管,又舍不得邱姑娘受委屈……到时候臣也无颜面对皇上了。”
皇上听到这话就在心里咒骂了一句这顾则淮怕是狐狸转世吧,别看顾则淮年纪不大,又是武将,可心思一点都不比文官少。
他之所以有信心能够说服邱慕嫣到时候能成为他的眼线,就是因为他算准了顾则淮会对邱慕嫣不耐烦,到时候要是他不能插手镇南侯府的家务事,又该怎么替邱慕嫣做主,邱慕嫣又凭什么对他言听计从?
更何况到底是从小养大的姑娘,说是一点感情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若要将邱慕嫣舍出去,总得换些东西回来才是!
皇上笑了笑,“你这样说,朕可得好好想一想了……也是朕有些操之过急,慕嫣这丫头,朕觉得她性子也是跳脱了些,不如就先拘在皇后身边养些日子,朕看看再说!”
顾则淮也笑了笑,又说了些边疆将士们的事情。
等着他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月捎上了枝头,他的随从十九跟在他身后,低声道:“侯爷还是早做打算的好,属下看皇上这些日子对您的提防是更甚从前,前些日子更是隐隐透出提拔镇国将军世子爷的意思来,属下怕皇上想要从您手上分些兵权出来……”
这些东西,可都是顾则淮拿命换来的。
“就算是皇上有这个心,我也不怕!他要是真的敢将我的兵权分给别人,那也得看那些人有没有胆子接!”顾则淮不以为意,一主一仆走在长长的宫道上,他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放眼京城、福建、辽东……哪个卫所都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要真的有谁敢接我的东西,我让那些人怎么将这兵权接到手里,再怎么乖乖还回来。”
“皇上的心思,我也知道,当初我帮着他坐上了皇位,这皇位还没坐稳了,就想着怎么铲除我,我在一日,他一日觉得这皇位坐的不安稳,只是他也不想想,既然当初我有本事让他坐上这皇位,怎么让他坐上去的,就怎么让他滚下来。”
十九是个极谨慎的人,低声道:“侯爷,话也不能这样说,比如说今日的事儿……若是皇上不和您商量直接当着本朝文武百官的面给您赐婚,难道您还能抗旨不成?”
“若您真的如此,到时候皇上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那些言官的折子就要递到皇上跟前去了,您在朝堂上明面上虽没什么敌人,可背地里怕是树敌颇多,到时候群臣上书……只怕就难以收场了。”
“这些日子臣也算是看明白了,皇上看着是个极好说话的人,可背地里却是软刀子不断!”
他是顾则淮的贴身随从,更是当初顾则淮从小长大的随从初一的亲弟弟,当初兄弟两人都是被顾则淮捡到的,这条命都是顾则淮的,所以也没什么不敢说的。
顾则淮疑心极重,能让他相信的人不多,可但凡能够在他身边贴身伺候的,他并不会提防。
对于自己的心腹,顾则淮更是存了十二分的心思去好好提拔,“你今日才看穿皇上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你看的没错。”
“若到了那一日,我不答应这门亲事,皇上会松口的,可这样一来,我对皇上不敬的罪名也就坐实了。”
他的恶名已经够多了,不在乎多这么一条,可能不多还是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