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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了下来,樊香把屋里快速看了一遍,拿了根火柴这里叫洋火的点着了煤油灯。煤油灯是一个墨水瓶改装成的,作为灯芯的棉线通过瓶口的小圆铁片垂进了里面。
瓶里油已经快干了,樊香从床底下角落找出了一个玻璃油瓶,拔出塞瓶口的木塞,倒进煤油灯里些,看瓶里面也没余多少油,和花朵儿用1积分兑换了一斤油装进去。
又找到一个洋火盒给了花朵,得了5积分。有这个时代意义的物品就可换积分,高粱杆纳的锅排、有“农业学大寨”字眼的黄色搪瓷碗、红宝书,这些全是有时代意义的东西,甚至就连这时候人穿的衣服都是有代表意义的。
可惜现在这些东西家里都在用,不能换,樊香有些遗憾。
这时,大队里的大喇叭响了起来,传来程青山的声音:“各位社员同志们,每家户主来大队部开会!”然后又重复了两遍。
程爱华说会给樊香请假,让她再休息一番,两姊妹去就行。
程爱军听到姐姐说要去大队部,也嚷着一块去了。樊香其实身体已完全没事,不过为了查看家里,就让他们三个去了。
这时候的房子不像后世的楼房多是平顶。此时房子是长方体上面摞三棱柱的形状。三棱柱底边,是梁支撑起来的。樊香知道,屋顶中间高两侧底,不容易积水,古人还是很有智慧的。
她所住的是正屋东间,墙上贴着一张农业学大寨的宣传画,搭在梁上的顶棚下面,用报纸糊了一层,看起来还挺整洁。
床头是一个刷着红漆的旧木头箱子,箱子上挂着一把大铜锁。樊香找出裤腰带上用麻绳绑着的几把钥匙,试了下就打开了。
里面衣服、粮食袋子泾渭分明各靠一边放着。
粮食都用灰扑扑的带补丁布袋子装着,有两三斤的白面、十四五斤玉米面。稀罕的是,玉米面袋子上,有两个土黄色草纸包着的糖,半包红糖半包白糖,各大约半斤。
樊香记得红糖是原主晕倒后姐姐樊好来看她时带的,同时带来的还有十个鸡蛋。白糖是娘家妈送过来的,同时带过来的还有十五个鸡蛋、两块银元。
这个年代,什么都要票,糖更是紧缺物资,有钱也不好买到,不知道原主母亲及姐姐费了多大的劲才弄来给她。
衣服主要有雪花昵大衣一件、的确良长、短袖上衣各一件。几件小孩衣服,一块黑色灯草绒布。衣服上面也有一个纸盒子,里面用一个格子手帕包着一团东西。
樊香打开一看,最上面的是俗称袁大头的五块银元,都是原主妈补贴给她的。下面是粮票和一些钱,有三斤全国粮票,五斤五两地方粮票,还有两张布票、一个月经带票。钱共有三十五元,却不见零钱。
搜寻记忆,樊香锁了箱子,掀开了放着枕头一侧的旧褥子,褥子下面是手指头粗高粱杆做的垫子,放在木头床横杆上。
垫子有两层,掀开一层,果然在枕头下面的位置发现一本一年级课本,书里夹着四元六角六分钱。
看过之后,樊香发现家里最多的还是红薯面,在程爱华两姐妹住的那间房里,有大概三十来斤的红薯面及两袋切成薄片晒干的红薯干。
家里一切财产都清楚了,樊香觉得还好,暂时不用担心没什么吃的。但那种褐黑色的窝窝头,她是不想吃了,可家里只有两三斤白面,她得出去一趟带回些东西才成。
一会儿程爱华姊妹回来,和樊香说会议主要内容一是学习领袖思想,二是队里算出了工分值,让每家回头去核算自家的工分值。
有程爱华说得不细致的地方,程爱红补充。樊香发现,程爱红虽然不爱说话,但她记忆力好,程家有多少工分,分多少东西,说得一清而楚。
她不由摸摸两个孩子的头,“真棒,说得很清楚,记得也细致。”程爱军揉揉自己的眼睛,打了个呵欠道:“还有我,我也很棒。”
樊香忍不住逗他,“大姐告诉我开会的情况,二姐给大姐补充数字,你哪里棒啊?”
“我……我没有哭,也没有闹人。”想想觉得自己说的没什么说服力,又迟疑说,“反正我长大了肯定更棒。”
“......”好吧,有自信也是好事。
很快,程爱华端过来了辣椒杆煮过的水让樊香洗脚,说这样洗了再一年不容易长冻疮。樊香洗过之后她才洗。接下来又换了盆水,这次是程爱红与程爱国。别说,洗后脚暖和了,冷被窝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晚上樊香跟程爱军在东屋睡,发现程爱军脱了棉衣后里面竟然是真空。别说内衣,连个小内裤也没有。就是她自己,棉袄里面不过是个补了好几个补丁的衬衣,棉裤里除了穿了个布做的大裤头,也并没有套其他。
要搂个祼男睡觉?樊香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真空就真空吧,他还小。并且,她里面的衬衣也是不脱的。
小虽小,程爱军嘴甜,对樊香说:“妈,你不用怕冷,我来给你暖被窝。”也许是男孩子火力壮,小小的一团,团在心口热烘烘的。让樊香觉得臭小子也有可取之处,也难怪原主那么偏心他。
吹熄了灯一家人睡了。
与此同时,程青山正问李红樊香是否有好转。李红斜程青山一眼说:“我都去看过了你还不放心?”
程青山身材高大,国字脸,看着很让人信服,搂过李红肩膀笑道,“你也知道,不是樊香她家,我小时候大概都饿死了,哪还会识得字?要不是识得这字,又出身贫农,也轮不到我当大队支书。”
李红对丈夫的亲近很是受用,“知道,听你说多少回了,不然我也不会拿了五个鸡蛋给她。”
“你总是这样周到。伯绍不在家,回头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注意些。”
李红停了下才幽幽地说:“我知道。”
“家里你辛苦了,来来,让我来伺候伺候你。”
第二天一早,在大队大喇叭播放的嘹亮的《东方红》歌声中,新的一天开始了。樊香吃过早饭,安排了程爱华带着弟弟妹妹,就准备去找程青山开证明她要去县里。
走到路上,见村里的彭革命像拉狗一样用绳子套着一个人脖子在溜达。几个小孩站在一边拿小石子向地下那人身上砸,有人砸中了就拍掌笑笑。
樊香仔细一看,那人是村里的地主彭新生。
彭革命在前面走,彭新生在后四肢着地爬着,被勒得直翻白眼,头不得不用力向前伸得长长的,就像一条狗一样。他衣衫褴褛,衣服好多都成了条条,露出里面的破棉絮。
看他慢,彭革命用脚踢他一下,“快点!”有胆大小孩也嘻笑着过去踢他,“你这个狗地主,快点!”
彭新生用力爬得更快了。
彭革命哈哈大笑,又问他:“你是人还是狗地主?”
彭新生神情麻木,嘶哑着说:“我不是人,是狗地主!”
见到樊香,彭革命热情地打招呼。
樊香心里不舒服,边庆幸自己家成分不是地主边提起笑问彭革命,“清早就出来溜达了?”
“可不上,早上起来没事溜溜地主。”说着,他又用力提了提手里的绳子,把彭新生提溜得身子直了起来。“来,叫声听听!”
彭新生用手扣着脖子里的绳子,嘴里发出“汪汪”的叫声。
樊香没敢直接求情,只是说:“天也不早了,你家那位都做好饭等你回去吃了吧。”
“也是。”彭革命又踢了彭新生一脚松开了手,“今天便宜你了!回去好好反思你的罪行!”
彭新生爬起来,身子弯成了弓对着彭革命及樊香鞠躬,又对几个小孩也鞠了一躬,“谢谢各位对我的教导!我回去一定深刻反醒自己。”说完,一瘸一拐地走了。
不溜地主了,小孩们也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