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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医者应了一声, 站起身来，嘱咐秦韶颜，“如果有不舒服, 随时告诉我, 好吗？”
“有人受了重伤吗？空气里一直有新鲜的血腥味。”秦韶颜问道。
“我们刚才已经治疗过所有人的伤口了。”女医者抿唇一笑，“游戏开始时虽然有些摩擦，不过好在你出现得及时, 都是轻伤。”
她的话音刚落, 星舰后方就传来一声大喊，“程素——晁传的伤口又裂开了，你快过来！我根本止不住他的血！”
女医者一惊，立刻转身跑去，“我明明刚才已经……怎么会裂开？”
唐御从思考之中回神, 快步跟上排开众人, 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晁传的身边, 蹲下身观察他上臂汩汩往外流血不止的伤口, “这不是普通的枪伤，看起来更像是附加了异能属性……不, 妖族的咒术之后产生的伤口。伤口在动脉附近, 程素，试试看能不能至少先修补血管。”
刚才的女医者再次对着晁传小心地使用了一次和刚才一样的治愈术, 试图将撕裂血管间的组织重新修补到一起。她的眉毛皱得死紧, 一点也不敢松懈。
“可是刚才和哥哥交战的人里面根本没有妖族, 刚才他手臂上这个位置也没有伤口！”晁传身旁的女孩双手紧紧地按着他的伤口，可无论怎么使劲也没办法让喷溅的血液停下，鲜血流淌了一地，甚至染红了她膝下的金属地面。
“不行——少将，伤口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分解我的异能，我修补的速度根本跟不上它破坏的速度！”程素的动作没有停，她迅速地伸出另一只手叠加了第二个治愈术，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而且要对抗它所需要的力量太大了，我撑不了多久。”
按着伤口的女孩儿大哭起来，“不！你是等级最高的医者，一定还能想到别的方法救哥哥的！”
程素不忍地闭了闭眼，转头对唐御说道，“这个伤口有传染性，一直想要突破我的克制向外扩散，再这样下去的话……”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但绝大多数的人都听懂了。
唐御沉默了两秒钟就做出了决断，“晁传，还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仰面躺在地上的青年缓慢地转动眼珠，将视线从像是知道了什么般哭泣不止的女孩脸上移向唐御的方向，轻轻地眨了眨眼睛作为回答。
“我现在就控制你的大脑，”唐御看着他，“这之后你的意识会直接消失。”
精神的力量能有多大？大到足够影响生理。唐御这个等级的精神异能者甚至可以通过操纵大脑的方式使人自杀，那么命令大脑将身体进入冬眠乃至休眠期也当然是能做到的。
这就足够停止晁传的大量流血，减少之后传染的范围，更重要的是，能使他不经受痛苦就脱离躯壳。
晁传又眨了一次眼，然后用目光示意他身旁的女孩儿，用尽全力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也只能蠕动了一下嘴唇。
唐御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我会尽量将晁玲安全带出去，仅限于‘尽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晁传似乎是笑了笑，他留恋地注视着扑在他身旁抽噎的妹妹，坦然又不舍地接受了死亡的命运。
刚才还欢快轻松的气氛变得十分沉重，所有人都明白接下来要发生的是什么。尽管刚刚才从天降巨型陨石中全员安全逃生，尽管每个进入游戏的玩家就知道，在这个死亡率高到别名“神的屠宰场”的地方，见惯了死亡的人们也依旧无法在同伴逝去时做到冷漠与无动于衷。
秦韶颜就站在唐御的身边，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唐御冷静的外表下汹涌着不比在场任何人要逊色的情绪起伏，可他的收却没有丝毫颤抖地按上了晁传的额头，“就当作只是睡觉了吧，晁传。”
“唐少将！”晁玲竭尽全力抓住了唐御的手臂，在他袖子上留下两个血色的手印，她绝望地请求，“请您再等一等，也许程素能找到治好哥哥的方法呢？请您……请您再等一等，只要一会儿就好……”
“程素是A级的医者，我相信她的判断。”唐御不为所动，他脸上的表情甚至显得有些冷硬，“拖得越久，他只会越痛苦。”
晁玲拼命摇着头，拒绝承认摆在眼前的事实，眼泪顺着她的脸颊噼里啪啦地打在晁传的胸口，“哥哥——晁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
已经说不出话的晁传怜爱地看着她，甚至眼睛都舍不得眨。
唐御闭了闭眼，正要发动精神控制技能时，他的手臂被人猛地抓住推开了一寸多的距离。
“——等等啊唐少将，你是不是忘记我们刚才领了个游戏官方派发的外挂了！”副舰长大声嚷嚷道，“秦小姐这么厉害，她一定有办法的！”
“她没有治愈的能力。”唐御冷冷地说。
他把秦韶颜带上星舰就是为了利用她的强大实力，刚才当然也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她，可先前在岛屿上发生的事情已经很明了了，秦韶颜不能像医者那样治疗别人。
“我确实不能治愈别人的伤口，”秦韶颜跟着蹲在了唐御的身边，单膝点地握住了晁玲的手，朝她笑了一下，“但我有别的方法。”
唐御转脸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脸上五官锋利逼人得好像要刺伤任何胆敢靠近他的人。
“请你救他！”晁玲立刻紧紧抓住秦韶颜的手，力道大得她都觉得痛了，“我明白我的要求很自私，但是请你救救他！我是稀有属性的异能者，无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只要——”
“我救人不是为了让你付出什么。”秦韶颜伸出另一只手揉揉女孩的头顶，柔声安慰她，“我会把你的哥哥好好还给你的，现在做个乖孩子，安安静静地在一边等待，好吗？”
“秦小姐，你打算怎么做？”程素一直在勉力往晁传身上施加同一个术法，脸色显而易见地变白了不少，“我的异能很快就要见底了，就算这之后换上别的医者，伤口扩散的速度也只会变得更快。”
“……转移。”唐御在旁低低地说，他已经明白了秦韶颜想做什么。
秦韶颜无法直接如同医者那样治愈别人的伤势，但她可以简单粗暴、牺牲式地把别人的全部伤口直接转移到自己身上。
“你……你真的能做到吗？”晁玲睁大了眼睛，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秦韶颜朝晁玲点点头。在满舱的血腥味里，她和唐御似乎已经是唯二能保持绝对冷静并且让周围人同样镇定下来的人。
“在这期间，我们可找不出第二个A级医者来稳定你的伤势，你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唐御说。
“你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秦韶颜边笑着反问，边微微俯身将手按到了晁传的伤口上，轻声安慰，“別怕，只是一眨眼的事情。”
晁传只觉得那声音像是天国的召唤乐似的，轻飘飘地在他耳边绕了一下，就猛地将他拉回了人间。
视野一瞬间由模糊变回清晰，身体的无力感同时消失，磨灭理智的痛苦也荡然无存，就好像……从来没受过伤一样。
就在晁传还愣愣地躺在地上想自己是不是做了场大梦的时候，身旁又一声短促的尖叫，“秦小姐！”
伤口转移的瞬间，秦韶颜没想到要按住自己的手臂，白嫩的皮肤裂了个狰狞的裂口之后就开始往外喷溅鲜血，第一股险些直接嗞到唐御的脸上，他微微偏头避开，同时伸手飞快地按住了秦韶颜上臂的伤口。
程素强撑着低头检查晁传的情况，“他已经……完全恢复，就连咒术也消失了！”
说完，她不但没有长松一口气，还转头惊恐地看向了秦韶颜，“您……您把妖族咒术也一起转移了？唐少将，不要碰到那些血！”
“我用异能隔开了，”唐御答着，把单膝跪着的秦韶颜从地上带了起来，“来个B级医者给她治伤。”
秦韶颜顺着唐御的力道起身，闻言看他一眼，见他半身都是被自己溅的鲜血，笑，“你看起来倒更像是那个受伤的人。”
唐御有些不悦，他转头给了跟来的医者一个眼神，三人走开一段距离，医者才冒着冷汗直言不讳，“我只有B级，异能没有程素那么强大，恐怕修补的速度更加比不上……”
“其实不治疗也可以。”秦韶颜善解人意，“我很快就会好的。”
唐御瞥了眼那条他懒得数有几位数的血条，它正在以比蜗牛还慢的速度减少。
可秦韶颜名字后方原本原本是（虚弱）的状态已经变成了（极度虚弱）。
郑奕眼中划过利光，“他想让你对我做什么？”
“让您变得诚实一些。”唐御握住了老人的手，视线一丝偏移也没有，“正好这里人不少，是个适合忏悔的场合。”
“哼，你难道以为……”郑奕的话说到一半，眼神就突然失去了神采，好像被人夺走了灵魂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