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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趟业务给做完之后,我直接回家休息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才醒过来,擦了擦眼睛就看手机。
没有任何未接来电。
本来我有些担心董燕那边的情况,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没出什么大问题。
想了想,我还是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响,却没人接。
董燕这种日子过的黑白颠倒的人,恐怕这时候还没醒过来吧?
想想也就释然了。
到了中午我打电话给酒店,酒店的人说董燕已经退房了,想了想我也没有再管她:有些人已经被社会塑造成了什么样子那就是什么样子,想要改变都很困难。
接下里的两天都很平静,然后在第三天的下午,我接到了石旭杰的电话。
“石老板,身体完全好了么?”我接起电话笑道。
“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刘波,这几天因为我老婆的死,所以我忙的一塌糊涂只来得及让艳秋给你打个电话,今天晚上你有时间么?”石旭杰笑道。
“当然,还是大龙?”我也笑道。
“大龙还要等两天,今天就我们两个,我有些事情想请你和我一起办:你现在到香樟林来一下好么?”
现在去香樟林干什么?
不过我还是回答:“好的没问题,我马上就到!”
晚上10点多,我来到了龙湖香樟林。
享受了熟悉的注目礼之后,我来到了石旭杰的别墅前面:这里现在开着灯,看起来不再那么阴森了。
停好了车之后,石艳秋立刻迎了出来。
今天她再没穿什么清凉装,而是穿着很正式的一身黑色西装,和现在的天气有些格格不入。
“今天这到底是?”
“今天是张雅然的头七。”石艳秋看着我虽然很高兴,但是没有笑,而是很正经的对我说道。
我恍然大悟。
今天正好是张雅然死的第七天。
“传说头七的时候,她会回自己熟悉的地方看看,我爸想要邀请张雅然的父母来重庆,但是两位老人却拒绝了,我们只好给足了钱然后再给两个老人办了很多商业保险,并且叫人给他们修好房子,让他们下辈子衣食无忧。”
“那么她那个弟弟呢?”
“呵呵,按照我的想法最好送到什么戒网瘾学校去,叫那个杨教授好好的电一电,但是我爸说那样做不对,现在被我们让人送去学校教他好好做人去了。”
我吐了吐舌头,也不知道怎么评价好了。
走到里面,我看到了石旭杰。
石旭杰坐在沙发上,面前是他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旧东西:的确良衬衫、老笔记本、钟什么的都在这里,他一样一样的看着,抚摸着,那表情就像是老朋友在会面一样。
看到我来了,石旭杰站起来,笑了一下,然后指着自己面前的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骨灰盒。
骨灰盒面前,镶嵌着张雅然的照片。
“昨天火化的,我征询了一下她父母的意见:他父母说她这样自杀并且客死他乡的人进不了祖坟,请我们代为处理,我想了一下,想请你和我一起去:把她撒进嘉陵江里去。”
原来石旭杰是叫我来干这个的。
“另外还有这些东西,我也不打算要了。你和我一起去石门大桥,把他们都丢进嘉陵江里吧:其实这些东西也就是让我有一些思念我以前家人的想头罢了,现在我爹和娘也都不在了,经过这些事情我也相同了:过去的终将过去,人还是要面对着未来才行。”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我在石门大桥的桥下停车。
石旭杰和我一人背着一个包,缓缓的通过肿瘤医院大门,然后走到了石门大桥的引桥上。
这是七天前张雅然最后走过的一段路。
走过了弯曲的引桥,我们走到了石门大桥的上面。
石门大桥是一座老桥,也是重庆的第一座斜拉索桥,看起来就想是一个独桅的帆船一样:一根长长的桅杆,边上全是斜拉钢索。
不过说像一面竖琴其实也不错。
石门大桥双向四车道,1988年建成,当年大概觉得交通流量完全足够了,但是到了现在,重庆开车的人全都在吐槽这桥实在是太小,成了著名的堵点:直到后来的高家花园大桥、嘉华大桥等等新桥建成之后为石门大桥分担了不少压力,石门大桥才算是勉强能应付重庆疯长的车流量。
站在这座重庆的老桥上,看着下面漆黑的江水,心理还真感觉有些奇怪。
说实在话:做了那么多年的重庆人,在车上经过了石门大桥不知道多少次,但是用自己的脚踩上石门大桥,这还是第一次。
走到了主桥中间的那一根桅杆下面,我和石旭杰走到了栏杆边上。
石旭杰看了看江水,点燃了一根烟,轻轻的抽了起来。
“刘波,你帮个忙吧……我只想看着。”他轻轻的说道。
双眼已经发红。
“这些东西代表着我的青春,我的那个时代,我所有的回忆:我从来不服老,我从来没觉得我自己老:我坚持体育锻炼,也坚持对任何新鲜事物保持着兴趣,就那么保持了那么多年。就像是你第一次看到的我那个样子一样:我把自己装在了套子里,谁也不知道真正的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一个从农村出来,在城里打拼,想要用自己动手为自己的父母挣得一个城市人的身份,因为自己年少时候对自己姐姐的亏欠,不断的打拼,奋斗……结果呢?什么都有了,可最后,我还是没办法偿还我姐姐一点点,人一辈子都活在自责中,有什么意义?”
“石老板,人要向前看。你已经成功了,也让二老过上了好的生活,让二老好好的过了下半辈子,他们肯定以有你这样一个儿子而骄傲。”
“至于你姐姐,你当然亏欠她很多,但是你姐姐最后的遗愿是让你照顾好父母,你不是也做到了么?没什么好悲伤的了。现在你老婆死了,你还有石艳秋,活着不是还是有你的意义么?”
说着这些话,我把那些老东西取了出来。
“石老板,这些老东西,从客观上来说,就是你的负担:人要放下一些担子才能负重远行:现在我认为,您是放开这些担子的时候了。”
说着,我先捧起了那个钟,直接丢出了栏杆外面。
黑暗中,那个钟划出了一道抛物线,然后掉在了滔滔江水里,发出‘咕咚’的一声。
七天前张雅然从这里跳下去的时候,我不知道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大概也就和这口钟的感觉差不多吧。
把包全部打开,我把那些东西一样一样的丢出去。
每丢一个东西,石旭杰都瞪大了眼睛,好像想要上来抢走一样。
但是我没理会,还是不断的丢不断的丢,一直到把这些东西全部丢出去。
没用多少时间,两个旅行袋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被我丢进了江里。
在我丢东西的时候,石旭杰睁大了眼睛,不断的看着我丢那些东西,我几乎能看的出来好几次他都想上来抢,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
看着两个空空的旅行袋,我想了想问道:“你的哪支钢笔呢?”
石旭杰眨了眨眼:“钢笔……对了,我一直都没找到。”
“好吧,算了吧。”我耸耸肩膀:“最后只有她了,这一步,你亲自来吧。”
石旭杰手里,还有张雅然的骨灰盒。
他点了点头,默默的把张雅然的骨灰盒拿了起来。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骨灰盒,并且不是普通的骨灰盒那种木质的:这骨灰盒通体都是石头的,非常的沉重:大概石旭杰在买这个骨灰盒的时候就想过是用于水葬的。
抱着骨灰盒,看着下面漆黑一团的江水,石旭杰有些迟疑,看着我说道:“你说……我是去买个墓地好好安葬好,还是就这样……就这样直接丢进了江水里面是不是……是不是有些残忍?”
“石老板……石叔叔,张雅然的一辈子都很命苦,她的父母都懒得记住她:连到重庆来参加一下自己女儿的葬礼都不愿意,你觉得给她买个墓地,除了你我会去看看以外,还有什么意义呢?人一辈子,尘归尘土归土,如果这个世界没人还记得自己,强行给自己留下一片地方也没有意义,还不如顺着江水,流到大海里,一了百了。”
石旭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石头的骨灰盒,就那么脱手飞出,然后发出一声沉重的落水声。
看着涛涛的江水,我正想说点什么,而石旭杰却突然睁大眼说道:“我看到她了!”
“什么?”
“我看到她了!她她她在!”
我还没反应过来,石旭杰猛的抓住我的肩膀:“快!快去开车!”
这家伙一下子变得健步如飞,抓着我的手就带着我跑,一路跑下了石门大桥,把我塞进了车里自己坐在副驾座位上。
“石老板你到底是……什么情况?”我瞪大了眼睛。
“我看见她了!你马上沿着滨江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