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新的一年

宁世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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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

    “别在外面站着, 快进去快进去!”

    “把身上的雪拍下来,基地的人呢?出来把这些受伤的抬进去!”

    一千五百多流民从扩建过的大门涌进基地, 还没有仔细看过这宽广的门厅,就被喊声驱赶着, 跟着前面的人往下走。

    冰原上的长途跋涉让他们疲惫不已, 麻木的脸过了片刻才能感觉拂过的暖风。比起这个,更让他们惊奇的是出来迎接他们的人们。

    这群人既熟悉又陌生,除了当初古二带走的拾荒者还有李家聚居地的人外,还有好些个流民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亲人。

    都是边芒当初从雪地里捡回来的。

    这意料之外的重逢让不少流民产生错觉,仿佛他们不是再一次被抓了奴隶, 而是死后来到了极乐世界。陌生光亮下的一幕幕都如梦似幻,亲人温暖的手和眼泪也变得极不真实起来。

    而前方,熟食的香味已经弥散开。

    欧翡纹和边芒是最后进入基地的,因为基地再一次能源不足,大门的智控感应也关掉了。边芒用了点力气才把门关上, 回头一看, 发现他的老板竟没有躲到三楼去,而是站在角落里看着,双手抱臂,薄荷色的眼珠里晦暗不明。

    边芒转头看了看不远处喜相逢的一幕幕, 立刻反应过来。

    ……这难道是, 想念家人了?

    前超级英雄的心顿时跟着泛起酸涩。

    虽然被欧翡纹形容为“神经粗得仿佛胡杨”, 但边芒到底是个人, 而不是“活着昂首一千年, 死后挺立一千年,倒下不朽一千年,铮铮铁骨千年铸,不屈品质万年颂”的真胡杨。在这个时代醒来后,他不止一次地怀念起过去的一切,无论是他爱的,还是他恨的。

    边芒年少时过得并不富裕,作为超能力者,他是觉醒得比较早的一批。那个时候,社会舆论对于超能力者并不友好,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无论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敌人,很多都被送入某某机构,被强制矫正过。

    但他父母没有。

    哪怕总是控制不好力气的他一千零一次破坏了家具或任何东西,他父母的笑颜也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变化。

    哪怕为了他总是搬家或去一些大机构体检治疗——他用力不慎给自己造成的伤——使得家中拮据,偶尔也疲惫的父母也没抱怨过什么。

    边芒一直认为,这才是他成为超级英雄的根基,哪怕父母死后,对他也是一样。

    两百年不曾扫过坟,当真是不孝,而且,现在就算能去扫了,恐怕也找不到当年的那块墓地。

    边芒不至于就此失去了根基,但他偶尔也会有点伤感。

    不过……

    他思路不由自主地转到另一个方向——欧翡纹如此坚定的要回去,是因为思念谁呢?

    父母?朋友?还是……

    说起来啊,他老板在翡翠之星也算是成功人士了吧?当初通过心灵感应传来的翠星基础资料压缩包他可是看完了的,以老板的年纪,能成为一级情报官,非常罕见了。

    虽然职业特性不适合和普通民众牵扯太多,但老板人长得真帅!

    这么想回去,是因为有人在故乡等着他吗?

    是女朋友?是未婚妻?还是妻子?

    边芒心中的酸涩更加波涛汹涌。

    曾经还算和平的时候,他也在某些人气投票中获得过连冠,甚至发条微博就有成千上万的人在底下喊老公,一些媒体经常八卦他和某些女性超级英雄甚至男性超级英雄的关系,但直到和“皇帝”一起冰冻之前,他都还是一只可怜的母胎单身狗。

    而他老板……

    老板运气差了点,但光是有人等他回去这一点就是个人生赢家了啊!

    他心情顿时悲愤起来,其波动甚至触发了心灵感应,隐约感觉到什么的欧翡纹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英冠集团的伴侣型心灵感应通讯系统,当初一大诟病之处就是太过灵敏,哪怕之后英冠集团推出了多种插件降低灵敏度,依然无法挽回它的颓势。欧翡纹用的这个所有插件都是齐的,为了避免出现某些尴尬事件,这些插件也是全部打开的。就算如此,在此刻双方没有通讯意图的情况下,他依然感觉到了一点边芒的心情。

    太贴近了,叫人不舒服。

    幸好在翡翠之星时,他从未有过和人共享这套通讯系统的念头。

    不过他也没有与之共享的人啊。

    自嘲地想到,欧翡纹从过去的阴霾中脱离,整个人恢复了正常。

    回到光甲上的光脑一项项同他汇报情况,李开也带着人挤过来,有点忐忑地同他打招呼:“欧总,您离开前吩咐的事情基本都完成了,你要去看看吗?”

    “这个不急也行吧,”边芒走过来,一手搭在欧翡纹肩上,“崔梅妹子和小狼尾回来了,你先去看看?”

    中年汉子闻言红了脸。

    “不,不用的,”他道,“我和阿梅晚上也可以……”

    “先吃饭。”欧翡纹说。

    时间上太急,菌体培养室的扩建刚刚才完成,产出和满足新来的“临时工”们还有一段距离,这一次的晚饭显然不能全用营养膏了。从这个方面说,打败雪熊真的给欧翡纹带来很大的好处,他们不仅提供了新的人口,还慷慨地拿出了全部的粮食,加上金属资源、布匹、火驯鹿、盐……基地总是空荡荡的仓库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问题是,食堂厨房的烹饪机只有加工加热营养膏的功能,想烹饪这些地球本土食物,还得自己做。

    基地中的女人们总算有了大显身手之地,之前每餐都是单调的营养膏,她们早就有点意见了。

    这当然不是得了好处还要求多,大家平常吃饱都不易,本不该再挑剔。但女人们觉得要是能做得好吃些,当然是做得好吃些更好嘛,在自家聚居地的时候,哪怕伙食再单调,也没有阻止她们试着给家人翻花样不是。

    今天,她们终于得到了进入厨房的机会,光脑一样样为她们介绍厨具,每说完一样,女人们就发出一阵赞叹的啧啧声。

    看看那银光闪闪的刀具!

    看看那浑圆完美的大锅!

    虽然很多东西的用途没搞明白,但女人们一点没有因为这个放弃试验,肉干和咸菜一起蒸煮成汤,红薯也不削皮,直接煮熟,小小几份豆芽用肉油快速地翻炒,而传说中的大米则按照老人们的教导,上锅蒸熟。

    烹饪机器今晚没用,营养膏被哪位天才女士加入了一些面粉,蒸成了饼,和米饭摆在了一起。

    食堂这些天里终于添上了长桌,不过没有那么多凳子。让老人们坐下后,有孩子的大人得到了剩下的位置,其他人只能挨着站着。

    这些父母很多身上抱着一个,腿上还坐着一个两个。大人们还能保证坐稳,闻到香味的小孩子们早就不满地开始扭动。

    然后,厨房门开了。

    基地里的女人们直接把大锅端了出来。

    拥挤的食堂堪堪让出一条道让她们通过,一些人伸出的偷吃之手叫她们瞪了回去。当这些粗鄙却尽显用心的丰盛食物端上桌后,惴惴不安的新来者们无法不发出惊叹。

    “这是吃的?”

    “这是给我们吃的?”

    “天啊……”

    新来者们以为,上冰原前吃的那餐肉粥已经是极限的美味,想象中的未来那样可怕,滚烫的肉粥很可能成为他们死前最美好的回忆。没想到,来到这个新世界后,所有一切都在大声告诉他们,之前不算什么,只要待在这里,一切还能更好。

    已经是基地居民的人同样感叹,来了这么久,他们还是第一次吃肉呢。

    虽然营养膏这种玩意儿富含蛋白质和能分解成葡萄糖的淀粉,但口感上始终不能和真正的肉类比,和肉干比也一样。

    双方都埋头苦吃,片刻后,发现那些变得陌生的人,吃法和他们没两样。

    人其实和之前也没两样。

    有孩子在笑,两边的人们慢慢开始说话。

    ***

    基地三楼,欧翡纹放下勺子,问:“定个节日?”

    “是吧?”边芒说,“我觉得这样不错,像今天这么高标准的食物之后很长时间都不会有了,不如就定个节日,告诉他们今天是特别的吧?”

    欧翡纹低头看剩下的半只营养膏饼,“……高标准食物?”

    “对他们来说是,”边芒笑道,“对我们来说不是吗?”

    “……你觉得是就是吧。”欧翡纹说。

    “更重要的是,这种方法可以告诉他们,”边芒说,“困苦已经过去了,从明天开始,未来不一样。”

    欧翡纹闻言看了看外面。

    水晶叶窗外,大雪依然飞舞,同他刚来时相比,冰原厚度增了不止一米。

    以他们目前的技术水准看,想在这里开荒,不拼着能付出性命的决心是做不到的。

    “实际上差不多吧。”他说。

    “哪里差不多,”边芒说,“明明很大啊!毕竟你来了嘛!”

    “……”

    “我觉得很好,真的不行?”

    欧翡纹挥了挥手。

    “先生的意思是,这件事边部长负责,您看着办。”光脑说。

    “那好,”边芒点点头,“我……”

    三楼的广播里响起敲门的音效。

    有人在请求进入,欧翡纹看了看,点下同意。

    片刻,电梯门打开,古二走进来。

    “大人,”一直以来桀骜不驯的他在两人面前跪下,说,“大人能不能赐给我……赐给小人一个名字,小人希望,能效忠于大人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