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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悸地躲到了三麻子的身后,低眼看着他从裤腰带上解下那个布包,心里渐渐紧张起来。
“三爷,先把这个男的弄‘活’吧。”
我怕那女的先‘复活’会更可怕。
三麻子却像没听见似的,边慢条斯理地抚弄着布包里的物件,边给我讲解起了‘科学知识’。
“郭子,知道人为什么会诈尸吗?”
我惊悚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听说他们都是借了畜生的气,才诈的。”
“那只是一方面,但不是必然的,人死了,也有另一种叫法:‘咽气’,这个知道吧。”三麻子说着,从布包里摸索出了那个装着银针的扁铁盒。
这个我知道,只有把最后一口气咽了,人也就彻底死了,所以死也叫咽气。
三麻子又从布包里摸索出来两颗朱砂豆,打开铁盒,拿出两根银针,就着昏暗的灯光仔细捻转着,那不慌不忙的仔细认真劲,好似一个医生正在准备手术前的医疗器械。
“所以,人能‘复活’,靠的全是那口气,那气若没了,你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他也诈不起来。”三麻子做着手上的活,继续说道,“记住,死去七天后的尸体咱不能做,也做不成,因为那口气基本就没了。另外,畜生的尸体咱也不能做,那样会害死不少人……
人为什么死后通常要放在家里守灵三天?就是因为他(她)胸腔里还有那口气,有的因为那口气,死后几天又缓过来了,也就活了,这是真活。也是老祖宗们历辈传下的经验,当然,这样的事很少,但也不能排除。
而古代巫师们也正是利用死人的这口气,摸索出了‘诈尸’这一邪术,用来报复仇家,或以此来勒索讹诈死者的家人……”
三麻子像说书似的,把诈尸的来龙去脉跟我大体说了个明白。我也终于知道,这不是迷信,而是有‘科学依据’的。
三麻子在给我‘传教’的工夫里,也把两颗朱砂豆用银针穿起来,放到了腿下的一块红布上,又从布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拿出两张草纸,贴在手心里用双掌来回轻轻摩挲。
这些因我都见过,也就不再好奇,而最担心的是那个女尸,瞪眼张嘴吐舌头的,别说‘复活’,就是死的看着也吓人。
“三爷,先把这个男的弄活了吧。”我再一次请求道。
三麻子道:“先后都一样。”
“可……”我惊悸地瞥了那个女的一眼,“她那模样……”
三麻子这才明白了我的意思,骂道:“模样咋的了,就是慈眉善目,她也一样凶狠,小小人的哪这么多顾忌,你也不是见过一次两次了。”
你娘,屁话。
不过想想,也真是这么回事,诈尸的模样不论和善还是凶恶,一旦发作起来,都凶狠无比。
不管她了,我心下一横,气沉丹田,瞪眼直视着那个女尸,以趁此练胆。
三麻子做完了‘手术’前的准备,转头冲我道:“郭子,出去逮个活物来。”
我一愣:“逮啥?”
“见啥逮啥,只要别逮活人就行。”三麻子说着,从炕上跪了起来。
我知道他要施法术了,忙抽身溜出了屋。
外面,漆黑依旧,估计差不多晚上十点多了吧,我急急来到院门外,一个黑影从墙角站起,是大锤。
“大哥,你们在屋里干啥?三爷呢?”
我脑子一闪,道:“没干啥,三爷让你去抓个活物来?”
“活物?啥活物?抓那个干啥?”大锤疑惑地问道。
我学着三麻子的口气道:“要你去,你就去,不该问的别问。”
大锤犹疑了下,为难地道:“这,这深更半夜的,去哪儿逮活物呀。”
“你死人呀,”我火了,“谁家没几个会喘气的活物,鸡狗猫猪羊。只要别弄出动静,逮哪样的都行。”
“噢,好!”大锤应了一声,转身溜出了胡同。
不一会儿,大锤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只鸡。
“大哥,母鸡行吗?”大锤呼哧着把那只鸡凑到我面前。
我二话没说,抓过那只鸡就匆匆奔向了屋里。
其时,三麻子已激活了两具死尸,只见他俩脸上皆盖着丝网状草纸,眉心上端插着用朱砂豆穿起的银针。草纸在轻微而有节奏地起伏着。
“三爷,弄了只鸡。”我压着声音凑到他跟前。
三麻子转身把那只鸡抓过去,就势把它的头窝到了翅膀底下,道:“好了,你和大锤去镇子外的小树林里,跟他们透下气,准备动手吧。注意,别弄出动静来。”
能离开这鬼地方,让我干啥都行。
我忙应了,转身奔出了屋,和大锤一起,沿着漆黑的胡同朝镇子东边溜去。
出了镇子不远,路边有片小树林,一枝梅她们可能早等急了,见有人影奔来,忙从树林里窜出。
大锤老远就叫:“二当家的,快,三爷让咱们进镇子,去警察所外面等着。”
待到近前,一枝梅见还有我,便上来问道:“大哥,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我尽量压住粗气,点头,道:“是,我们已经都弄好了,我徒弟腿脚不方便,我让他在那看着。”
一枝梅转头冲喽啰们道:“弟兄们,报仇的时候到了,今晚只要咱们端了那个鳖窝,就什么都有了,跟我来!”
话落,十几个喽啰手持刀枪,跟着我和一枝梅就匆匆向镇子里奔去。
镇警察所在东西大街的西端北侧,地方有点偏僻,但院子很大,有十几间瓦房。
院门口西侧是个岗楼,分上下两层,不过不高,也就五六米。
下层住着俩站岗的,上层有个机枪手,主要预防突发事件的,万一有暴民冲击警察所,或土匪来袭,就用机枪扫射。
这招很有威慑作用,去年一枝梅的丈夫率领众喽啰来抢枪,当时岗楼那个机枪手犯困了,等他们冲进院里,才醒悟过来,忙调转枪口朝下面的人群扫射,加上在屋子里其他警察的狙击,才击退了土匪们的进攻。
所以,土匪们非常顾忌岗楼上的那挺机枪。
我们一群人从大街南边的胡同里绕到警察所前面,隔着大街,远远望见院门口两侧挂着两盏马灯。
昏暗的灯光下,岗楼上层的那个窗口却一片漆黑,不知那个机枪手睡了还是仍在呆在枪后警惕着外面。
岗楼下层的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灯光,能隐隐看到里面有个身影在仰头伸臂的打哈欠。
我们避在胡同里观察了一会,一枝梅低声问我:“哥,啥时行动,有把握吗?”
我对诈尸能冲进大院或进岗楼掐死里面的那两个警察是毫不担忧的,担心的是上面那个机枪手。
战事一旦开打,那机枪手若把下面的梯子一撤,抱着机枪猛扫,那除了诈尸,任何人都冲不进院子里的。
而诈尸又没头脑,冲出去就没回头路,下面那俩警察正好够对付的,绝不会弄死这个再去弄那个。
但在一枝梅和众土匪们面前我也不能说泄气的话呀,便道:“没问题。你派两个弟兄和我去把他们弄来。”
“他们?谁?噢,他们可靠吗?”一枝梅不明白我说的“他们”是啥人物,以为我另请了高手,所以才脑筋急转弯。
我把头一昂:“绝对没问题!”
于是,一枝梅让大锤和疤脸跟着我,沿胡同三拐两拐,又穿过大街,辗转着摸到了那个酒鬼家门前。
我让他们两人在外面等着,自己先溜进去,跟三麻子说了,然后又出来把两人叫进屋。
说实话,大锤和疤脸本是杀人越货不眨眼的土匪,对死人是没半点畏惧和忌讳的,但当他们进屋一看到炕上的两具尸体面门上都插着银针,且还在喘气的时候,都惊呆了,脸色也唰地白了。
我怕他两人跑掉,忙退后堵住了门口,小声安慰道:“没事,我们不发功,这俩死尸活不了的。”
三麻子也道:“一人一个,背好了,别怕,没背过死人吗,一样的。”
已经到这地步了,两人不背也不行了,只好硬着头皮,胆战心惊地凑上前去,各自闭眼拽过一具尸体来,弯腰贴在脊梁上,双手把着他们的屁股,战战兢兢地向屋外走去。
三麻子又提醒道:“背好了,别磕倒摔了把他们脑门上的银针弄下来。若那样就麻烦了。”
这句话又把两人吓了个半死,步子也慢了,双臂紧把着后面的死尸,生怕晃动,那小心劲,比伺候祖宗还上心。
三麻子见他们出了屋,便也抱着那只母鸡,让我背着离开了这鬼地方。
一行人摸黑往警察所方向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