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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苏信在这里听到徐子东这一番言语,少不得会嘲讽一句:“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年轻人热血上头,夸下海口是常有的事,譬如那口口声声说:“我可是要成为x影的男人。”亦或是那一天到晚叫嚣着:“我可是要成为xx王的男人。”
年轻人有梦想再正常不过。
梦想这个东西,实现了,叫梦想,没实现,叫吹牛。
离开房内,徐子东走在徐家庄的小路上,几个玩耍的总角少年跳着笑着跑来甜甜喊着“庄主哥哥”。
徐子东一一摸过少年的头,笑道:“玩去吧,没带糖。”
几个少年失望离去。
目光越过这些少年,不远处的树上,张家圣人抱着他的烧火棍,躺在庄中的大槐树的枝桠上,翘着二郎腿,哼着徐子东从没听过的小调。
“我多想回到家乡,再回到她的身旁…………”
徐子东来到树下,踹了一脚两人合抱的槐树。槐树晃动,树叶哗哗作响,毫无防备的张盼差点摔下树。
一手抱着烧火棍,一手拉着头顶枝桠的张盼面带愠怒道:“你丫想摔死我?”
徐子东一个纵身飞到树上,坐在张盼斜对面,笑问道:“张圣人,你那烧火棍到底是个什么宝贝,一天到晚抱着不放,洗澡都带着。”
张盼警惕的看着徐子东,攥紧手中枪,反问道:“你想干什么?”
背靠树干的徐子东鄙视道:“就是好奇,又不抢你东西,瞧你那紧张劲儿,难不成这东西是你老婆?可那口也太小了,你张圣人的宝贝就这么点个头?”
高度文明时代闯过来的张盼秒懂徐子东的话中话,放声笑道:“老司机这个东西果然是哪个朝代都有。老板,前两天听你们说什么谢不言飞剑之类的,不是本圣人夸口,我这宝贝百步可当一飞剑。”
关注点与众不同的徐子东没有去管那百步一飞剑,而是问道:“老司机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世界连车都没有,哪里会有司机这个说法,张家圣人也不知该怎么去解释,索性岔开话题道:“你找我干嘛?”
徐子东打量着这个半路遇上的和张家圣人同名的人,想起那日初见时的奇装异服,还有那头发没有胡子长的怪异打扮。直到今日,他的头发都还没长到耳朵。
“张圣人,我和武陵商议过了,等到陈友谅起兵,我们就带人出辽东。你要是不想去,就留在这里,帮我打理徐家庄。”思绪纷飞的徐子东临时起意。
原本躺着的张盼好似受惊一般,霍然坐起,惊道:“陈友谅?那朱元璋在哪里?”
“什么朱元璋?”徐子东反问道。
被徐子东这一问,张盼才想起,这个世界不是自己以前的世界,摇头苦笑的张盼接道:“没什么。”
徐子东没有追问,只是静静感受着那逃过密叶封锁的阳光在脸上留下稀疏光点的静谧。
夏静默,独蝉有声。
张家圣人再次躺下,他并不是很喜欢徐家庄这平静的生活,甚至不太喜欢这个世界。
一到漆黑的夜里,没有明亮的电灯,只有昏暗的油灯,油灯的亮度让人心情压抑,可就这么点光还只能点到戌时。习惯晚上十点睡觉的张盼,如今大概八点就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电视,最重要的是没有电。
每晚躺在床上的张盼觉得寂寞,一种这个世界只有一人的绝望寂寞。
一到早上起床,张盼总是试着去融入这个世界,试着去发现这个世界的有趣之处。
他试着去向杜从文学武,可惜他好像没什么天分。这让张盼很是郁闷,不是穿越的都有主角光环金手指?不是都能得到惊天传承或者什么天材地宝?不是都能王霸之气一放,四方来投?
无数个夜晚,张盼都会傻傻的对着空气问:“系统,系统在么?有没有戒指?有没有功法?有没有宝贝?就算没有,给我个绝世神兵也好啊?”
寂静的黑夜没有人会回应他,唯有那与黑夜一般漆黑的九五,静静躺在张盼身旁,这是他与原来世界不多的联系。
不能学武,张盼最大的乐趣便是与那丑脸周武陵拌嘴,每每斗上两句,张盼才觉得这个世界还有人。
慢慢的张盼想过离开徐家庄去外面看一看,去碰碰运气,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兴趣的事。
今日躺在这里,张盼心中想的其实是与徐子东道别。
只是听到徐子东要带人马出辽东,张盼又不想走了。
除开周武陵这个不把张盼当朋友的朋友,徐子东算是和张盼走的最近的人。
“老板,出辽东是去打仗么?”与其平平淡淡的活着,还不如去沙场轰轰烈烈的死去。
终于等到张盼出声的徐子东笑道:“当然,世道要乱,打出去总比被别人打上门来的好。”
来了兴致的张盼忘掉心中愁苦,开心道:“早前就答应要与你一道去闯,如今你却叫我看庄子,真是…………”
真是半天没真是出来的张盼一摆手,豪气道:“不管了,来日出去,我要弄个将军当当,到时候阵斩敌将,想想都舒服。”
撇着嘴的徐子东鄙夷道:“就是知道你身手不行才让你帮我打理庄子,还阵斩敌将,就你那身手?”
懒得解释的张盼抬起九五指着徐子东道:“我这宝贝百步一飞剑,到时候让你见识见识。”
一脚蹬开烧火棍,徐子东感慨道:“这几日总是见你闷闷不乐,今天这样我倒是放心不少,张圣人,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很厉害,但就是看不出你哪里厉害。”
“你这算不算拍马屁?”
“滚。”
寂寞的张盼心情大好,只觉得长夜再临,也不会再那么难受,这个世界,还是有朋友的嘛!
至于有没有趣,谁知道呢?
“陈友谅啊陈友谅,也不知道你比起那个心黑手狠,胆大妄为的汉王如何?只盼你早点起兵,本圣人才好去看看这世界。”闭目养神的张盼,心中默念。
辽东往北,离开上马关的大齐兵马一路向东,直奔襄平。
有新罗王姬存源开道,北周兵马未曾有半点阻拦,任凭异国军队在自家土地上拉屎拉尿,那种屈辱实难为外人道。
东齐领兵将领便是谭山岳。
背靠镇东大将军的杂号将军谭山岳不过正四品,原本是没有资格领军三万的。只是愿本与太子姜浩彬走的近的镇东将军蒙离突然在家中病故,与姜浩言有过一面之缘的谭山岳懵里懵懂的平步青云,连跨四个品秩,一跃成为四镇之一,比起覃夫人预言的四平还要高两个品秩。
据太子府传出的谣言,蒙离病故的消息传到太子府的时候,一直微笑的姜浩彬罕见发怒,持刀砍坏太子府好几张桌子,顺带着打坏不少价值不菲的器件。
再到谭山岳变成谭镇东的时候,刚刚换上新家具的太子府再一次遭罪,一应家什全被打的稀巴烂。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谭山岳四连跳,谭山岳的长子谭真也连跳几级,成为正五品定远将军,跟随父亲一道出兵襄平。
宣节校尉谭植接过大哥的位置,跨入六品之列。
父子三人的平步青云,在军方引起连锁反应。姜浩言这一记重手打的整个大齐措手不及。
能够以田舍郎的身份爬上镇东将军的高位,除开谭山岳自身还算有本事,还得感谢老皇帝的科举制度。每每想到此事,谭山岳都忍不住在心中说一句“先皇英明。”
本来谭山岳对自己的定位就是四平之一,再往上他就没有想过。谭山岳知道,自己领兵一般,至多无功也无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是爬到四平,那都是会做人再加一点运气。
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运气太足,足得有些吓人。
官场滚打几十年的谭山岳知道这一次不是运气那般简单,想来那贤王是要借自己来向整个大齐示威。既然能坐上镇东的位置,那就说明宣武帝在为姜浩言铺路。
连皇帝都摆明军马站在姜浩言这一边,他谭山岳还有什么理由不向姜浩言靠拢?这镇东将军的位置,谭山岳坐的心安理得。
至于蒙离对他谭山岳的栽培,谭山岳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贤王府中,腰悬酒壶的王千阳正在喝茶,换了一身黑衣的中原和尚提着一壶酒走进王千阳房中。
麻衣天下第一全当没有看见,自顾自的喝着茶水。
黑衣中原找了张椅子坐下,将那一瓶酒放在桌上。
本不打算理会中原的王千阳看在酒的份上问道:“听闻佛家不杀生,不饮酒,今次你毒杀蒙离,又带酒来找我,你还算是和尚?”
不敢与张离人死斗的中原面无表情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王千阳不置可否,冷笑道:“张离人的武当不争不抢,是以自成气候,比起龙虎青城高了不知许多境界。你本来也能做到这般,非要来世间倘浑水,以后的佛门还能六根清净?”
有求于人的中原姿态却不放低,反击道:“你不也一样?”
天下第一咧嘴一笑:“我只保他不死,不会替他杀人。”
中原和尚缓缓道:“五十步笑百步。”
王千阳讶然的看了一同登山的中原和尚一眼,再也不发一言。
王千阳闭嘴,中原和尚欲言又止,几经挣扎没有开口。
自打武当山上听到王千阳那神仙三境,有心想要在中原重开佛寺的中原和尚便陷入其中。张离人那一声声求死斗如梦魇一般缠绕着他。被逼下武当的和尚想明白一件事,这个世界不止有佛理,还有道理。
什么东西是道理呢?拳头大就是道理。
中原的道理没有张离人大,所以没办法和张离人讲佛理。
既然是这样,那就与懂佛理信佛理的人讲佛理。与不懂不信的人讲道理,讲到他们信佛理为止。
如今这天下,谁的道理最大?
当然是王千阳。
中原和尚知道王千阳的关门就是这人间最大的道理,他也想要,所以他才来找王千阳。
只是来了之后才发现,佛理道理之后还有情理。
他中原和尚与王千阳有个屁的情理。
内心挣扎的中原终于没能开口,起身向外走去。
才跨过门槛,王千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想关就关。”
停步不前的中原双手合什,背对着王千阳道:“谢谢。”
今日没在池塘钓鱼的丁甲乙,挽着满是油污的袖子,抓着一只烧鸡大快朵颐,看得姜浩言大倒胃口。
吃的正香的丁甲乙看到姜浩言不动筷子,急忙扯下一条鸡腿递给姜浩言。
看着那满是油污的袖子和那不怎么干净的手姜浩言连连摇头。
眼见主子不吃,丁甲乙放下烧鸡,两手在袖口随意一蹭,又拿袖子摸了摸油腻的嘴巴,灿烂的笑道:“山里人不讲究,吃饭就这样。”
也不知听丁甲乙说过多少个就这样的姜浩言嘴角一瞥,低声道:“按你的计划除去蒙离,剪去大哥一条胳膊,如今又让谭山岳坐上镇东将军的位置,下一步该怎么做?”
笑的如烟花灿烂的丁甲乙没有回答姜浩言的问题,道:“有天下第一就是方便,要不是王千阳在,甲乙绝对不敢下这种狠手。主公,你果然是人间真龙,手下陆地神仙都有两位。”
“说正事。”姜浩言脸色一板。
丁甲乙也不再嬉皮笑脸,正色道:“若是没有王千阳,甲乙本是打算循序渐进,拉拢一些军中大员,徐徐图之。如今有王千阳,大可不必如此。毒杀蒙离不过是想看看各方反应,让谭山岳做镇东将军也只是想看看陛下的态度。
陛下既然答应让谭山岳做镇东将军,看来陛下已经做了选择。现在要做的就是等那些朝中大臣的反应,若是他们识趣,自然会来向你示好,这样一来一切就简单了。”
略作思考的姜浩言皱眉道:“你是说我们等着就行?”
再次捧起烧鸡的丁甲乙反问道:“不然呢?”
御书房,平日宣武帝修身养性之地。
姜家传承久远,家中藏书多不胜数,一些世间早已失传的绝本孤本,在这御书房中都能找到。
此刻的宣武帝正拿着一本大新孤本《周易参同契》品读。
满脸怒色的姜城安推开御书房的门,顾不得礼数,质问道:“皇兄不是说两不相帮?如今为何要杀蒙离?”
宣武帝放下手中书笑道:“言不苟造,论不虚生,皇弟休要胡言。”
姜城安怒色未减,望着宣武帝不言不语。
宣武帝摇头一叹,道:“皇弟,朕何尝不知那蒙离是被何人害死的?当初让浩彬娶蒙离长女,本是要为他接我的位置做准备。只是没想到浩言会出来争。
前次的事你也看到了,浩彬比起浩言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大齐要是交到他手上,怕是很难斗得过陈友谅。如今浩言既然有胆子,朕也就随他去。
浩彬没了蒙离,就像老虎没了爪牙。这样一来,也许浩言还会留他一命。朕实在不想看他们手足相残。”
与蒙离交好的姜城安捏紧拳头不甘道:“蒙离不必死。”
宣武帝沉默不言,只留叹气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