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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凄清, 白森森的月光洒在花园中,好似结出了一层银白的霜花。此刻霜寒露重,风中好似也带上了几分寒意。花园之中一片安静,红鸾维持着行大礼的姿势,纹丝不动。
立在暗处, 顾柔嘉娇小的身子都隐藏在黑暗中, 望着亭中的光景,只觉得窝心至极。当日姐姐入宫之时, 她年岁还小,有些事也记不清了, 但隐隐约约还记得, 在入宫之前, 姐姐似乎正与人议亲,只是连聘书都还没下, 皇帝的圣旨就来了。
现下听得红鸾的话, 顾柔嘉只觉得心酸至极, 知道姐姐当日,只怕是舍弃了自己喜欢的男子, 选择了入宫为顾家斡旋。
正因自己没有得到, 所以不想妹妹走上自己的老路。
眼中湿热一片, 顾柔嘉捂着嘴,以免自己哭出声来。亭中顾夫人听罢这话, 已是泪眼婆娑, 顾鸿影忙劝母亲止泪。顾老爷也板着脸, 虽不说话,但脸色极为难看,心里必然也是不好过的。
擦干了自己的眼泪,顾柔嘉才从暗处走出来,烛火将她的影子拉得好长。她脸上并没有半点不妥之处,盈盈笑着,一派什么事都不曾有的样子上了小亭:“是我来迟了。”
她甫一过来,众人谁也不愿让她知道方才的谈话内容,皆是忙不迭拾掇了自己的心绪,阴郁一扫而空,继而一派其乐融融。顾柔嘉只喜滋滋笑着,取了月饼来吃,又吃了几杯桂花酒,一家子就坐在亭中说笑。明月当空,共享天伦之乐,好不欢喜热切。
坐在一处说笑了一会子,夜色渐浓,愈发的热了起来,顾夫人略有些冷,顾老爷关切道:“既是冷了,便先行回去更衣,或者让下人送件披风过来。”
“中秋夜呢,也不必让他们过多忙碌了。”顾夫人含笑道,眼波盈盈的望过众人,复将目光落到了顾柔嘉身上,“嘉嘉陪娘回去更衣吧。”
顾柔嘉不疑有他,当即应了。一路往正院去,母女俩谁也没有说话,两人的身影投在一地月光之中,冷森森的。待回了正院,顾柔嘉率先掌了灯,又在柜子里取了一件藏青色褙子,转身之际,却见顾夫人坐在桌前,正怔忡的看着自己。后者神情是那样的怅然若失,顾柔嘉浑身一激灵,低声道:“娘?”
顾夫人并没有回答,好似失了神。她的脸在跳动的烛焰下显得蜡黄不堪,好似缠绵病榻已久的病人,随时都能摧枯拉朽一般倒下去。好像是给烛火烫了一样,顾夫人眼圈微微发红,看来支离憔悴。
母亲何等要强,更自矜自己出身世家,乃是正经八百的贵女,如今上了年岁,更是愈发尊重,何尝会轻易露出这等情状来。
若不是这次沈澈向父亲提亲,母亲感伤姐姐的事之余,又不愿自己也嫁入天家受苦,只怕这一辈子也不会见她露出这种情态来。
将褙子搭在手上,顾柔嘉并没有说话,静静地由了顾夫人看自己。母女俩相对静默,好像时间都静止了一样。烛台烧了许久,已然结出了烛花,忽听“啪”的一声,垂着的烛花爆开,在这寂静一片的屋中格外响亮。顾夫人这才回神,露出一个笑容来:“啊,嘉嘉叫我?”
“娘更衣吧。”这般怅然若失落入顾柔嘉眼中,让她心中很不是滋味。顾夫人笑着起身,高挑的身影投射在墙上,纤瘦得很。顾柔嘉只给母亲更衣,无端就想到了前世死前,唯独只能见了母亲婆娑的泪眼。那时顾家落败,母亲也像是苍老了十岁不止,家族落败、长女幽禁、次女病逝,都是何等的打击。
替母亲整理身后的衣衫,顾柔嘉心酸不止,几乎淌下泪来,吸了几次鼻子,才勉强忍住了泪意。顾夫人背对着女儿,双臂平托起,望着墙上和顾柔嘉几乎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徐徐开口道:“嘉嘉,你到底想要什么呢?”顾柔嘉不解,顾夫人只笑说:“你如今也大了,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本能的觉得这话和沈澈的事有关,顾柔嘉生怕自己说错了话,让母亲更不喜沈澈,迟疑了许久,迎上母亲慈爱的目光,她到底不忍欺瞒,低声说:“嘉嘉要的很简单,惟愿爹娘能够颐养天年,哥哥能够独当一面,更愿有生之年,我们一家子能够真正的团圆……”顿了顿,她愈发迟疑起来,顾夫人只是笑,向她投出鼓励的目光,闭眼,连烛光都不甚真切了,她才露出几分笑容来,“这些,嘉嘉所想的,更想这些事能和沈澈一起。”
闭着眼,她看不见母亲的神情,好像连那点子担忧也没有了,唇角扬起,笑得很美。顾夫人无声叹息:“嘉嘉当真想与九王殿下一起?”
顾柔嘉颔首:“是,我想跟他一起。”
“嘉嘉当真这样喜欢他么?”
哪怕闭着眼,顾柔嘉脸上也红了,面前的人是她的生身之母,但她到底也是有了自己心思的怀春少女,羞臊了片刻,她依旧阖着眼,低声道:“是,嘉嘉当真这样喜欢他,再也不会像喜欢他一样喜欢任何一个男子了。”
屋中又一次沉默了下来,顾柔嘉因为羞臊而胀红的脸也被这沉默给唬得渐渐失了血色,睁眼却见母亲取了银剪,将一截烛芯剪断了。她怯怯唤道:“娘……”
“你长大了,已经不是往日的小姑娘了,有自己的心思了。”顾夫人话里隐隐有些伤感,让顾柔嘉心中大恸,正待分辩,顾夫人忽的一笑,“我与你爹不愿让你走上你姐姐的老路,可是再一想想,当年你姐姐舍弃了自己心仪之人,为了顾家选择入宫去,我又怎能让你再为了顾家舍弃你心仪的人?!”
顾柔嘉不觉发怔,半晌不言语。顾夫人眼底泪意浮动,见她这般呆愣的模样,也是笑起来:“你今儿是当真在更衣,还是去见了九王?”
顾柔嘉脸上一红,忸怩得低头,再不肯说话了。
*
月上柳梢头,今日乃是团圆之夜,行人归家,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顾家临街的拐角处停着马车,沈澈坐在车辕上,姿势慵懒,长久一语不发,一身玄色的衣衫几乎要没入这夜色之中。他容颜英俊而冷清,好似能与这凄清的月色融为一体。
车旁垂手立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只劝道:“殿下,已然是二更了。”
“不急。”沈澈淡淡回了一句,嗓音低沉淡漠,英气的眉宇动也不曾动一下,清冽的嗓音那样富有魅力:“何苦急呢?”
“奴才糊涂了。”旺儿笑着附和了一句,沈澈横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你还糊涂?谁能比得过你奸猾?”
旺儿笑道:“谢殿下抬爱。”
他可知道,自家殿下今儿出门,可就不打算回去了。至于这如何不回去……就看顾家二老何时松口了。
正想着,不觉顾家的大门响了一声,旺儿探着身子去看,就见一个娇小的身影跑得飞快,好似要飞起来了一样。听得她脚步声,沈澈忙起身,不觉那娇小的女孩儿已然撞入他怀里,小手紧紧抱着他,脸儿也不住地蹭着他胸口。那依恋十足的样子,让沈澈不觉好笑,大手抚着她的小脑袋,一派不解其意的模样,柔声问:“怎的又出来了?”
顾柔嘉喜得脸儿红红的,仰起脸儿看着自己心悦的男子,雀跃之情映得她愈发眉目如画:“我爹娘请你一同赏月吃月饼呢。”
既是得了这话,沈澈应了一声,转头示意旺儿先行回去。后者会意,再不做停留。顾柔嘉和沈澈一前一后进了顾家,顾柔嘉按捺不住心情,连脚步里都带着说不出的喜悦,沈澈在她身后,看着她踏着月色前行,月光给她笼上了轻纱,沈澈只是笑,跟在她身后。才进了花园,离得尚远,就见顾家人齐齐迎出小亭,向他行礼道:“九王殿下。”
沈澈大步上前,虚扶一把正与行礼的顾老爷:“大人不必如此,我不请自来,已然是失礼,何况……”他转头看了顾柔嘉一眼,后者笑靥如花,姣美的样子让他喉中一滚,心中也荡漾起来,愈发平缓:“这礼也应我向诸位行才是。”
他何等孤傲的人,竟当真行礼,顾老爷避之不受之余,免不得心中啧啧称奇。顾鸿影笑得厉害,招了妹妹到跟前,附耳笑道:“嘉嘉这人一点意思也没有,起先以为你喜欢郑兄,后来不知怎么就没了影儿,再后来以为你喜欢陆将军……可见嘉嘉半句真话也不曾有,亏得我白疼你一场。”
顾柔嘉笑盈盈的横了他一眼:“哥哥往日总说混账话,我不跟哥哥计较,反倒是被讹上了。”话虽如此,但她对于兄姐极为感激,若非顾鸿影一番力争,若非姐姐遣红鸾出宫一番剖白,现下爹娘定然还对沈澈避讳不已,怎会请他进府来?
顾家二老相视一眼,皆是请沈澈先坐,又令人添了些月饼来。才坐下不多时,温含芷也强撑着身子出来,抱着手炉的样子不胜娇弱。见沈澈竟然与顾家人同坐,她已然明白了几分,喜得连声叫道:“好,好,如今嘉嘉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八字还没一撇,怎么就是得偿所愿?”顾柔嘉红着脸反问道,转头看着正与顾老爷顾夫人说话的沈澈,见他神情冷淡之中透着恭顺,心里暖洋洋的透着喜气。温含芷伸手刮着她的脸皮:“既是八字还没一撇,那你这样欢喜作甚?你如今可算是要苦尽甘来啦。”
她说着,又将斗篷裹紧了些,顾柔嘉端了点心来请她吃,两人只坐在一旁自己捣鼓。沈澈与顾家二老说话,眼角余光还不忘关注顾柔嘉的动静,见她笑得欢喜,沈澈唇边也浮出温柔的笑意来。将此举尽收眼底,顾老爷清清嗓子,说:“那日九王殿下与臣所言,臣与内子商议了些日子,迟迟不给殿下回信,还请殿下见谅。”
“顾大人客气,二姑娘是幺女早点,两位多心疼些也是情理之中,何况是我突然提出这话来,若是二位须臾间便回了话,这才是奇哉怪也。”沈澈神情柔和,清冷低沉的嗓子全然是对二老的敬重,月光如水般倾泻在他身上,让他看来更像是高雅清华的仙人,没有半点俗气,“况且那日的话,也不过是想要先行征得二位意见,若是二位认为值得将二姑娘托付于我,三书六礼我自会备齐,绝不轻慢了二姑娘。”
“便是九王殿下想轻慢也不曾,”顾鸿影今儿高兴,多吃了几杯酒,此刻微微眯起的双眼泛着几分说不出的醉意来,“可别以为,我这小妹妹是那样容易娶回去的。”
顾夫人一时好气,起身推了儿子一把:“鸿儿去与你妹妹玩,可不要说这话。”
顾鸿影给母亲推开,也不拧巴,行至顾柔嘉和温含芷身后,笑道:“你二人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他身上稀薄的酒意很是好闻,温含芷忙要扶他坐下。顾鸿影笑道:“今儿我极是欢喜,嘉嘉若真能嫁得自己喜欢的人,我才更欢喜。”说到这里,他又笑道,“阿芷又要几时议亲?”
温含芷脸儿顿时就白了,这世上谁问这话都可以,偏生是顾鸿影问出,让她极难接受。顾柔嘉知她心事,忙要打圆场,她却一笑,摇头说:“我、我这样多病的身子,只怕别人以为我是痨病鬼,谁又肯……”
她话中伤感,神情也悲怆,本就纤弱的人,白着脸更是楚楚动人。顾鸿影仗着酒意,极是不平:“谁敢这样说你?我打断他的腿!”温含芷似乎还是不快,顾鸿影叹了一声,伸手去捏她的脸,“你就是心窄,旁人饶舌生事说的话,你在乎做什么?休说这世上总有好男儿,即便这世上都是轻狂人,你也别说这话,待你哪日想嫁人了,就嫁给鸿哥哥好不好?”
温含芷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脸上陡然烫得惊人,心中好像被人凿开了一处蜜泉,甜蜜得发慌。
并不知这头的对话,顾老爷目光灼灼的看着沈澈,见他并无半点不妥,言行举止甚至较如今这位陛下都好了许多。想了半晌,他才笑了笑:“九王殿下恕臣无状,自贵妃进宫后,臣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看得紧些。实则犬子所言未必无理,哪怕今日不是殿下求取,臣也不会轻易将小女许配的。”
转头,顾柔嘉立在亭外,给哥哥的话弄得哭笑不得,不知该喜该忧的样子何等艳丽,让沈澈心中一片温软,只想将她抱在怀里,永远不让她离开。他唇角漫上了温柔的笑意,起身向顾家二老行了一礼:“二姑娘于我而言,是稀世的珍宝,我若毫无诚意、毫无能力,休说顾大人与夫人,就是我自己,也不敢贸然求取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