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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喊声渐近,那个侍卫长也来到了车前。我内心极度紧张,但还是一再告诫自己——要平静,平静。
张大哥跳下车赔笑着说:“王督尉,怎么了啊?”
王督尉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车后,用手上的剑拨开我身前的筐子篮子,指着我说:“大胆,何人竟敢藏在这里!”
张大哥忙上前把我拉下马车,红着脸笑着小心地说:“王督尉,是我不好,这小子是管家的小儿子,总是闹着想进宫看看,我实在是拗不过他,就”
“好你个张胜,竟敢私自带人进入宫内,可知这是要杀头的!”王督尉眼睛一瞪,口气严厉地训斥着张大哥。
我心中不忍,上前一步也赔着笑,“这位大哥,是小弟的错,以后我也再不敢了。”
王督尉狠狠推搡我一下,我连连退了几步,被他推的地方隐隐作痛。
“你以为自己是谁呀?!这岂是你一句话就能放过的?”王督尉说着又要上前,我随之后退。
张大哥一步跨到我和王督尉中间,一边说着好话,一边好像塞了什么东西给他。
很快,王督尉笑道:“这次看在张胜的面子上就放你一马,不过可没有下次了。想进宫,让你家人送你进来做太监啊,哈哈哈哈”
他笑得很狂妄,我心中恼怒却什么也做不了,张大哥拉我上车快速出了宫门。
到了外面,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可是心里还在为之前的事感到不快。
张大哥察觉到了,回头憨直一笑说:“就是这样的,没有什么。还好今天是碰上他,要是别人就不是银钱能打发的了。别想了,能出来就行了。”
我点点头,看着这宫墙外的世界——总算是出来了。想起刚才张大哥一定是给了那督尉银子,便问道:“张大哥,你给了王督尉多少银子?我回去还给蕙菊。”
“不多不多,没事。”张大哥驾着车,不再回答。
“这宫里的危险我是知道的。”张大哥突然开口了:“只要我妹妹不出什么意外就好。”
我很自然地接上,“张大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蕙菊姑娘的。”
张大哥笑了,挥鞭加快速度追上前面的车,和那几个车夫闲聊起来。我坐在车后面,呼吸着这宫外的空气,看着周围行走的人群,心里欢喜起来。
“小兄弟,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去啊?”张大哥回头问我。
我顿了一下,“不麻烦,我家在城东门那儿,大哥一会儿放我下来就行,我想买点东西给家里带去。”
“行,我们是要在德福大街那里的官衙交车的,到了再放你下来吧。那是城中心,你想买什么都有的。”
“谢过大哥了。”我看看天,估算了时辰,心想我得抓紧时间出城,不然就送不到他了。
还好,皇宫离德福大街不远,很快就到了。我谢过张大哥,连忙向东城门方向走去,沿路搜寻是否有雇马车的地方。毕竟我得出城三十里,步行肯定是不行的。
此时,天渐渐亮起来,一些店铺已经开门打扫了。
我脚下快步走着,一边四处张望,好不容易看到一家出租马车的店铺,杂役正在清扫店铺前的路面。我急忙走过去,询问可否立即雇马车。还好,有赶车的师傅已经来了。我付过定金,急忙上车,吩咐车夫快马加鞭赶往城外三十里的劳劳亭。
待马车行驶在京城宽阔的大街上,我无力地靠在车厢上,想着见到他我该说什么呢?
他曾说要我做他的正妃,可是,无论他与皇帝的手足之情有多深,哪怕皇帝有多么不喜欢我乃至愿意将我赐给他,我也不可能成为他的王妃——因为,我是凌雪薇。拥有这个名字的这个女子,是凌相的女儿,是太后钦点的皇后。
更何况,之前我与皇帝的那一面,也注定了皇帝不会将我赐给他,哪怕我不是凌雪薇,只是一个低微的宫女。
想到这些,我自嘲地笑笑,因为我绝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处境。不,其实这一切早已注定,在我和他相遇在烟波亭那天起,就注定了!我摸摸怀中那只绣给他的荷包。那晚的雨水将荷包的一半打湿得厉害,图案有些线散了下来,我看到便拆了去,如今手里的是拆后还没有绣完的荷包。
看着这荷包,我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如何,今日都得有个了断。
我撩开车厢小窗帘子的一角,已经出了城,路两边是成排的垂柳,风吹拂着柔柔的柳枝轻轻地摆动,空气中是皇宫里完全没有的清新,我大口呼吸着。我知道,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这宫外的世界,最后一次以一个普通人的姿态,看着这大羲的如画江山。
我将手伸进内袍中,握住一件温润坚硬的东西,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客官,到了。”马车停了下来,门帘被掀开,车夫看着我说。
我点点头下车,劳劳亭就在眼前,依水而建,离大路有一点距离。我塞了一点碎银给车夫,“大哥,我要在这里等一个人,晚些时候还要回去,劳您在周围转转,过两个时辰来接我。”
车夫收下银子,“没问题,两个时辰以后我来这里接您。”说完驾车离去。
我看着马车驶向远处,然后走到劳劳亭中坐下,等待他的经过。
远处穿来了阵阵马蹄声,听声音显然有大队人马即将经过。我抬头看看已经明亮起来的天,心里猜测着应该是他的大军要经过此处了。
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还是先前换上的那身男子的服装。我摸出一只短笛,面朝亭前慢慢流淌的河水,吹奏起那首流水浮灯来。
我听见有马蹄声在离自己不远处静止,不久便又响起来远去。我感觉有人在看我,那目光直穿透了我的心。我没有停,依旧吹着。我知道,是他来了。
“是你么?”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回身。他穿着金丝软甲,头盔拿在手上,诧异又惊喜地看着我,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我微笑着福了福身,“王爷。”
他一个箭步走上前来,伸手想要拉我,但又克制住了,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就那样笑着却什么也不说。
我看到不远处的大道上的大队人马已经先行了,不过有几个副将模样的人按马不前,等待他们的主将。我将目光收回来,心里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从衣服中取出那个荷包,递给他。
“时间紧,就没有绣完。”下面的话我不知该怎么说了。
他接过仔细地看着,“真好,真好。”没有问我为何没有绣完就将这荷包给他。
我搓着双手,思量着该如何说出那番折磨了我许久的话。
“王爷。”我刚开口准备告诉他我的身份,告诉他我们之间是永远都不可能的,请他忘记我和我的话。
他突然一把将我抱住,我能感觉到他手臂想用力却又在极力地忍耐。我的心跳加速,这是不可以的啊!正想挣脱开,他却先收回了手。
“我”他似乎想为之前的举动说些什么,好一会儿才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冒犯了。”
我摇摇头,心跳得很快也很乱。
他轻咳了一声,似想掩盖此时的尴尬,“你刚才想对我说什么?”他直直地看着我,眼神清亮。
我看他的神情充满了期待,自己突然之间失去了说出一切的勇气。
“没,没什么。”我慌乱地说着,“时辰不早了,还有人在等您,您快走吧。”我停了停,“祝王爷马到功成。”
此时自己的言语变得很苍白,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华美的辞藻都想不到了。
他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停下看着我,缓慢却有力地说:“今早皇兄送我时,我答应他半年必大捷而归。现在我跟你承诺,四个月,等我四个月,我一定得胜归来。”
我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心中实在不忍在说出那样的话。我微笑着,“我等王爷的好消息。”他朝我许诺地一点头,仿若晨光般摄人心魄。
我福身下去,“王爷走好。”
他快步走上大道。潇洒地跃上马,“驾”的一声,良驹飞奔起来,身后跟着那几个等候他的人。我看见他稍稍勒马回头朝我在的地方一笑,就扬鞭远去了。
我拿出短笛,吹奏起来,还是那曲流水浮灯
四个月?他之前跟皇上说的“半年”恐已是需竭尽全力了,如今跟我许诺的四个月,那该是要用怎样更加激烈的拼杀、更加危险的情况才能换来的。
我心中懊悔起来,我当时该说“没有关系的”。更何况,他回来了我也无法许给他我的下半生。可是,如今已经晚了。
雇的马车已远远地出现在视线中,心中随即忐忑不安起来。
现在我面临的问题暂还不是裕王,而是如何安全地回到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