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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手心很热,灼烧的热。
莫非被拽了个趔趄,诧异中蕴含不满。扭头一看清何谬那张不笑的时候堪称阴郁的面孔,调整了下心态,把不满变成调侃:“怎么,何先生要送我出去?”
何谬沉默地斜她一眼,视线锐利,紧抿的唇看上去只是两道线。
那眼神让莫非很是不安,问道:“出什么事了?”
何谬提起一侧唇角,却不是笑,而是极度的嫌恶。
“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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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动手的是哪一方,向泽成翻了监控记录也没能搞清楚。
画面中,站在柜台边缘的安保王晨晨喊了声:“都别挤了!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接着,拔出了安保棍。
入职测评王晨晨的心理素质分数是B ,过关的水平。
然而今天的状况超出他的极限,平时温文尔雅的金领精英们今天都像吃了□□。虽然王晨晨和其他七名安保一个劲儿提醒大家不要激动,但后面还是不断有人涌上来,甚至还有人趁乱抓了他一把。
王晨晨用安保棍击昏了一名银色西装的人,借此警告围击工作人员的人退后。
这挑断了人们脆弱的神经。
不知是谁开的头,大家直接把矛头指向太一塔工作人员,认定是他们故意搞鬼。混乱中再没有理智可言。
总之,等向泽成把他信任的、口风紧的工作人员派过去控制场面时,血已然染红了大堂一侧的水池。
不能叫清洁工过来,怕他们承受不住,更怕他们向外面散播消息。
清理工作只能交给信任的人来做。
其中也有一两个当场呕吐和昏倒的。没办法,只好先放进小会议室。
至于闹事的一百来号人,除了伤势严重的,全部分散安置在大堂2-4楼的公用会议室。
太一塔办公区2-4楼设置了大大小小百余间会议室和洽谈室,另有自助医务室、工具间,为入驻企业服务。向泽成就任太一塔总经理时还觉得有些浪费,现在看来,真是恰到好处。
他接到大堂出事的通知,便让下属完全封锁了2楼出入口,打造了一个挑高60米的封闭空间。
2楼的办公区大堂是太一塔的重要门脸,万万不能把事情泄露出去,不能引起连锁反应。
这两个多小时里,向泽成一直在大堂监控室关注地下1楼-地上2楼所有出入口的情况,调度工作人员维护现场。
这不是个简单任务。
通讯信号中断,无线对讲机还能凑合使用,但频道有限。有阵子,向泽成让工程师屏蔽了大部分频道,仅联系通讯人员——由18名他信任的员工临时组成。
向泽成的服役经历是他能冷静处理突发状况的关键。在听说所有电梯同时停止运行时,他也懵了一分钟。
他怀疑今天的一连串事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然而极度匮乏的想象力让他打消了后者,没能跳出思维框架。
谁有这么大的能力控制世界第一高楼?
外星人吗?
他自嘲地想。
他是太一塔的总经理没错,然而太一塔实际上的决策层构成复杂,他只是常驻太一塔处理日常事务,大问题需要通报管理委员会。
向泽成试图把情况汇报给管委会。在通信中断的前提下他知道希望渺茫,所以连卫星电话也无法联系外界,他反而自暴自弃地想,行吧,就当是给我的考核了。
他任职有五个半月,管委会曾下达过通知,会在六个月时给他考核成绩,用来决定他正式任职时的分红待遇。
说到底,他只是个高级打工仔。
“向总。”副总之一的郝燕把向泽成从出神状态拉回来。
往常精神饱满、时时刻刻充满激情的向泽成一个小时内苍老了十多岁,面色颓败。两鬓的斑白本是刻意做出的效果,此时看来,却暴露了他虚弱的内心。
他才四十多岁。郝燕想。
“向总,打扫好了,下面有什么安排?”
向泽成无力地往后靠去,把所有重心都放在人体工学椅宽大、结实的靠背上,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支撑。
“广播系统恢复得怎么样了?”
“正要跟你说这个。”郝燕道,“广播能用了,不过仅限于1区。”
不记得从何时起,当向泽成意识到应该通过广播系统向外播报消息时,发现这平时只用来通知“某某人去某某服务台”、“今天营业已经结束”的玩意儿竟然也失效了。
技工还给不出解释怎么会失效。
太一塔有常驻的工程师团队,这些人负责维护整座大楼的设备、设施和综合维修。通常是通下水管道、换灯泡、拧螺丝一类向泽成认为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
因为世界第一楼自建造之初便采用了超一流的智能管理系统。系统会在部件发生故障时进行自我检测,自我修复,遇到类似更换零件等非人力所不能及的问题时才会向工程师发送通知。
但今天,智能管理系统安静如鸡。
电梯故障尚未排除,广播系统便显得无足轻重。等技术工发现电梯故障实在无从下手,回过头检修广播系统,发现是中继器非自然关闭,开启后,便可以小范围使用。
广播系统修复的小小成功变成一线曙光,让人看到了一点微弱的希望。
向泽成精神一振。
“很好。”
1区,也就是商业区。
向泽成扯下一张便笺纸,快速写出几项要点,让郝燕拿去润色成演讲稿。
转身面对监控器时,他又恢复了一脸郁色。
目前几大出入口的情况暂时稳定,然而随着人们回潮向商业区内部,新的矛盾点处处萌芽。
首屈一指是两万人的用餐问题。
浓雾生成前的最后一次实时统计人数为:31724。这段时间出去的人不少,统计数字没有更新。
向泽成估测在两万人左右。
还不包括楼上长住公寓和酒店里的客人。
这么多人……
向泽成在胸口划了个十字,转念一想,双手合十,念起了阿弥陀佛。全身心地祈祷、祈求上帝佛祖——外面的雾只是雾,还有想闹事情的人要不……考虑下直接出门?
做完祷告,他又看了两眼监控,感觉哪里不太对头——
数台屏幕上的画面一动不动。
他拿过对讲机,呼叫1号口的员工。
没有回应。
向泽成头脑发昏,起身往外走。
室内无法呼吸,他想去雾里感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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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下铁塔和何谬不知目的地乱逛,想想莫非自己也觉得荒唐。
不久之前,这男人还掐着她脖子想把她灭口了。
何谬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就像那些饿了两小时才等来外卖的人。豆华阳没少拿差评,就是因为有好几次他抢了太多单子顾不过来,只好求爷爷告奶奶找人帮忙。替他去撞铁板的多半是莫非。
爬了几层楼,莫非才想起来问一句:“大堂出什么事了?”
何谬带她走的好像是内部员工才比较熟悉的通道,一路上没见什么人。偶尔一次经过商场中空区域,她往下瞅了眼,人来人往,很热闹,很和平。
“你应该看看的事。”男人说完抿紧了唇,眼窝里装的好像不是眼睛,而是两团未经研磨的墨,浓重的黑色化不开。
何谬看到了,他巡到四楼的时候看到了对面办公区大堂。
看到大堂地板上抹不掉的血迹,看到他们把人像死尸一样拖去旁边装进垃圾袋的场景。
或许……
那些人真的死了?
何谬搞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
他突然想起来那个送外卖的。她不是最喜欢到处乱窜看热闹吗,给她看看好了。
送外卖的手腕细得只剩一把骨头,何谬觉得硬,用了点力气。
莫非吃不了痛,挣扎了下,对方似无察觉,她只好踩他鞋后跟:“你胳膊上接的是老虎钳吗?”
何谬稍微费了点脑力去理解她的话,旋即放开钳制,松松握着。
莫非问:“大堂打起来了?”
八成是比打起来更严重。
“打完了。”何谬短促地说,随后问道,“你说的那些东西,在哪儿看?”
莫非尚在回想打完的含义:打架肯定有吃亏的,有倒了血霉的——何某和幕后的大佬势力要的不就是这效果吗,他怎么看起来还是欲求不满?
何谬握了握她的腕子,问:“你说的那些,电影、游戏,在哪里能看?”
“网上就能啊。”莫非不明所以,随后她想到什么,戏谑道,“你还能上网,对不对?”
何谬不置一词。
这时两人走到一处摆放了一打阔叶绿植的角落,从这里往下看,正好是办公区大堂。
夜色降临,愈显得内部明亮璀璨,无数盏星灯以瑰丽的形状参差密布于60米挑高的空间。
主光源来自于两面墙壁,而大堂内部,则分散布置了点光。
大堂一览无遗,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
何谬的眉头拧成麻花。
“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莫非恍惚以为自己认错人了,最早两次见的何姓安保可不是这种无限趋近于傻白咸的角色。
“尸体。”
“尸体?”
“血。”
“血?”
何谬斜她:“你是鹦鹉?”
莫非笑:“哎哟你还知道鹦鹉呢?”
何谬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此人腿长步子大,等莫非从热带雨林般的绿植丛钻出来,人已不见踪影。
莫非瘪瘪嘴,原路返回找到了刚才被那人捉过来的电梯厅。
铁塔委顿地坐在岩石墩儿似的休息椅上,双手合握抵在额头,像是祈祷。
莫非过去蹲在铁塔旁边,等他做完祷告抬头,抢先说了句:“以后我在哪儿你在哪儿,别乱跑,听见没?”
铁塔低声说“好”,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莫非长长地叹了口气,好想念豆华阳。
豆子多乖啊,哪像这些人,一个比一个难交流。
她还忍不住去想何谬那番话的意思,还有他的表现。
大堂没什么人,也不像出过事的样子——等等,或许是出了事,但被人打扫干净了——何谬是不是因为被人搅了局而不满?
如果是这样的话,难怪他乌云压顶。
莫菲摇摇头,暗自下定决心要提防着外人。
因为马上——
“世界末日了!快逃啊!哈哈哈……”
头顶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唤起了所有听众的注意。
1区,地下2楼-地上5楼,所有扬声器同时传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