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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徐徐摇头,目光呆滞。心下却未免又惊又急,不成想一切来得如此之急,排山倒海般的波澜又涌到我眼前。
周怀铭,我如何能将身许给如此暴戾残酷之人?那血淋淋的惨景,那恶心的一幕,那强盗的破口大骂,更有周怀铭杀人时悠然的那笑意,无不令我惊心动魄之余对他多了几分鄙薄。刽子手!
心中如此的想,口中未免便是如此忿忿地一声骂。
我声音不大,却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两个字,咬牙切齿。
“小姐!”冰绡惊得低声制止,担忧地望一眼窗外,神色颇是谨慎,似怕隔墙有耳,而我一时意气口不择言,自取其祸。冰绡似也被那人血画屏吓得吃惊不小。
忽然,我听到窗外熟悉的声音,就贴着床根儿不远。寻声望去那霞影纱窗,分明依稀有两个人影,一高一低,时隐时现的晃动,低声说话。我听到五姨太的声音,话音不高,语色却极其圆润入心,只是忽听到别人提到我的名字,便益发的抖起精神立着耳朵静听。
“漪澜妹妹纤纤闺阁弱质,奇葩一般的娇贵,哪里受得如此惊吓?如今应是无甚大碍。郎中看过,也是说是惊吓过度所致昏厥。”
她在同谁说话?听不到回应声,仿佛独角戏一般,五姨太语气中未免含了几分责备又说:“爷这性子也太过急了,不过是个乱匪,交由官府处置也就是了,何劳如此大动干戈?慧巧这便吩咐人去将那匪首葬去义冢罢了。大姐姐慈悲心,已在佛前颂超生经去了。”
猛然间,一个冷冷淡淡的男人声音,却是刺破我耳心般的令我周身一个寒颤。
“砍下人头,高悬城门,杀一儆百。尸身,喂野狗!”他寥寥数语,话音平淡之极,仿佛谈论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不值一提的琐事,这便更令我对他的心冷如铁。”
周怀铭!他如何来到我房外?一个恐怖的念头记起,是了,同房花烛,难逃的宿命,只是我如何能委身于一个周身血腥的男人?
“爷,何必如此呢?”五姨太一声责怪,顿了顿,她又说:“且不说圣人‘仁恕’二字,便是传去了京城,怕又要被人做文章。何苦呢?”
片刻的沉寂。脚步声,渐渐散去。
我一颗心提去喉咙,生怕那人闯进来,带了周身的血腥气。一颗心突突乱跳,听着那门吱呀的打开,门外的丫鬟们齐声道着:“五奶奶万福。”
进来的反是五姨太,她叫慧巧,我记起了适才的对话,若我没有听错。
我强撑身起来,她却一把扶住我说:“妹妹免礼,可是好些?”我能看出她眉眼间深锁的愁云,却在我面前掩饰,想到她在窗外规劝周怀铭的话,越发觉得她人物可敬。
我点点头,她如姐姐一般,吩咐丫鬟们端了燕窝进来喂我,堆出一脸笑问:“看看这洞房,可还是满意?”
我闻听,惶然地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得频频摇头,泪水滑落,喉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小姐!”冰绡见我失态,忙要过来替我遮掩,五姨太却掩口咯咯的一笑说:“看把你羞的,还不都是要有这一天?羡煞鸳鸯呢。”
她取笑,我频频摇头,不过瞬间,一个念头令我敷衍说:“漪澜,身子不干净,来了。”
“来了?怎么……”她也惊了,“如何这么快,不是说……”
冰绡急忙替我敷衍着:“想是一路受了些惊吓,就错了日子了。”
我感激地望一眼冰绡,我们总是如此的默契。
五姨太露出几分遗憾,喃喃自语:“这真是……本想玉成妹妹的好事,堵住那些闲言闲语的。这一圆房,不就是谣言自散了?”她忽然止住话,我不由心惊,原来,府里猜疑我失身匪贼的大有人在。
她一心为我好,我感恩不尽,只是那个满手血腥的暴戾之人,我是如何也不敢近他的。
心里有这个打算,手里不由得紧紧握了袖口,里面硬硬的物事,揉了片刻我才恍然记起,那是那块玉佩。我从蒙面贼身上扯落紧捂手中,随身不离的。那双眼,又跃然眼前,忽然心里一动。周怀铭,果然是他吗?我满心的不安,五姨太却又说:“老爷对妹妹可是用心了,怕如此来,郎中今夜定要请来为妹妹请脉了,看看是何缘故日子早了,可不要做下病根儿。‘恐则气下’,怕是妹妹的一口气沉下去伤了脏腑了。”
郎中?这岂不是弄巧成拙,我忙拉住她抚弄我凌乱鬓发的手急得摇头。
“姐姐,不要!”我脱口而出。
她一惊,看我那又惊又怕的神色,似恍悟几分,吩咐了冰绡退下,低声问我:“妹妹,可是有隐情难于开口?”我目光散乱,想着如何应对,她紧紧执住我冰凉的手说:“莫不是,那夜在山里落难,妹妹真的……”
我急得将头摇得人货郎鼓,她猜我失了清白,如今可真是一团乱麻无可摘清了。见我急得如此,她才贴近我四下看看谨慎地低声:“不想同老爷圆房?”
我的一颗高悬的心放下,点点头。
沉默,彼此都听到心跳的节律,她用食指戳我额头,似是恨爱不得的对一个小妹妹,责备道:“险些吓丢了姐姐的魂儿。”
我一阵委屈,鼻子一酸,泪水滚落,深深的垂下头。
“咱们爷身为武将,‘稳、准、狠’若是做不到,如何有那魄力沙场杀伐决断?我也信佛,不想他大开杀戒,只是,他有他的苦衷……也是为了妹妹呀。”
我不语,心里忽然记起一事。周怀铭,若不是他那夜救我出险境,那还能是谁?他如何知我遇险避贼的种种?如何又能知是黄毛匪截我?更又如何这般准的抓到那匪首?
我满心的疑虑,不由更在猜疑,那枚玉佩的主人,莫不是真的是他?
“若你果然不想,我遍设法支开老爷去旁的姐妹那里,也不为难你。只是,迟早有这日,妹妹还避咱们爷一生一世吗?”她宽慰我,满心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