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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之后,聂真真色身体比以往好了些,从韩振天老爷子的越来越舒展的眉头还有说话时不由上扬的语调就能感觉出来。
她现在的这个病因,遗传因素只能是推断,所幸情况并不十分糟糕,药物治疗加上悉心的调养都做的很好,各项功能指标也都在正常范围内波动。
只是专家委婉的表示,妊娠会对肾脏造成负担,恐怕还是不合时宜的。这番极其隐晦的论调,恰巧是当着贺明宸的面说出来的。
那时候,聂真真房间里坐了满满一屋子的人。对于她每个月的例行检查,韩家上下自然是重视的,贺明宸也抽了空从美国赶回来。
这专家大概也听说了韩贺两家订婚的消息,说这话也是出于好意。
但他的话婉转迂回的还没收住尾音,屋子里已是一片寂静。专家疑惑的扫着房里的众人,希望能够得到解惑。
然后,他就在无声的沉默里,呆呆的看起窗外能把皮肤烤化掉一层的烈日来。床上那个病怏怏的小丫头倒是先笑了,细碎整齐的牙齿,和她的脸一样白,但那嘴唇却是粉嫩粉嫩的。
凭他多年在临床摸爬滚打的经验来看,很多身体不好尤其是这样得了顽症的孩子,都会比一般的孩子显得更加漂亮,这话如同魔咒,却奇异的和现实吻合,一次两次叫巧合,次数多了就叫命数。
漂亮的像个仙女似的聂真真就活脱脱是个典型的例子。
她扑哧一笑,掩口葫芦的样子,绝倒尘埃。语气里还带着那么一两丝羞涩:“我……只是先订婚。”
她的话才一出口,贺明宸就后悔了,刚才自己不应该发呆的,让她一个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来。
等到所有人都退出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贺明宸看着她下垂的嘴角,明白专家的话多少还是伤害到她了。
笨嘴拙腮的捧着她的手,一个关节一个关节的摩挲着,想着该怎么告诉她,这辈子他们不要孩子,就这么两个人守着过下去。聂真真却先开口了:“没关系,你可以等的吧,等我身体好了,那时候……”
说到后来,也觉得不好意思,没了声音。两人虽然到了订婚的阶段,可是除了极少次数的亲吻,根本没有过更深层次的了,说起有关将来,两人自然尴尬。
贺明宸首先从这种尴尬中清醒过来,对他来说,聂真真的这些话,无疑就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誓言,不,比誓言动听不止千倍万倍!
托着聂真真的脑袋搭在自己肩上,决定不去提她那个几乎为零的怀孕几率,说到:“好,等多久都没关系,你想生的时候,我们再生。”
然后后脑勺上立即招来狠狠的一拳,痛得他莫名其妙,他这是又说错了什么?
他捂着头委屈的眨着眼,肇事者聂真真涨红了脸僵着脖子吼道:“谁给你生,贺明宸你耍流氓!”
贺明宸被打了还条件反射的去捧她的手,对话完全驴唇不对马嘴,噘着嘴,一脸奴才相急切的说着:“没事吧,手打疼了吗?我脑袋硬!”
聂真真在心里默念,谁来把这个火星人领回他的星球?
闹归闹,聂真真心里不是没有触动的。长到这么大,这么对她好的人,她暗自罗列了一下,韩振天、聂绵卿、韩澈,然后就是贺明宸了,韩振天是她亲爷爷,多少有点补偿的意思,聂绵卿呢,归根结底是因为韩溯,韩澈……则是因为邵婷。
只有贺明宸,他对她的好,全部都是因为她本身,而且,很完整,没有人能从她这里分走一分。
这种区别,有的时候真的挺重要。
贺明宸终于结束了美国那边的事情,回到了A市。
原本以为他回到了A市,两人见面的机会应该多了起来,但结果还是跟在美国那会子一样。
来的次数不多也就算了,聂真真其实潜意识里也并不希望他经常来,原因她已经懒得去深究。
韩振天直夸她懂事,最夸张的是有一次在晚上全家共进晚餐的时候说了一句:“初夏懂事了,明宸在贺家的担子重,对于丈夫就应该这么多理解才对。”
聂真真一口汤含在嘴里,低下头不说话,所有人大概都以为她是害羞不好意思,可只有她知道,她是被“丈夫”这两个字刺激到了。
她的“丈夫”——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韩家了。
贺明宸来的次数减少,聂真真有一次随后问了一句:“你公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贺明宸也算是从小耳濡目染商场的尔虞我诈,若是在外面,绝对不会因为人家一句浅浅的疑问就透露了心事,但当时被聂真真这么一问,倒是有些松懈的感觉。
“我……乌鸦嘴,说中了?”聂真真抱着球球,那小家伙很不安分的在她手上乱窜,一下子就窜入床底,不知道躲到哪个旮旯里打盹去了。
贺明宸点点头,这种事他并不想说出来让她担心,可也不想瞒她。
“放心,虽然是有点麻烦,不过,我还是能应付的,就是……不能经常来看你,想你想的厉害……”
聂真真啐了他一口,弯下身子去找球球。
她害羞遮掩的样子像根羽毛挠着贺明宸的心,又好像不止,总之浑身都因为她这一个遮掩的动作痒痒的,冲动的就俯下了身子,抱住半蹲着的她,含住了她发红的透明耳垂。
“不急,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他这话应该是指,他们不久就订婚了,订婚以后,大概根据韩贺两家长辈的意思,结婚也指日可待了。
可聂真真脑子里几个转转就会想到——结婚以后呢?他们就真的是夫妻了!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虽然年纪是,可身体和心灵都不是了。
被和贺明宸从身后拥住,满脑子都是不久远的一天,那个人陌生而恭敬的政府办事员拿着红本子递到她和某个人手上,说着恭喜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说:“恭喜你韩太太!”
她说:“恭喜你,韩先生。”
言语在耳中回荡,存档的记忆鲜活生动。那时候以为会天长地久,那时候以为他是真心真意……
那么短的时间,他们已经分崩离析,到了现在,就连面也见不上了。
她的脊背僵硬,手指紧攥着地毯上长长的绒毛,忽而听贺明宸在身后发出一声轻笑:“傻丫头,紧张什么?我这么稀罕你,太稀罕你了……”
贺明宸的言下之意,她当然听出了端倪,可她只能装傻,她怎么能残忍的说,她的走神和他亲密的动作毫无关系?
无耻,字典里的解释是:不知耻辱、不要脸。
聂真真不够这个级别,所以,她终于决定,要好好对贺明宸,潜移默化里都在提醒自己,要对这个男人好。
她没有谈过恋爱,严格说来,也有过,和某个人之间,有过,短暂的一天。但这点经验实在微不足道,所以,她对人的好都太过生涩。
一天梁初雪来看望她,她就旁敲侧击的问她,想要讨好男人的话,应该怎么做?
梁初雪那么鬼精的人,立马斜眼贼兮兮的盯着她,撸着袖子凶光毕露:“你说,你是要满清十大酷刑还是从实招来?”
聂真真吞了吞口水,毅然决然的从实招来。
梁初雪一听乐了,笑趴在她的床上:“哎呀妈呀,笑死我了,你怎么回事?不是一直被明宸哥哥捧在手心里的吗?还会想着讨好他?那个呆子,不用你讨好,就已经对你死心塌地了好不好?”
这话原是事实,可被梁初雪这么一说出来,就有了震惊人的效果。聂真真咬着下唇,突然没了声音。
梁初雪没有察觉她的异常,依旧玩心很重,对着手机默默的摆弄了一会儿,神清气爽的说到:“那个,我们玩点儿别的吧?”
成功转移了聂真真的注意力,两个同龄的女孩可谓玩的不亦乐乎。
但好景不长,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她的房门就被一脚踢开了。那阵势,无论摆在那个朝代,都像是来抢亲的。
梁初雪看着门口同时出现的两个男人,受了惊吓,就打起嗝来,一下一下的,大有永不休止的征兆。
门口,韩澈和贺明宸同时站在那里,都喘着粗气,眼里也是一样的焦急惊诧之色。
梁初雪这会儿英勇的选择了躲在聂真真之后,挺着打嗝的压力,在她耳边小声嘀咕:“这什么意思?”
“我问你呢?”聂真真咬牙。
“我只是给他们两个都发了短信,本来是想让明宸哥哥表现一下他到底有多上杆子你,不过,咳咳……看来小叔叔也不错,很紧张你这个侄女。”
“你、到、底、发、了、什、么?”聂真真要崩溃了。
“嘻嘻,不能怪我,只是说,你吃坏东西了,有小小的不舒服,疼的哭呢……”
梁初雪解释完了,等着聂真真的狂风暴雨,但她“失望”了。聂真真看着门口那个多日不见的高大身影,呆愣了,疑惑了,他,回来了?因为听说自己不舒服,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