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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琢磨帮他的办法。直到秦晋的电话把我从混沌中唤醒,我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迷糊着了。
“打扰你了浩然。这么早,但有事需要你去办。”秦晋的声音听上有些苍,但很兴奋。
“抓到马文新了?”我像一下子忘了昨晚的不愉快,心情有些激动。
“是的。昨天晚上才到库尔勒抓到。”
“太好了!”我一跃坐了起来,“有什么事需要我办你尽管吩咐。”
“是的,很急的一件事情。上班后你马上去找’和尚’,和他一起去红石小区,立即对8号楼2单元501的居民何杰实施布控。
何杰!这个名字这两天像花灯一样在我头顶转悠,但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说过他。
“忘记他了吗?”秦晋见我不说话,提醒着我,“七月份,因为景志虎和艾则孜打架的那个人,你做的笔录。后来艾则孜还在红石小区和他差点又打了一架。”
我一下子把他从记忆里提取出来,那位粗壮的小子,单独为他开了一扇窗,打开了我对他的印象。“记起来了,”我说,“他与这个案子有关联吗?”
“应该是这样。”秦晋说,“我们昨晚连夜对马文新进行了突审,他已经承认了手铐是他从蓝湘那里骗走的,但后来又弄丢了。拿走那副手铐的最大嫌疑人是何杰。所以,你们必须马上对他实施布控。如果他有逃走的嫌疑就先把他控制起来。”
我突然想起昨晚询问史碧霄的事情,叫了一声:“不好!”
“怎么了?”秦晋问我。
我把抓到史碧霄的事情给他说了一遍,“听‘和尚’说何杰已经在半年前就消失了。他的房屋一直锁着,直到最近,史碧霄才住进来。”
“马上控制史碧霄,”秦晋铿锵地说,“一定不能让她跑了。”
“明白!”
终于看到了破雾的阳光,我有一种异常的兴奋。挂上电话,便冲刺到“和尚”的办公室。他正在酣睡着,我推了半天他才把眼睛睁开一道缝,瞄我一眼,又翻过身去,朦朦胧胧地问我:“什么事?”
我把秦晋打电话说的事情转告了他。他艰难地坐起来,睡眼朦胧地抓起了自己的手机,“他为什么不给我打手机……噢!妈的,我的手机没电了。”
我回自己的办公室等他,不到一分钟他就推开门,冲我招手:“Let’sgo!”
我愣了一下,“这么快?洗漱过了吗?”
“先上马后裹脚。”说着,人已闪出楼道。我一阵紧跑才追上他。
小区刚刚从晨曦中醒来,赶早市的人们熙熙攘攘穿梭于小区门口。我们把车停在何杰家的楼下,趁着有人开单元门出来的时候,我们走进了单元内。
敲了何杰家的门半天没有反应。
“坏事了!”“和尚”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昨天不该把她带去。”
“跑了吗?”我也急起来。
“估计是。我们那么一折腾,她肯定如丧家之犬了。怎么还能呆在这里?”
我不甘心,又猛敲几下门。
“吱”地一声响——对门家的门打开了。一位老人探出身来,“别敲了,人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晚上我们在楼下坐的时候。大约十一点多,那个女的提个包出门,我还问了一句,她说回家去。”
“和尚”掏出警官证,“阿姨,我们是和平桥派出所的民警,如果你看到这家的人回来,马上和我们联系好吗?”
老人看也没看他的证件一眼,“我认识你的,你叫雷震,刚调到我们小区来。小区门口你的联系卡上有你的照片。你们放心好了,我一看到他家有人就马上打电话给你们。”
从小区出来,我给秦晋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在回乌市的车上。听我讲完事情的经过,很是郁愤着:“怎么这么邪!总是在关键时候出错。”
“现在怎么办?”我问他。
“等我们下午到了再说吧。”说完,挂了电话。
“和尚”蔑我一眼,“等他们?等他们回来人早到纽约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问他。
“追!”说出这个字的时候,他已经把车驶向了通向火车站的道路。从火车站、汽车站到飞机场我们查看了所有候车室、售票室、广场和一切监控录像。花费了整一天的时间,结果一无所获。史碧霄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晋他们抵达派出所的时候,我们还在从机场赶回来的路上。
风尘仆仆的赵铁树一见到我怠倦全无。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抓捕马文新的过程:
“到和田后,在马文新朋友家附近的地方我们整整蹲点守候了三天,却连这小子影子也没看到。当时我就嘀咕是不是他根本就没来?到了第四天仍没有结果的时候,我们只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采取了贸然行动。
从当地派出所借来一位女民警和我扮成来当地采访的记者,我们借口了解民俗民情来到马文新朋友家。绕来绕去问到他家情况,然后问他家儿子干什么去了。他们告诉我说,儿子被一位朋友约去库尔勒了。我一听才明白,马文新根本就没有到和田,而是在库尔勒下车了。
于是,我们又很快连夜赶往库尔勒。根据马文新的朋友的爸爸给我们提供的电话号码,我们很快知道他们的住址。昨天晚上,在当地派出所的协助下,一举将这小子抓获。我们破门而入的时候,他还正光着屁股在床上犯傻呢!”
接下来,我们开始“拜会”马文新。
垂头丧气的马文新看到我们时马上把头扎得更深。
“文新,别来无恙啊。”我用这样近乎调侃的讥讽开始了今天的询问,“什么时候离开乌市的?”
“六月十五号。”他声音像是染上了尘肺。
“为什么要离开?”
“怕你们抓我。”
“麻烦你自己陈述一下事情经过,可以吗?”
“我在网上打游戏的时候认识了蓝湘。聊天后,才知道他是秦警官女朋友的弟弟。当时我正接受一项任务,便觉得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了。于是我骗蓝湘说为了模拟游戏的真实场景,鼓励他去偷一副手铐。蓝湘真的就相信了,没几天就弄来了一副手铐。于是我和他约好了见面的地点,没几句话就把他手里的手铐骗走了。
其实,我当时拿走手铐的目的是想伺机做点什么情况出来,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手铐放在那里也一直还没有派上用场。后来我突然听说丝路花雨小区发生了手铐绑架的案子。我想起了骗来的那副手铐,在家里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
“你的意思是说你把手铐弄丢了?”“和尚”问。
“是的。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在家里放着丢的还是拿出去丢的?”
“我从来没有带出去过。一直放在家里,莫名其妙就找不到了。”
“你把手铐放在什么地方?”
“在我卧室的枕头下面。”
“你‘枕戈待旦’呀。”“和尚”撇着嘴,“好好想想这期间有没有人到过你家去?”
“那段时间去的人很少,只有何杰去得多些。”
“为什么你只想到何杰?”
“虽然我和何杰以前曾一起学过软件,但他的水平比我高。我爸妈希望他能帮我。那段时间我爸妈阻止我和其他朋友来往,唯独允许何杰到我家去。”
“你和何杰什么时候失去联系的?”
“找不到手铐后,我就给他打电话。他手机一直关机,一连几天都这样。没办法,我只好去他家找他。结果,他家的门一直锁着。后来再打手机的时候,已经停机了。”
“你对何杰的情况了解多少?”
“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爸妈早就去世了,给他留下一套房子。他起初在一家电脑公司上班,后来辞职自己开发一些软件。他谈过一个女朋友,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分手了。听他说,他这里没有什么亲戚,亲戚都回内地去了。”
“他谈的女朋友你认识吗?”
马文新摇摇头,“从来没见过。他只是提过一次,再没有说过。”
“何杰吸过毒吗?”“和尚”想了半天又找出一个问题。
“不知道。”
其实这个问题我可以替他回答了。我想起第一次给何杰做笔录的时候,他曾经毒瘾发作过一次的样子。
接下来的沉默说明大家已经没有更多的问题需要提问了。
刚准备结束询问的时候,秦晋进来。他把笔录拿起来看了一遍,然后递给我,“继续——”
他坐下来后盯着马文新,“你计划从蓝湘那里骗走手铐的时候,正在接受一项什么任务?”
马文新低着头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回答问题!马文新,你为什么要鼓动蓝湘去偷走那副手铐?”
马文新仍不答话。
我刚要发火,秦晋扬手示意我一下,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马文新,虽然你们拿走了那副手铐,但只要案子不是你做的,就不会有太大的事情。希望你能积极配合我们的调查取证工作。否则,如果抓不到何杰,你又说不出拿走手铐的目的,我们只能怀疑是你用那副手铐做了案,罪责你咎由自取。”
“我没作案!”马文新突然惊恐地大叫着,“我说的是真的!手铐真的丢了,我没有用它做过案!”
“告诉我你当时正接受什么任务?为什么要鼓动蓝湘偷走我的手铐?”
马文新又低下头,半天才唯唯诺诺地说:“因为有人指使我给你们的管区找一些麻烦。”
“谁指使你的?”
“我可以不说吗?”
秦晋“啪”地一拍桌子,“马文新,我在给你立功赎罪的机会。你连自己都保不住了,还想保全别人。如果你不说,可以,等我查出来你全部背负着吧!”
马文新疲软下来,“其实我不是想包庇他,我怕我说了以后,他向我要钱,我还不起。”
“他是谁?”
“艾则孜·依明。”
“谁?”
“就丝路花雨小区的艾则孜·依明。”
果然是他!我回想起郝帅在小区闹过的事情。我想所长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很后悔当初没有让我们询问艾则孜·依明,否则,当时就打开了这扇门。
“他为什么让你在小区搞破坏?”
“原因我不知道。”
“你知道艾则孜这个指使他的人是谁?”
“我不太清楚。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我也不需要知道。我只管要我的钱就行了。”
“他什么时间找到你的?”
“我刚从狱里出来有两个月的时间。有一次他在小区门口遇到我,把我强拉到他的车上说要和我做一笔生意。我知道他很无赖,本来不愿和他打交道,但当时我很需要钱去买一台电脑,就问他是什么生意。他说有人需要在社区制造一些麻烦,不要太大,只要能把秦晋和亚力森搞臭,搞的声明狼藉就行。问我干不干?我一听又不是什么大的案子,就问他怎么支付钱。他说,只要闹出一件事就给1000元。我不带想就接了这个活。”
“你一共闹出过多少事情?”秦晋问。
“地下室的锁是我撬的,车玻璃也是我砸的。其中包括艾则孜的那辆车。他说为了不引起别人对他的怀疑,把他的车也不要放过。”
“还有吗?”
“艾则孜说我闹的事情影响力还不够大,让我想办法把你们的警用装备偷出来,闹大一点。我当时原想自己利用每月去做笔录的机会偷走你们的手铐,没想到在网上遇到了蓝湘。我于是就想到了一个更安全而且不容易暴露的办法——利用蓝湘对游戏痴迷的弱点,鼓励他偷走了你的手铐。”
“他总共给过你多少钱?”
“总共给过我两次,一共一万五千元。我偷走手铐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对他说,就发现手铐不见了。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大的案子,我干脆也不敢告诉他了。”
秦晋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看了我和赵铁树一眼,见我们都没有要问的话,就对马文新说:“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马文新哆哆嗦嗦说,“秦警官,我虽然拿了他的钱,但我没有吸毒,我已经金盆洗手改邪归正了。我专门买了一台电脑,想好好学习,自己干些事情。请你们相信我,我没再做过其它坏事情,真的。”
秦晋说:“马文新,既然你能够把毒品都戒掉了,说明你很有毅力。你还这么年轻,又懂电脑,爱钻研,我不希望你再自暴自弃下去。”说着一边站起来,“我必须把事情调查清楚后再做决定怎么处理你。但只要你讲的属实,我们会依据法律酌情处理的。你不要沮丧,请你相信我们。我们暂时放了你,但要取得候审,等你的家人来办完手续你就可以先回去了。”
马文新连连应诺,“好的,好的。我相信你们.秦警官,谢谢你,我一定会痛改前非的。”说着,声泪俱下。
回到办公室后,秦晋仰头长叹一声,“为什么总是这样?到了关键的时候就断了线。总算扯出来一个幕后人,却被人打成了植物人躺在医院里。看来那个真正的幕后真凶永远也无法浮出水面了。”
“我看这个艾则孜指不定就是那个幕后真凶。”赵铁树说,“你们抓过他那么多次,他不报复你们报复谁?”
秦晋摇摇头,“我确定只是在小区闹事的真正幕后人不会是艾则孜。原因有两个。第一,他没有那么多钱来完成这件事,即使有钱,他也不会花钱来雇人搞这些事情;第二,他这个人虽然经常犯事,但都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没犯过大案子,我们也没有瞎折腾过他,他自己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说他报复我们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那个幕后指使的人会不会是他弟弟买买提·依明?”我确信自己的感觉,“他有这个条件,也有这个目的,搅乱社区,他们好藏身。”
“有这种可能性。”赵铁树充分支持我的观点,“浩然说得对,他们这样做很有可能是为了浑水摸鱼。”
秦晋却说,“他们不会那样傻,自己让自己露马脚。”
进办公室后,我趁着赵铁树上楼去的机会,关上门,悄悄告诉了秦晋亚力森昨晚的情况。
秦晋听后惊呆了半天,然后不住地摇头,“怎么可能?不可能!这才几天?他不会堕落成这样吧?”
“我也宁愿不相信我看到的一切。”我痛心地说,“可事实上……”
看到秦晋痛苦地闭上眼睛,我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再去解释这一切了。秦晋突然两手狠抓着自己的头发,发出近乎哀鸣般的声音:“亚力森,太对不住你了……”
说着,眼泪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