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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大窘,忙屈膝告罪,玄烨笑说无妨,便打发他离去,之后唤过李公公,说要去永和宫坐坐,算算日子好久没见岚琪,她要求自己多照拂些皇贵妃,也照拂得够殷勤了。
而这一边容若出了宫,心里正想着皇帝方才那些话,但见家中小厮迎上来,满面堆笑说:“夫人请大少爷回家一趟,让小的备车来接您呢。”
“家里何事?”容若蹙眉,此刻他正一心想回私宅去见沈宛,如皇帝所说,他额娘隔几天就去闹一回,沈宛大度不计较,可难保哪天她就被婆婆欺负了。
小厮笑着说:“大姑奶奶回府了,夫人说请您回去瞧瞧,一起吃顿饭。大少爷您可好些日子不回府里,今儿就看在大姑奶奶面上呗?”
容若知道,自己若不答应,这小厮回去没好果子吃,再者也不想妹妹尴尬,又有皇帝今日的嘱咐,他回家当面说一声,父亲那个死要面子的人,往后一定会约束母亲的行为,还是便勉强答应了,跟着小厮坐车往家里走。
永和宫里,环春捧了一盘新鲜瓜果进门搁下,近来岚琪闻不得熏香,倒爱这鲜果的香甜。只是妃嫔每日分例的瓜果有限,若都拿来闻香气就不够吃得,荣妃、端嫔几人便匀出她们的每日分送一些来,且不说供不起岚琪那些瓜果,是说她们本也吃不了,白放着糟蹋了,没得再多弄一些来耗费银子。省钱是岚琪欢喜的事,再者也是姐姐们一片心意,她便欣然接受。
这会儿原是乾清宫来消息说皇帝要过来,她让环春再摆几盘新鲜的来,正笑盈盈说:“告诉皇上这些是我自己花银子弄的,好叫他赏我些银子买果子吃。”
环春笑道:“主子您怎么不算计些别的,总惦记皇上口袋里的银子呢,太皇太后都说过您一回了。”
岚琪只管笑,她自然是有分寸的,手里将洗得水灵灵的瓜果摆放好,挑了几个看着甜脆的放在上头一会儿好让玄烨吃些,主仆俩正玩笑着,紫玉从外头进来,一脸没好气地说:“主子不要等了,乾清宫来人说万岁爷不过来了。”
岚琪不以为意,还道:“朝廷上必然又有什么要紧的事。”
谁料紫玉却恨道:“真有要紧的事儿,奴婢才不敢计较呢。又是咸福宫里那一位,皇上都出门预备来咱们这儿了,叫温贵妃娘娘的人给拦下,说贵妃娘娘身子不大好,硬是把皇上给找去了。”
连环春都愤然:“贵妃娘娘真是柿子挑软的捏,前阵子万岁爷天天在承乾宫,她怎么好好的不说不舒服?”
“你们生得什么气,我还没动气呢。”岚琪好言安抚心疼她的人,笑着说,“皇上对我的好,岂在来不来的事上,我一点不在乎,他来还要伺候他,我乐得清闲。”又说,“既然皇上不过来了,晚膳多准备的,去请布姐姐她们过来吃饭,那位万常在也一并请来吧,她总是很认生,怪可怜的。”
众人见主子大度,也不再多嘴多舌,可脸上总是不大高兴的,不多久荣妃几位过来,倒是荣妃劝她们:“温贵妃是不大好,今早我还去看过,脸色差得厉害,太医院里也不大折腾的,我听冬云说,她怕旧年的事再来一回,不敢折腾。”
岚琪苦笑:“她总是那么极端,何必呢。”
果然如荣妃所说,温贵妃身子不大安稳,害喜严重自不必说,还见红了两回,回回都把她吓个半死,但也回回是虚惊一场,只是眼下的虚惊一场不再是她折腾胡闹要勾引皇帝去看她,连太医都对皇帝说:“娘娘她一定要心情舒畅,卧床静养,恐怕是旧年小产间隔不久,身子尚虚弱所致。”
玄烨听得这几句实在的话,也不多与她计较,上头又有皇祖母希望自己别太亏待她,外头钮祜禄一族也睁大眼睛瞧着,哪怕心里不大乐意,皇帝还是尽量多关心安抚温贵妃,今日过来见她安静温柔,满面是担心孩子的焦虑和胆怯,心里也软了。
陪着说几句话,趁着夜色未深便离了咸福宫,知道岚琪那里另招待了姐妹,便径直回乾清宫,路过翊坤宫时,想起宜妃也怀着身孕,但她的胎儿很安稳,和岚琪一样没什么事,便又想起太医叮嘱说皇贵妃的事。皇贵妃那个孩子未必能保得住,虽然表妹自己也已经知道,可日后母子分离时,她一定会伤心,岚琪才求他如今多陪陪皇贵妃,同是十月怀胎辛苦的女人,旧年岚琪也经历了一样的事,不怪她会感同身受。
“去承乾宫吧。”半道上皇帝改了主意,又决定去陪表妹,御驾匆匆从翊坤宫门前过,宫门里的人瞧见这动静禀告进来,宜妃听了心里空落落的,自言自语着:“不来就不来,还从门前过,存心膈应我么?都是一样怀孩子的,我这儿安安生生的,倒没人来心疼了?真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夜渐深,宫内各处的热闹都散了,京城大街小巷亦退去了喧嚣,然而此刻明珠府门前宽阔的道路上却一阵动静,有小厮正说着:“大少爷您等等,奴才给您拿马鞭去。”
伴有马蹄踩踏的声响,骑马之人似乎正急着要回去,不等小厮拿来马鞭,门前数盏灯笼涌出来,几个丫头老妈子簇拥着年轻少奶奶出了门,少夫人急着说:“容若你吃了酒,不要骑马了,让人备车送你回去。”说着呵斥那些奴才,“赶紧备车,大爷喝了酒的,你们怎么还让骑马。”
马蹄声凌乱,容若似不耐烦,果然几分醉意,含糊不清地说着:“没事的,你回去吧,我这就走了。”
少夫人却劝:“你要走我不拦着你,可你吃了酒实在不好骑马,你这路上有点什么万一,我在家还有阿玛额娘,你让沈宛一个人,可怎么好?”
可不等容若回应,门里又涌出许多人,管家吆喝手下:“老爷吩咐,快把少爷请回去,你们眼睛瞎了,少爷喝了酒怎么能骑马,赶紧的。”他一声令下,诸多小厮冲上来,牵马的牵马,拉人的拉人,竟七手八脚把个容若抬回去,惊得少夫人一路跟着说,“你们小心点,别弄伤了他。”
人被直接抬回了内屋撂在床上,明珠随后就跟了来,因公爹不便进儿媳妇的房,只在门外冷声说:“纳兰容若你再敢走出这道门,我现在就去结果了那个沈宛,你且试试?”
少夫人忙出来劝老爷不要动气,明珠反心疼她的贤惠,安抚了几句方离去,不多久明珠夫人才过来,帮着一起收拾了酣醉的儿子,拉着儿媳妇的手说:“你看在额娘的面儿上,别为了他伤心,早晚额娘收拾了那个沈宛,给你一个公道。”
少夫人却大度为怀,温柔地说:“媳妇好歹还有您和阿玛疼,那个沈宛背井离乡举目无亲,确实可怜,容若疼她也是应该的。媳妇一心想他们能搬回来,姐妹间也好照顾,还有孩子,可是他们固执,谁也没法子了。”
明珠夫人连连叹息:“你这样可不成,将来这一家一当都在你手里,你要学得厉害一些,才好镇住那些奴才。”
少夫人且笑:“有颜姐姐在呢。”
明珠夫人啧啧摇头:“你才是一家主母啊。”
说话间酣醉的容若在梦中呓语,含含糊糊地不知说些什么,明珠夫人叮嘱了几句离去,少夫人送到门前,亲自关上了门,回身看着醉酒的丈夫,微微咬唇,走过去将蜡烛一盏盏吹灭,再等走近床榻时,已然一手解开了自己胸前的衣襟。
酣醉的人被轻轻撩拨就动了情,容若毫无意识地在家中与妻子云雨时,京城一隅的私宅里,蜡烛彻夜不熄。沈宛一直坐在窗下等丈夫归来,直到有去打探消息的小厮来回报,丫头才来劝:“您歇着吧,大爷今晚不会回来了。”
沈宛阖目叹息一声,才吩咐:“关门落锁吧,明天一早赶在大爷上早朝的时辰前开门,兴许他一早要先回来。”
下人们都不大信,但不敢不照着吩咐做,不想果然如沈宛所料,翌日天未亮,门前就有了动静,纳兰容若带着一身还未散去的酒气就跑了回来,径直奔进沈宛的屋子,瞧见榻上母子俩依偎而眠,心里才踏实下。
而他这一动静,惊动了浅眠的沈宛,容若手里执一盏蜡烛,烛光照在她清透温柔的脸上,但见娴静淡雅的一抹笑容在唇边泛起,睡眼惺忪的女人温和地问:“这样早?”
容若放下蜡烛坐到床边,伸手想要扶起沈宛,却被人轻轻一推说:“还不去洗一洗,一身的酒味,难道你要这样上朝去?你先去,我这就过来。”
容若无奈,含笑离去,唤外头的丫头打水来,少时便见沈宛披了件衣裳出来,发髻松松,半挽起袖子露出玉一般的手臂,纤纤葱指撩拨水试试冷热,麻利地绞一把帕子要递给容若,容若却不拿帕子,径自握住了沈宛的手,心疼地说:“你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却为了我做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