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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这样保留着别人的心意, 周修沉心里为徐知舟松了一口气。
但周修沉并没有再往前一步,自然也看不到,其实那些来信,各异的信封,上面都是同一个名字。
遥月。
李遥月曾经无比炽烈、全心投入且真挚地, 喜欢……热爱过一个跨过遥遥长夜,万水千山进入她世界的声音。
第一次在耳机里遇见,她写着化学作业的笔尖一顿,在试卷上划出一道划痕来。
—— 只凭这爱火,堕尽我骨骼。
* * *
额头。
额头。
额额额额……头。
徐知舟满脑子都是放大弹射版的这两个字。
他干了什么。
Unbelievable。
他猛地退后两步,如墨的双眸里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型地震。
李遥月镇静地看着他:“你干嘛。”
“……”
干嘛?
他他他他也不知道。
“意外。”
徐知舟也很快冷静下来,退后了两步。手伸进袋子里,抓出剩下的那个苹果,咔叽啃了一口,扭头大步就往前走。
迎面碰上了一张眼睛晶亮的娃娃脸。
“知舟学长!”
龙三源眸内一亮,扯开嗓子叫了他一声, 远远地就朝着徐知舟奔来。
李遥月还站在原地,含着一口果肉:……
这……意外?!
“诶!”吉祥物学弟抱着文件夹一个急刹车,奇怪地看着他:“学长你很热吗?脸怎么这么红啊?”
徐知舟:!
凶恶地一把提起他的领子飞速远离现场了:“就你他妈废话多!!”
男生风样的背影迅速消失在李遥月眼前。
——我今晚要走了。
这六个字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实在不知道,要以什么契机和借口说出来。
没有立场和身份。
看着两道纠缠的身影即将在面前消失,李遥月抬头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徐知舟。”
徐知舟停下脚步,回头望了她一眼:“什么?”
李遥月唇角翘了一瞬, 令人心神摇荡的浅淡笑意:“祝你一路顺风。”
“啊, 不对。”她想了想:“是要说一路平安吧?”
“那就……一路平安。”
李遥月笑得眼睛微弯, 风吹来,压倒芦苇荡,吹散荷花池。
“谢谢你的苹果啦。”
我操。
徐知舟当时就想,你他妈笑什么,这样老子还走个屁。
是那张脸,但李遥月觉得有点陌生。
她握着手机,不动声色地再度拧过脚尖站定,背对着他,眼神却定在能倒映出模糊影子的玻璃上。
平日在学校里,这人脸上总是挂着笑,少年意气和骄傲都一览无余,身边朋友一帮又一帮,明明休学了一年,但回来以后依然如鱼得水。
说真的,想讨厌他很难。
因为太清爽了,就像山涧夏日的淙淙溪水,纯粹干净,一览无余。
现在看着……却完全不是那回事。
李遥月静静看了一会儿玻璃的倒影,恍然意识到他不是在听音乐,徐知舟神态里的锐意和不耐也并非她的错觉。
他在跟人打电话。
看上去,非常、非常不爽。
不知道为什么,李遥月下意识地想,这人生起气来……
比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看上去顺眼多了。
徐知舟确实是在打电话扯皮,如果不是隔着个手机,他会把电话里的人拽出来揍得妈都不认。
之前把一份曲谱和歌词交给了个一直想要合作的公司,他堂姐在那工作,徐知舟闲着也是闲着,写得很多歌也不适合他来唱,干脆就顺水推舟卖堂姐个人情。
结果对方有个掉链子的工作人员,私下出行的时候带着歌谱去,还好死不死被人拍下来了。
按说这个事情要解决也非常简单,公司这边想要直接签他,包装一下,顺势把人推出去,网络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徐知舟当即给了他们一个中肯的建议:赔钱还歌滚蛋一条龙套餐。
公司怎么说在业界小有名气,底下有一水儿二三线艺人,平时遇上的大多是削尖了脑袋要往娱乐圈挤的,没见过这号脾气那么大的主。
徐知舟说赔钱,老子不跟你开玩笑,如果做不到,那就法庭见。
刚开始负责人还真当玩笑了,听那声音顶多就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毛孩子,网络上有点名气又如何,现在是舆论为王的时代,不论真假,只论成败。现在网上的传言不破,他一首一首歌唱出来的名声也别想要了。
结果徐知舟慢条斯理地说,我家律师别的可能打不好,名誉损失绝对陪你们玩到底,希望你们大胆试一试,陪他们练练手。
这不好惹的主本人没露过面,能撑这么硬气,背后要真的水深……那边一合计,公司开始就着价格问题来回轰炸。
他们想把开头的7降到5。
五十万。
徐知舟心不在焉地想,什么玩意儿,还不够保养他家小可爱的。
他今天心情不好,又赶在个要命的节骨眼上。
抬眼扫到滚动的字幕,要下的西桥路到了。
徐知舟单手插兜迈开长腿往前走,拧起眉心,轻勾了个冷笑:“改成五也可以,那后面你给老子再加个零吧。”
……
李遥月觉得她可能疯了。
人海茫茫,她踏下站台那一刻,颇有点鬼使神差的意味。
等回过神来,想再次冲上地铁的时候,门已经闪烁着红灯缓缓闭紧。
她握着手机,被初冬的风吹的有些清醒,更多的是迷茫。站台上只有些零零散散的人。
雾色与刚刚降临的夜色融合在一道,李遥月垂下眼瞥向长长的楼梯,那个影子快消失了。
没时间思考,李遥月拔腿跟了上去。
地铁下都下了。
发小贺垣的约干脆就算了吧。
反正去了八成就是帮他女友挑四个月纪念日的礼物。
但等她走下天桥,站在门口,被店外雪亮的灯光打上面门的时候,又有点清醒了。
酒吧?看不出高中校友是个隐形玩咖。
李遥月想了想,紧了外套跟着走进去。
眼花缭乱的灯光,摩肩擦踵的人群,汗液混合着酒精和尼古丁、挥发的香水味,糅成迷乱疯狂的味道。
平心而论……这场地不算大。是一间普通到甚至有些逼仄简陋的酒吧。视线从墙角角落裸露的电线收回,她艰难地在人群里穿梭,身上的厚毛衣显然不合时宜。
是真的热,不是假的热。
李遥月后悔了,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够瘦,被迫跟别人贴在一起的滋味真不好受。
………高中校友呢!!
李遥月咬牙切齿地努力昂头,活像一只在大草原上放哨的猫鼬。
踮着脚的努力猫鼬。
她一米六八的身高不算矮,马丁靴也有三四厘米的高度,但在一堆人头里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穿黑色运动服的背影。
像混入大海的鱼,摆摆尾就没影了。
正准备努力扒开人群往出走,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尖叫声波浪状从人群中爆发,她毫无防备,耳膜差点不保。
无形中却被什么牵引着,她扭过头,眼神落在远处的舞台上,一束追光打在正低头调试吉他的主唱身上。鼓手、贝斯、键盘手则都已经准备就绪,贝斯手是个留着浅紫色短发的清秀少年,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他就着台下持续的尖叫笑眯眯地抬高了手,拇指和食指圈成个半圆放在唇边,吹了个嘹亮的口哨。
主唱穿得相当普通,身上的白T恤随便扎了个角塞在黑色长裤里,锁骨微凸着冒了个尖,手臂上形状流畅漂亮的肌肉,纯黑的长裤裹着他修长的腿,整个人状态相当懒散诱人。随着起始第一个鼓点,主唱抬起头,黑色鸭舌帽下那双黑眸压出些狭长的弧度,白皙的手指勾着弦,径直拉快了前奏,在耀眼的灯色里起了第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