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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清则原本没打算在这个时候露面, 毕竟在旁偷听不是大丈夫所为。这样出现的话被小丫头发现了, 还不知她会腹诽些什么。
但听小丫头一声声“九叔叔”叫得亲切,再看她好似并不愿意在这儿多待, 闵清则也没管那许多了, 长腿一迈, 绕过大树直接走了出去。
君兰和洛明渊正面对面说着话。
听了君兰的话后,原本洛明渊眉心轻蹙面带疑虑, 却没曾想这时候君兰身后突然有人靠近。
洛明渊下意识抬眼越过少女朝她身后望了过去,待到发现来人后, 立刻神色既惊且喜。
君兰不明所以, 正打算回头看过去, 身上就骤然投下了大片的阴影, 将她娇小的身体整个地拢在了其中。
“闵大人。”洛明渊忍不住往前靠过来,“您怎么来了。”
他这样往前一走,直接缩短了和君兰之间的距离。
闵清则不悦地冷冷看了他一眼。
洛明渊脚步顿住止了步伐。
君兰下意识回头去看。因为她身量娇小, 这样平视看过去也只瞧见了对方胸膛。映入眼帘的是玄色金丝竹叶纹锦衣, 瞧着十分熟悉。
看对方身量这么高,她不用抬头去看都能知道来人是家中哪一个“闵大人”了。
只是,她听过他走路的步子。沉稳, 有力。断然不是这样悄无声息的, 一点动静都没发出就到了她的身后。
可见是有意放轻步子前来。
君兰抬头错愕地看过去,“九爷?您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不是说好了会晚些回来,到时候一同用晚膳的么。
“陛下准我回来歇息。”闵清则简短说着,举步走到君兰身前, “所以我回来看看。”
初时洛明渊和君兰距离也不到一丈远,后洛明渊往前迈步,这距离直接缩短为了四五尺。
闵清则这般一走,正好卡在了两人距离的中间。而且,他为了不撞到君兰,特意往前靠了些。
于是洛明渊只一眨眼的功夫,高大男人就已经杵在了他的跟前。
虽然洛明渊瘦高,但闵清则更高一些。
有这样一个极有威势的人站在眼前,即便是骄傲如洛明渊,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而后笑着揖礼,“晚辈见过闵大人。久闻闵大人威名。”
闵清则轻轻颔首,“嗯”了声,回头问君兰,“你们在说什么?”
君兰无法对他说实话。
原先她不知道那鱼儿的编法如此奇特就罢了,既然知道,就不好在九爷面前提起。不然九爷问起了她从哪儿学来的,该如何回答?
更何况,现在提起的话,少不得要被洛明渊知道了编法的来历。
于是君兰思量再三后说道:“洛世子在和我说等会儿去荷花巷看印鉴的事情。”
闵清则微一挑眉,望向洛明渊。
君兰有些紧张,不知道洛明渊会不会戳穿她的谎言。
不过洛明渊之前对君兰敞开心扉说出那些话已然是极限,对着旁人,他并不愿吐露太多。即便对方是位高权重的闵九爷。
故而洛明渊亦是没有说实话,只点头赞同君兰的话:“是。”
君兰暗松口气,和洛明渊对视一眼,默契地开始保持沉默。
闵清则倒也不太在乎他们在说什么,先前是看君兰不愿多待故而出面相帮。此刻便道:“不是说要去荷花巷?”他与洛明渊道:“你先行一步。我和她稍后就到。”
君兰问:“九爷也过去?”
闵清则低头看她,“你总是要去的罢。”小丫头在那方印鉴上花费了那么多心思,肯定还想借机再看看它。
君兰应声说是。
闵清则淡淡一笑,“那我送去过去就是。”
他也想再多看看小丫头花费心思做的东西。
*
因侯夫人早先已经遣了人来荷花巷知会过,所以大夫人邓氏、二夫人陈氏俱都晓得洛世子今日要来之事。
只是千算万算,没料到闵九爷也跟着来了。
前头洛世子和洛二少刚迈进门槛,陈氏就好一阵忙碌。后听人禀九爷来了,更慌乱地一阵忙活。
闵老太爷倒是不曾紧张,反而哈哈大笑,“哎呀,老九要来?好好好,泡些好茶,再备上棋盘。等会儿我和他好好聊聊。”
他屋内端正而坐的女子笑着说道:“祖父,您哪里是要聊一聊啊。分明是听见九爷来了,想着总算能有人和您对弈了才是真。”
这女子做妇人绾起了发髻作打扮,年龄瞧着尚轻。正是荷花巷这边的五姑娘闵玉静。
闵玉静出嫁有段时日了,今日特意回府看看。因她来得突然,所以老太爷问了她是不是婆家有事。闵玉静只说了思念家里人,还未来得及提起其他,这边就听闻世子爷和九爷来了。
闵老太爷心里高兴,站起身来亲自走出了屋子去看。
闵玉静落后两步,等老太爷走远了,方才有些无奈地与大夫人邓氏道:“大伯母,我也没料到事情那么巧,九爷居然来了。您看玉容的事儿……”
“无妨。”邓氏眉目间透着疲惫,眼下已经微微泛起了青黑,“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闵玉静是二夫人陈氏的亲生女,未出嫁前和六姑娘闵玉容关系不错。
自打被关禁闭,闵玉容日日哭泣,说不求太多,只希望今天能出来一趟。不为别的,就是想最后对母亲和祖父再尽尽孝心,不然的话她一个月不得出门,往后就要好长时间见不到祖父了。
邓氏心疼女儿,可是命令是九爷下的,她坐不了主,只能狠心拒绝女儿。
“不成。”邓氏道:“莫说旁人了,老太爷就头一个不会准许。”
闵清则处置闵玉容的事情,家里其他人虽都瞒着,却不能瞒着闵老太爷。
所以陈氏后来回到荷花巷就把事儿与老太爷说了。
闵玉容和邓氏道:“娘,要不让五姐姐来帮忙?祖父最疼五姐姐了,五姐姐的话,他肯定会听。左右九爷政务忙碌过不来,五姐姐帮忙求一求,让祖父准我出来一日就好。而且,九爷素来尊敬祖父。倘若祖父说允许了,九爷过后知道了想必不会多说什么。”
说到此,闵玉容的眼中露出希冀,“娘,我就出来这一天。等之后我再补上这一天的禁闭,您说好不好?要不然,我就补两天。三天也行!”
邓氏丈夫亡故,如今就一女与她相依为命。听到女儿这样低声下气地求着,哪里会不心软?只能写信央了闵玉静来这一趟。
闵玉静本来也觉得事情有七八分把握能成,所以答应下来。
哪里知道闵九爷突然而至?
闵玉静叹了口气,觉得这事儿有些棘手,真想当场走人不做这事儿了。但看邓氏憔悴的样子,再想想闵玉容一向乖巧,闵玉静又有些心软。
这事儿可怎么办才好。
*
洛明渊和洛明驰依次向闵老太爷见礼。
闵老太爷与他们寒暄两句,转而笑着与闵清则道:“老九今儿怎么来了?快快,我备了茶,咱们来战几局。”
平日里闵清则来看他,两人无事了就是对弈。闵九爷对此也从未反对过。
不过,今日闵清则倒是婉拒了老爷子的提议。
闵清则望了眼身边少女,再瞥一眼洛明渊,与闵老太爷道:“不了。今日过来,主要是为了印鉴之事。那印鉴着实不错,我也想再看一看。”
老爷子听了这话,丝毫没有被拒的不悦,反而因为自己得了个好物而愈发欢喜。
“成,成!”闵老太爷环顾四周,指了院中一座八角亭,说道:“不如咱们去那儿吧。屋里光亮不足,远不如在外头看好。”
洛明渊笑道;“老太爷高见。晚辈也正想在外面观摩。”
陈氏赶忙让人把备好的茶点端到凉亭中去。
闵老太爷让人把印鉴拿了来。
洛明驰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瞧了一眼就扭过头去看旁边的松树。
洛明渊小心地接过后,双目紧盯看得十分认真。半晌后,又搁在掌心里,前前后后地观摩着。
过了许久,他方才把印鉴搁回了小盒中,垂眸轻叹一声,问君兰,“八妹妹从哪儿得来的?”
君兰把前些日子的那些托辞又说了一遍。
洛明渊犹不死心,对其中的一些细节追根究底。
君兰哪里敢说得太详细?
有些谎话,越是说得清楚明白,就越是难以圆过去。只能含糊说着不记得了。
洛明渊眸中划过失落,复又叹了口气。
他这情形就连闵老太爷都留意到了。
老爷子笑问洛明渊:“世子爷怎地对这印鉴如此执着?虽说是块非常不错地好物,但侯府里比这好的怕是不知凡几。世子爷何必对它如此执着。”
“您有所不知。”洛明渊抬指轻轻抚上印鉴清凉的表面,“我看过无数大家的印鉴,都未曾认出这是出自谁的手。再者,我看这字体和雕工,不像是男子所为。所以更想要结识对方。只可惜人已经不在了。”
他这话一出来,在场之人皆惊。就连洛明驰都朝他看了过来。
“不是男人刻的?”洛明驰惊呼道:“女人刻的?还真有女的做这种事儿?”
洛明渊不悦道:“女子又怎样。女子心细如发,能刻的更好更仔细认真。只不过平日里俗世总有偏见,认为女子不该拿这些东西,才让多少人因着周围人的眼光而不敢去碰篆刻。我倒是觉得无论男女,只要真心喜欢,就可以去做此事。”
听他如此说,君兰忍不住赞道:“洛世子说得好。我也觉得女子不见得就比男子做得差。”
洛明渊听闻后笑看她,“所以,八妹妹肯帮我寻出刻这章的人么?”
君兰犹豫着道:“可是对方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世子爷去哪里找到她。”
“就是想看看,当世喜欢篆刻的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洛明渊笑道:“若是长辈,我敬重她。若是平辈,我也佩服她。好不容易遇到了,总想多了解下。”
君兰还欲再答,旁边已经传来冷冷一声。
“不用找了。”闵清则语气平静地道:“好似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妪,因着年纪过大而寿终正寝。”
君兰神色莫名地盯着闵九爷看。
洛明渊怔了下,摇头失笑。
“原是我执着了。”他道:“我看这刀痕,像是年轻女子所为,总想着结识,却不想……”
顿了顿又道:“许是大师年轻时候所刻也说不定。只是看这石质和刻痕,像是才刚刻了没过多久,顶多几个月的样子。”
闵清则抿了口茶,高深莫测地沉默不语。
洛明渊细细思量了下,闵九爷断然不屑于在这种小事上说谎,于是思量了下,未再多说什么。
在这片刻的静寂中,闵玉静看看闵九爷,又朝闵老太爷望了过去,欲言又止。
闵老太爷发现了,问她:“五姐儿有话要说?”
闵玉静想到闵玉容后,打算大着胆子把那话当了九爷的面说出来,谁知刚要开口,手臂就被母亲陈氏拉了一把。
“没什么事儿。”陈氏笑道;“她就是看着老太爷的茶盏空了,想问您要不要再添一杯。”
闵玉静扭头看母亲。
陈氏朝闵九爷的方向悄悄努了努嘴,示意她晚些再说。
闵玉静只能笑着过去给祖父斟茶。
*
眼看着午宴时候要到,君兰就打算回荷花巷去。不然太晚了的话,怕是高氏又要在她耳边念叨许久。
洛明渊对那印鉴爱不释手,打算在荷花巷多待一会儿。洛明驰要跟着兄长,自然而然也要留下来。
君兰和闵清则就先道别一同离去。
荷花巷与梨花巷距离不远。之前过来的时候,君兰是坐了轿子,当时闵清则与洛家兄弟二人在旁骑马而行。
谁知如今将要走了,君兰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轿子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如今等候在外的,是一辆精致的小马车。
车子外观看似寻常的黑漆马车,但是车内布置得柔软舒适,铺了厚厚的垫子还搁置了三个锦缎富贵如意纹靠枕。
到了马车旁,长宁亲自上前撩起了车帘子,躬身请君兰入内。
君兰踟蹰着问道:“我的轿子呢?”
“我让轿夫抬回去了。”闵清则道:“轿夫脚程太慢,而且轿子坐着太晃,不舒服。我特意让人给你准备了这个车子,往后你出门的话能坐车就莫要坐轿了。”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道:“从宫门到大殿,我坐过不知多少次轿子。每次都被晃得头晕,恨不得此生此世再不坐轿。”
君兰头一次见到闵九爷这样的一面,不禁笑道:“九爷也有怕的事情?我还道您天不怕地不怕呢。”
说到此,她忽然想起来一事,“坐马车会颠簸。难道颠簸就没事了?”
闵清则倒是没考虑过这些,沉吟了下,“或许骑马更颠簸,所以我未曾感觉到?”
说到骑马,君兰想起来这可是比坐轿子还“晃”。再一想九爷提起坐轿时候一脸嫌弃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
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样子,闵清则心情大好。也不让旁人去扶,亲自拉了君兰的手搀着她上马车。
待到君兰在里面坐稳后,他一撩衣袍下摆,跟着坐了上去。
君兰意外至极,脱口而出:“九爷也坐车子?”
“嗯。”闵清则道:“这样快一些。”
而且还能和小丫头多说说话。
“可是,这不太好吧。”君兰讷讷说道。
“怕甚。”闵清则低笑,“车夫是我的人,周围护卫着的都是我的人。旁人想往这里多看一眼都不成,你还怕谁知道了去?”
君兰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两人既是叔侄,可这状况也太诡异了些,总觉得……
不合规矩。
但,她抬头看了看身侧的高大男人。
和闵九爷谈规矩,有用么?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于是她索性把那些辩解的话尽数咽了回去,只字未提。
心情放松下,手臂上的热度就显得尤其明显。
君兰诧异之下侧头望了过去,方才发现自己和九爷挨得很近,手臂贴着手臂。
车子是小马车,原本应当是给她这样的姑娘家独自乘坐的,如今多了个大男人,自然挤了许多。所以现在两个人的状况就是挨得很近。仔细去看的话,不只手臂贴着,就连腿也是挨着的。
君兰唬了一跳,赶忙往旁边挪过去。
谁知刚刚移动了下,腰上一紧,已经被人重新拖了回去。
“乱跑什么?”闵清则不悦地道。
车子颠簸间,小丫头坐不稳晃来晃去。他真怕她一个不小心撞到车壁上疼得厉害。
君兰忙道:“咱们挨得太近……”
“近了才好,不易跌倒,也暖和些。”
闵清则抬手把她揽在肩膀上靠好,看她好生倚在他身边不会再左右晃动,方才安心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