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

骰玲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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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喜梅慢慢来了精神, 如果这不是梦, 重新来一次的话,怎么也不能再窝囊憋屈过半辈子。

    大家都还是好好的,活生生的啊!有什么是来不及的?

    上辈子, 姑且当着是上一辈子吧,她没能赶上见母亲最后一面, 母亲怕是到死心里都惦念着她这个无法归根的苦命女儿, 不得心安;

    她和顾长军, 结婚十八载,相处时日满打满算加起来也不过半年时间,生离后是死别, 顾长军最终被掩埋在深山的谷底,烈士陵园里只有一个空空的墓穴和冰冷的名字, 寄托她二十年的相思和坚持;

    唯一的姐姐因为自己入狱被婆婆赶回娘家, 在弟妹、小姑磋磨下艰难度日十年,虽然最终被接回夫家, 但当年最后见的那一面,已经是白发苍面,怕是心已老、身已艰;

    女儿还是孩童时没有妈妈的照料教养,又被小姑家的孩子欺压, 性子孤僻执拗, 青春叛逆时期又碰父丧, 被逼一夜长大。虽有抚恤金, 但是孤儿寡母,还有遗腹子弟弟要抚养,早早同母亲一起担起生活的重担,算是一天孩童的快乐都没有享受到。

    ……

    上辈子的缺憾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她虽然能坦然面对死亡,但是内心深处,却含着太多的不甘,明明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为何这半生凄苦,还连累至亲都不得善终?

    一切的起因都是那场牢狱之灾,而源头就在这一年的夏末初秋。

    折腾到后半夜,沈喜梅慢慢涌上睡意,因为她总算彻底想清楚了。

    回来了,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重生啊,绝不是为了将上辈子凄苦一生重走一遍!

    重生,可以提前勘破许多事情,原来的轨迹该避开的绝不涉足,该追求的也不再怯步不前。

    三十多年,这中间可以改变的太多了:

    家徒四壁,有什么关系?爸妈健在,兄嫂年轻,八十年代是那个只要敢想,敢迈出步伐,经商致富最简单的年代。

    姐姐被离婚?自己名声臭、被婆家不喜?这些都简单,源头掐掉,死命掐掉,她们姐妹两还是十里八村最勤劳、最漂亮的姐妹花。

    顾长军成为烈士?还早着呢,她早日筹划,挣钱,出资修路!实在不行,她赖着一起出车,就不信在那种天气,顾长军能不顾及一二?

    上辈子有件事,沈喜梅是确认的不能再确认的,那就是顾长军他稀罕自己这个媳妇,稀罕的很,所以只要她开口说的,他肯定会听的。

    想清楚了,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睡醒时,额头上出了一头汗,想来时间不早了。看着床上挂着老旧的蚊帐,沈喜梅再次提醒自己,她回来了。

    现在一切生离死别还都未发生。

    姐姐姐夫还算夫妻恩爱,爸妈还年轻力壮,搅家精的二嫂还没有进门;

    丈夫?现在还在遥远的西北戍守边疆,怕是还不知道有她这个人。

    眼下最迫切的是要掐灭那场无妄的牢狱之灾的源头。

    上辈子,沈喜梅在莲花河坝头等小哥和石家兄妹一起去镇上看电影,被六生产队的朱茂华拖到莲花河边的芦苇滩里,意图不轨,在沈喜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绝望之时,回家探亲兼相亲的顾长军路过,听见沈喜梅呼救的声音,解救了她。

    朱茂华因流氓罪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哪想三年后全国严打打到了安城,坐牢的朱茂华直接改成死刑,给枪毙了。

    虽然因为强奸未遂就判了死刑有点过了,可是谁让你作恶,判刑的也不是她沈喜梅而是当初的形势,那年头听说还有口头上占人便宜的流氓罪都判死刑的,所以沈喜梅并没有太多的负罪感,毕竟她是受害者。

    可是朱家只有朱茂华一独子,当得知一根独苗被枪毙了,朱家这些年的怨气,直接上升到不共戴天的仇恨,大雨瓢泼的夜里,朱家两老潜入沈喜梅嫁入顾家后住的小院子里,直接上手抢她才满两岁的女儿。

    沈喜梅抱着女儿拼命挣扎时,拿起针线框里的剪刀,插了一剪刀到对方胸口。

    其实那时候是深秋,穿的衣服也算厚实,沈喜梅那一剪刀虽然用力,见了血,但是绝对不会致命。

    沈喜梅趁着对方愣神呼痛之际,抱起女儿没命的往外跑,老年丧子的朱富贵已经丧失了理智,拿起条凳就追出来,却一脚踩在了掉在地上的擀面杖上,后一倒,就这么摔死了。

    朱茂华的母亲疯了一样喊着沈喜梅害死他们儿子,又杀了朱富贵,是杀人犯,要她偿命。

    沈喜梅被镇上的警察抓了起来。

    顾长军第一时间从部队赶了回来,加上法医验证等,沈喜梅只是自动防卫,朱富贵也不是那一剪刀致命的,构不成大罪,一切往好的方面发展时,朱时茂的妈妈,撞死在法院大门口,迫于形势,沈喜梅一审判了重刑。

    顾长军要申诉,但是那个年代申诉困难,并且基本上翻盘的概率为零,哪怕顾长军即将任命为加强团的团长。

    沈喜梅道算了,不管怎么说,朱家一家三口都死了,生产队上风言风语,村领导干部都一面倒的站在朱家立场上,若是轻拿轻放,村里人会看不过去,娘家婆家人都在村里住着,农村人不懂法律,所谓自卫伤人、过失杀人对于他们来说最直观的是,朱家一家三口都死在她沈喜梅手上的。

    再说,若是一味申诉下去,对顾长军的仕途影响很大,虽然妻子坐牢了,作为军人,这影响本就免不了的,但是,这事还是早了结早好。

    她本来以为一切随着她的入狱划下句点,哪想顾长军十年立功不少,却毫无升迁,姐姐沈喜桃因此事离婚,二嫂程洁卷走家里所有钱财跑了,那钱是家里打算盖楼房用的,有很大一部分是借的。

    家里人去程洁娘家理论,对方说你家都出了杀人犯,谁敢呆下去?至于卷走的钱,谁看见了?谁看见了?没有,那就是污蔑!

    欠了一屁股债,房子盖不了,小儿媳娶不进门,二儿媳跑了,离婚的沈喜桃加上两个外孙女都接回来了,小姑还带着一串的女娃回娘家吃喝,家里至此一贫如洗。

    想到这里沈喜梅不由抓紧身下的草席,好半天才被手上的刺痛惊醒过来,低头看了一眼,无意中,草席下面的床板都被她抠起来两块,床板边的木屑扎进手心里,有少许血迹在上面。

    沈喜梅愣愣的看着掀起来的床板,回想起上辈子在坐牢时无意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力气大的出奇,这件神技是保她在狱中十年平安无事的法宝,她对谁都没有提起过,难道这项奇迹跟着她回来了?

    沈喜梅不顾手上的刺痛,将掰起的床板,按在地上,轻轻一折,一分为二,然后再对折……

    咔嚓的声音响在耳边,仿佛天籁。沈喜梅乐此不疲的将一块半米长的床板拆成一地不规则的积木,嘴角泛着诡异的笑:朱茂华,强奸犯?你再敢动什么歪心思,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你打的连你爹娘都不认识!

    也不用等什么流氓罪了,这一身力气在,有的是机会让对方生不如死。

    沈喜梅用脚将一地的小木块归笼在床底,床板用草席掩盖好,坐在小课桌前,打量着小圆镜子里的自己:还是鲜嫩的少女一枚,十六年华,高一辍学,在家待嫁……

    突然,伸懒腰的沈喜梅的动作僵硬了。

    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她这个时候是有未婚夫的,那个后来处处和沈家过不去的生产队长石家的佼佼子,石爱国。

    沈喜梅再也顾不得其他,站起来跑出房间,来到自家堂屋里,斑驳的墙壁上挂着的毛主席画像,右下方钉着的一张A4纸两倍大小的硬纸板,那是华光行印制的日历,一年十二个月份都在那张纸上,前面六个月,字里行间多多少少有一些手摸过的痕迹,七月那一片还是比较干净的。

    一九八零年,人生最大转折的年份,不知道具体到哪一天了。

    正好,沈新磊进屋里看看小妹可起床了,沈喜梅期盼的问道:“小哥,今天星期几?”

    “星期六啊,你抬头不就能看见?”

    沈喜梅不死心的问:“28号?”

    “是啊!”

    她是一九八零年六月二十二号同石家定的亲。

    沈喜梅叹口气,怎么就没早回来几天呢?最起码在订婚前啊。

    沈喜梅自然是知道的,恩,上辈子她也不清楚,别忘了她是学渣。

    不过她有些不解的是石芸榴三胎有俩胎是龙凤胎,怎么他们姐妹几个一个都没有遗传到呢?虽然安城这边实施计划生育时间晚,但是她和沈新磊肯定规避不掉了。

    特别是她,顾长军是军人,部队里计划生育管的严也管的早,这辈子是不是只能有朵朵一个女儿了。

    上辈子安城实施计划生育晚,她入狱了自然就没有上环结扎,后来也忘了这事,哪知道顾长军牺牲后才发现居然怀上了。

    遗腹子,军队领导都没说什么,抚恤金照样发了,还在孩子上户口时帮了点忙。若是当时顾长军没有牺牲,孩子怕是会被要求打掉,或是顾长军的军职被扒个干净……

    沈喜梅想到这里,有些心事重重。

    石芸榴却以为是做生意的事,想想家里的条件和处境不由叹了口气。

    沈喜梅一边帮抱着沈永康的石紫燕以及顾着大儿子的沈喜桃剥龙虾一边漫不经心的吃着。

    石紫燕和沈喜桃都还在哺乳期,吃不得辣,剥好的龙虾肉还要放在开水里过一遍,虽然问道淡了点,但是还是很好吃,石紫燕就差将舌头吞掉了。

    沈喜桃倒是内敛不少,虾子主要喂到壮壮嘴里,她喝着老鸭汤。

    两个孩子的妈了,她不能只顾口欲,想着生过两个孩子却在今天头一次有涨奶的经历,心里又酸又涩。知道自己并不是像婆婆讲的光吃到自己身上长肉不飙奶就松了一口气,想来之前是营养跟不上,这会有条件了就使劲多喝汤,她也想将孩子养的像他们的名字一样强壮。

    两张桌子并排放着的,石紫燕背后正好是沈新华和沈新全,兄弟两将那桌上的两只鸭腿都夹过来,分别放在壮壮和石紫燕碗里,沈新华道:“康康现在也能啃肉了,你小姑烧得鸭子可好吃了,给你解解馋。”

    沈新全赞同的点点头:“真没看出来喜妹念书不行,哪想就看了几本食谱,烧菜这么在行。小叔是不是知道你这手艺所以让你到饭店做厨师了?不过厨房烧菜的活可不轻巧,你做的下来吗?”虽然农村做饭的都是女性,但是真正饭店的厨师绝大多数是男性,无他,厨房的活哪一样都不是一般女性体力抗得住的,他家小妹还是个孩子呢。

    沈喜梅摇摇头:“还没定下来呢,只是先看看,要不要还不好说。”除了沈来福夫妇,其他人都只当是沈来旺给沈喜梅介绍的工作。之前想着好一点是服务员,差一点就是清洁工、厨房帮工。毕竟国宾饭店太难进了,许多人都不得门路入内。

    所以大伙都以为刚刚沈来福的意思是进不了大饭店做服务员还不如自己弄个小推车卖饭,好歹比厨房里帮工轻省点。

    见沈新全还想说什么,沈来福喝止道:“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一上午跑的影都没有,干什么去了?”

    一句话成功堵住了沈新全的嘴,大家继续吃吃喝喝,并没有留意到沈新全支支吾吾说了什么,除了若有所思的沈喜梅。

    她猜沈新全十有八九趁着难得不用上工,找他对象约会去了。

    沈新全谈对象了,家里人还不知道,上辈子这个时候的沈喜梅也是不知道的。

    沈新全的对象是六生产队的张红英,和张丰年是一姓的,虽然隔了几房血缘关系不亲厚了,但是农村讲究家族,同村同姓的人来往比亲戚间还频繁。

    所以张红英和沈新全算是八竿子打的着点关系的亲戚,两人的关系之所以并没有摆到明面上,沈喜梅想一者他们不是相亲接触的,而是自己处的,但是应该还没处多长时间;二者,张红英家里和张寡妇闹过矛盾,相处的很不愉快,所以这亲戚的亲戚并不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