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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他不能容忍这个人的背叛、欺骗。
小少爷明明答应了他的,要和他私奔、和他缠绵——
“唔……”沈明渊神情痛苦,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二位公子?”
门外是店小二的询问、敲门声,聂辛被惊着了, 脑袋一片空白, 不知该如何应答,而那个能够应答的人,正被他掐着脖子,发不出丝毫声音。
在小二推门而入之前,聂辛终于反应过来, 沉声将小二支走,全程仍钳制着沈明渊的脖子,叫人说不出一个字。
直到门外的脚步声远了, 危机解除, 他才松了手上的力道, 放开了沈明渊的脖子。
沈明渊脸色涨红,深吸一口气,立即咳嗽起来, 身子随之震颤, 咳得太厉害, 眼角都变得湿润。
他还保留着现代生活的习惯,洗完了澡, 就只用浴巾在腰上系了一圈, 肩上搭了一条毛巾。此时经过了一番折腾, 毛巾和浴巾都散落开来,只剩下重点部位还隐约遮着一角。
至于那最后一角为何还好好地遮着,没有掉,自然是因为聂辛正紧紧抵着那里。
两人的姿势可以说是,非常糟糕。
聂辛仍钳制着沈明渊的双手,就这么扣在他头顶,并没有把人放开的意思,迅速在人身上扫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他带着阴沉杀气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身体也微妙地僵硬了一瞬,眼神闪烁,薄薄的红色一点点爬上他的耳根、漫上耳尖。
“喂。”
沈明渊咳完了,吞了吞口水低喊了声,叫人回魂,“你到底……”
他想问聂辛是在搞什么鬼、发什么疯,睡觉睡傻了吗,结果话刚说了一半,就堵在了嗓子眼。
方才事发突然,他被吓得心脏狂跳、手脚冰凉,除了以为自己快死了的恐惧感外,没察觉到别的不对劲。
眼下,全身知觉回拢,某个带着高热温度,只隔了一层毛巾加几层衣料、紧紧贴在他腿根的硬物,就显得无法忽视了。
再抬眼瞧去,聂辛果然呼吸有些重,看他的眼神也带着丝异样。
沈明渊瞪大了眼睛,看鬼一样看着聂辛,脑袋短暂地卡机了。
他被吓懵了的状态显然取悦了聂辛,那只松开他脖子不久的手掌,不急不缓地向下探去,握住了沈明渊的膝盖。
然后,力道不容抗拒地向外掰开。
沈明渊觉着寒毛直竖,头皮都炸了,自己几乎没穿,却被个衣冠楚楚的男子以这样的姿势盯着看,羞耻与愤怒迅速攀升。
妈的……
聂辛却浑然不觉,微微直起身子,向下瞧去,不知瞧见了什么,露出一抹了然的笑,
“果然……”
目的已经达成,无论是抓着手腕,还是握着大腿的力道都松懈了几分。就在这时,沈明渊猛地挣扎反抗,高高抬起一脚,冲着聂辛的胸口踹去。
聂辛早有防备,灵活地向后一躲,后退两步,“你骗了我。”
‘骗’这个字对于熟知原著剧情的沈明渊来说,极为敏感,他一听着这话心里就是一咯噔,连忙捉了浴巾重新围上,站在桌边,皱着眉反问,
“骗你什么?”
聂辛瞧他不踹人了,重新拉近了两人距离,“红痣。我看见了,你之前却说没有,为什么?”
沈明渊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聂辛的一番举动,原来是在确认他腿上的痣。
他要怎么回答?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告诉你!
可是……要只是为了确认这个,他干嘛那里还要起反应?!
沈明渊满是防备与不信任地往后躲,身后是桌子,他便绕开桌子,朝着另一边退去,眼看着就要赤足踩在碎瓷片上。
聂辛身形一闪,将人拦住,速度之快让沈明渊来不及反应,就被拦腰抱起,朝着卧房中央的大床走去。
“你又要干嘛?!”
沈明渊怎么也想不明白,聂辛不久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性子,无端做出这么些惊人之举了?
又是动粗又是动手动脚……他几乎要怀疑眼前的聂辛被调包成原著的那个了。
不,也不能说像是调包成原著的了,更像是各方面都在加速度向着原著中黑化后的聂辛靠拢,一天比一天相似。
他却找不出聂辛变化如此巨大的理由,唯一的线索,是聂辛偶尔会突然知道一些本不该知晓的事。
而刚才,他在洗澡,聂辛在桌边不小心睡着了。
被他惊醒后就变成了这样。
还未等沈明渊细想明白,便觉得身子向下一沉,落入了柔软的床铺。
聂辛坐到了床边,目光沉沉,伸手拉起一旁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
“你还没说,为何要骗我。”
倒是没有进一步的过分举动了。沈明渊暗自松了口气,想着聂辛看着跟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似的,不能逆着他来,小命和那啥要紧。他努力保持淡定,以讲道理的劝解语气说道,
“这种隐私……我是说,这是我自己的事,自然不想往外说。你看,我跟你也不是很熟,只是萍水相逢,聂大侠没有这么小气吧?”
“不是很熟,的确。”聂辛重复着他句中字眼,看不出分明的喜怒,“那么,沈少爷和谁比较熟?比如,赤金刀?”
西陵门门主秦焕之,人称赤金刀。
听到这个名号从聂辛口中吐露而出,沈明渊脸上的血色骤然褪去,
“为何突然……提到他?”
聂辛知道什么了?知道多少?
要像原著中那样被误会成秦焕之的人了吗?
沈明渊脑子里一片混乱,脸上的慌张神色难以掩盖,看起来就像是被戳中了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心虚畏惧。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聂辛还没有像原著那样,将他抓住、关起来,慢慢拷问。
而是像现在这样,看起来心平气和地直接问他,给他辩驳、解释的机会。
他之前对于剧情的反抗不是没有效果。
沈明渊努力冷静下来,找回自己的思考能力,“聂辛,我对你没有敌意,也没有恶意,是有人想害你,真相很快就会摆在你的面前。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从哪里打听到这个名号的?”
这几日,他比任何人都肯定,聂辛若是想追查暗杀自己的势力,绝不会这么快就查到秦焕之头上,更何况,聂辛一直在他身边鲜少离开,哪儿来的时间去查这些?
聂辛瞧着他强作镇定的模样,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一手撑在他枕侧,笑着反问,“久安真的想知道?”
这是他第二次以字来称呼他。
沈明渊因他突然凑近而有些紧张,“是。”
“其实,我也不清楚,这些算是从何处得知的。”聂辛抬手,将自己身上的衣物也一件件除去,最后只剩一层单薄里衣,而后钻进了同一个被窝,欺身压了过去。
沈明渊想躲,也试着躲了,却明里暗里被对方武力镇压,哪儿也没去成,还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聂辛忽然说道,“梦里的那个你可不是这样怕我、避着我的。”
梦?
沈明渊脑中灵光一闪,觉得自己接近真相了,“什么梦?”
“呵……”
聂辛压在他身上,仿佛饥肠辘辘的野兽终于捉住了肥嫩可口的猎物,下一步便要大快朵颐,这视线落在沈明渊的身上,几乎带着灼灼热气,将视线所过之处都染上淡淡的红色。
他简洁明了,吐字清晰地答道,
“春`梦。”
沈明渊:……
无话可说。
淡淡的酒香从聂辛身上散开,他说完刚才那两个字,刻意停顿了许久,观察者沈明渊脸上的表情。看够了,才贴到他的耳畔,放低了声线继续说道,
“在梦里,你被我捉了去,关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手腕、脚踝都被扣上最结实的锁链,没有衣服穿、也哪儿都去不了,整日整夜地被我欺辱。”
话说着,一只手还配合地摸上沈明渊的手腕,暧昧地将之拉出被窝,扣在床沿,“就像这样。”
聂辛的视线、呼吸频率都越发危险起来。沈明渊喉结微动,下意识吞了口唾沫,试图将话题拽回,“所以……我的字,我身上的红痣,还有秦焕之这个人……都是你从梦中得知的?”
原著中本应发生的一系列剧情,竟然让聂辛通过梦境,都一一瞧见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没错。”聂辛承认了,“梦境中得知的事情从未出过差错。只是,梦里的那个你,为了算计我,故意摆出情根深种的样子骗我,你说不认得什么赤金刀,他却对你的一切都很了解。”
沈明渊皱眉,抽出一只手将人从自己身上推开,“那不是我!”
“嗯,性格的确差了许多。”聂辛出奇地没有反驳,或者质疑,他抓住推拒自己的手,拉到一边,忽然低下头去,衔住了眼前白玉似的耳珠,成功听得了一声低哼,得出结论道,
“身体的反应倒是一样。”
聂辛浅尝辄止,像是怕将人真的欺负狠了,适得其反。身下的人终于变得安静,他微微拉开距离低头看去,视线从透着粉色的耳朵、来到沈少爷的面颊。
他以为会在那张脸上看到或羞愤不已,或畏惧示弱的神情,甚至是,像梦境中‘深爱’着自己的沈二少一样……
书中沈二少原本是个平易近人,带着少年气的性子,故而在他身边做事的人,也都胆子大些、活泼些,年纪不大的平安更是如此。加上平安自幼跟着少爷,沈明渊有没有真的生气,平安一眼就看出来。
只是壳子没变,里头换了个芯儿,沈二少已经不是昔日的沈二少,兴许平安是没瞧出来,还以为少爷还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会计较。
沈明渊是懒得和他计较了。
只要沈家不出事,平安蹦跶些也不会有大危险。
沈明渊继续来到空旷的平地处修炼,一颗心越来越沉。
明明只是不属于自己的家,不属于自己的仆从和地位,他不过才冒名顶替了几日,竟就生出留恋之情了。
要想保住沈家,远比要独自活到最后难得多,就算没有窥天镜,也难保其它灾祸不会牵连。
短短几日,从努力独活,到想要再多做几日的少爷,到想要连同大哥也保住,到连同一个仆从、乃至整个沈家都不希望其一朝覆灭,沈明渊惊觉自己的心态变化已经如此之大。
心中隐隐不安,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将自己当成了沈二少,当成了这个世界的人,忘了自己原本是谁……
死的时候不能投胎,用鬼差的话来讲,就是心中还有留念。
他要是对这里也有了留念,岂不是又不能投胎了?
会有什么后果尚不能知,鬼差是否会再次助他?还是会变成孤魂野鬼?
沈明渊越想越心惊,体内灵力流动也险些出了岔子,连忙平心静气停了下来。
睁开眼时,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自嘲地笑笑,眼下他连平平常常地修炼都能险些受伤,这世界又危机四伏,他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命还难说,怎就想得那么远去了,简直自大。
正要起身,就听闻不远处有人叫了他一声,
“明渊。”
他转头望去,是沈和光,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哥,正快步朝他走了过来。
原著中对这位沈少主的描写不多,只一笔带过了性情沉肃稳重,背负的责任多,平日里也总是在忙。
他抹了把汗,站起身来,沈和光便连忙伸手扶了一把。
沈和光说着,话语里听不出喜怒,“昨日我听平安说,你突然开窍了似的开始用功修炼,甚至把自己累倒下,还以为是你为了偷懒贪玩找的借口。”
结果竟是真的转了性。
沈明渊笑了笑,带出些玩世不恭的神态,无所谓道,“小弟出息了,大哥不高兴?好啦,怎么突然有空来看我?”
虽然只是未来的少主,沈和光一旦忙起来,和真正的家主没有什么两样,尤其是父亲不在的时候。
沈和光拿出块帕子,为他擦了擦额头脸颊的冷汗,动作轻缓,“大哥来看你怎么突然转了性子。怎么,那聂大侠不是说要指点你,眼下他去哪儿了?”
话说到最后,已是有了三分冷意,若非在弟弟面前,恐怕就要摆出少主架势了。
就事论事,一码归一码,他并未因之前对聂辛的高看,就在此时不去计较。说白了,高看聂辛、吩咐弟弟对聂辛态度好,也只是看在他对明渊有好处的份上。
如今看到弟弟独自修炼、并未得到允诺中的帮扶,沈和光便立时沉了脸色,觉着那聂辛也是个不知好歹的。
聂大侠修为高深,地位也绝不会普通,这他知道,但在弟弟的利益面前,再厉害也算不得什么。再者说,若是言而无信、人品不过关的人,他不会放心让其和弟弟交好。
“大哥,你眉头都能夹死只蚊子了。”沈明渊见他不悦,生怕他一扭头将聂辛提溜回来,打趣道,“是我故意赶他走的,盯我盯得那么紧,我不习惯。”
他摊手,“我这不是没事么?”
沈和光这才收拢思绪,脸色缓和了些,“他虽然隐藏了修为,但实力绝不会在天极之下,有这么个高手助你修炼,你还嫌弃起来了。”
他告状,“我上茅房他都守在外头!能不烦么?”
沈和光眼皮一跳,“你没事去茅房做什么,乱吃东西了?这几日食材都是无杂质的灵鱼灵草,你修为也足够消化这些。”
言外之意是,以修行者的体质,吃这些东西,压根就不需要去茅房……他居然把这一点给忘了!
沈明渊脸色一红,“没啊,真没。”
等等,这是常识啊,聂辛肯定也知道这一点,只是没点破?
躲在茅房里不知道在干啥,还躲了那么久,聂辛得怎么想啊……要死要死……
沈和光目光严厉起来,端正了神色,“你实话和哥讲,你与那聂辛到底是什么关系,这几日又究竟出了什么事,让你一回来就忙着修炼,一日也不肯落下?”
还能是什么关系?!
冷不丁的,平安那句‘聂大侠看上少爷您了’就在脑子里回响起来。
沈明渊脑壳直疼,他避重就轻,道出早就想好的说辞,“我只是在外面长了见识,想通了,觉得自己应该好好修炼,才能保护自己。”
长大了,懂事了,身为沈二少的长辈,无论是他哥还是父母,都应当高兴。
沈和光叹了口气,哄狗狗似的摸摸明渊的脑袋,“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去打断他的腿。”
沈明渊心想,还没欺负,不过快了,到时候哪里轮到你来打断腿,人家想灭掉整个沈家呢。
想是这么想,嘴角忍不住翘起来,被摸头的感觉挺奇妙的。
有哥的感觉真不错,沈明渊生前没哥哥,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也只是勾心斗角,如今只觉得暖,假的也暖。
他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没人欺负我,哥你放心吧。”
沈和光放下手,搭着他的肩膀,怅然道,“这样……也好,变强点,等哥护不住你的时候,还能多放心些。”
沈明渊猛地抬头望去,准确捕捉到大哥眼里转瞬即逝的自责。
他立时反应过来,大哥这是在说之前被禁足在家,没法出来找他,帮他渡过命中大劫的事。
这原本就不是沈和光的错,沈父沈母,也绝非冷情之人。他隐约猜测到,能未卜先知的沈家,或许是算出了什么,沈大少若是真去了,后果只会更严重。
在沈二少离家前,沈家一直是对其放养,觉得既然不继承家主之位,便只要开心健康就好,修炼不必刻苦,对其贪玩偷懒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几乎能猜出,若是没有这一出,沈和光也不会说出这样一句话,而是拍拍他的肩,说出诸如‘有哥护着,不必这样累着自己’之类的话。
沈明渊脑袋一热,“哥,其实……”
“聂大侠。”
沈和光忽然朝他身后看去,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沈明渊顺着大哥视线侧身看过去,困惑眨眼,聂辛怎么忽然换了衣裳?干嘛去了这是?
见人好奇盯着自己身上看,聂辛眼神闪了闪,克制了面上神色,朝沈和光点头示意,“沈少主。抱歉,方才有事离开了片刻,不知沈二少已经开始修炼了。”
许是有沈和光在场,聂辛站定时的位置与之前相比,距离沈明渊要远上半步,与两人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相信聂大侠的为人。”沈和光目光一转,便没了对待弟弟时的温和,
“他近日有些心急,难免练得不扎实,其实聂大侠不提,沈家也是打算为明渊寻来个专门传道授业的师父的,也不必如此劳烦聂大侠身兼二职。”
话里话外,竟是有了你做不好我就换人的意思。
外人,毕竟信不太过,当时若非看在聂辛实力卓绝、又为明渊输送了几个时辰灵力的份上,沈和光也不会轻易答应由他来做陪练。
聂辛脸色有点难看,嘴上却应道,“是聂某之前疏忽了,类似的事不会再发生。”
有了这句保证,沈和光没再提再多请人的事,又客套了两句,便离开了。
沈和光一离开,气氛又变得不对劲起来。
聂辛忽然上前一步,拉近了与沈明渊之间的距离,一言不发就去拉人手腕,却被猛地躲开了。
“做什么?”沈明渊不知怎的有点紧张,将右手藏在了背后,皱眉。
“呵……”聂辛垂眼瞧他,眸色深沉,暗流涌动,“沈二少在怕些什么?”
他这话一出,沈明渊便觉得头皮发麻,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才过去不到一个时辰,聂辛就变了个人似的,眼神、语气都让人寒毛直竖。
不像是来指导他修炼的,倒像是来讨债的。
沈明渊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正色道,“我腿上没有红痣,你认错人了。”
沈明渊作死了,耍嘴皮子了,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接受下一刻即将到来的万分杀意。
杀意这个东西他感受过,说是金手指,其实副作用很大,会让他头疼,现在也说不准那是头疼还是在拿针戳他神魂了。
总之就是很可怕,要不是为了更长久更好地活下去,要不是知道自己还有窥天镜、现在作死不会真的死,他是绝对不会逆着秦焕之说话的。
总的来说就是一招丢卒保车。
只是,理智能决定行动策略,却很难控制全部的情绪、身体反应。
沈明渊说,我不怕你。
秦焕之仍抓着他,一双眼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他便觉得是被人用冰冷的刀子,打量从哪里切肉比较肥厚适中般,拿刀背将他从头到脚比划了一遍。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下刀的时候麻烦干脆利落点,事后最好有包扎止血服务。
沈明渊胡乱地想着,妄图用丰富的内心世界自娱自乐,摆脱可怕的紧张感。脸上的表情却快要绷不住了,时间只过去了几息,却仿佛过了很久。
秦焕之忽然开口,“你……”
沈明渊一惊,“嗯?!”
“你抖什么,”秦焕之将他一惊一乍的反应看在眼里,不屑道,“说着不怕我,还抖成这样,想过后果吗?”
沈明渊摆出得意的微笑,“还能有什么后果,我若是死了或者傻了,你就永远都别想得到窥天镜了。”
秦焕之乖乖入套,“天真,敢用窥天镜和我讲条件,你以为不杀你,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要真是原装的沈二少,还真有可能这么天真。
于是秦焕之就真的信了,完全没往沈明渊是故意激怒他的可能性上想。
沈明渊小心注意着他的动作,猛地深吸一口气,下一瞬便眼前一黑。
身体被人猛地下压,落在蓬松舒适的鸟羽上,神魂却如同坠入火海地狱,尖锐滚烫的痛苦感瞬间漫过全身。
对于肉身的感知在这时变得麻木,包括视觉、触觉、听觉在内的五感都被搅作一团,无法思考,只剩下无尽地痛楚和绝望,让人恨不得立刻死去。
他没有忍,也没什么力气挣扎,放任惨叫声划破喉咙,惊动那些跟在后面的西陵门众。
到底是怎样的惨叫,又呈现了怎样的凄惨模样,沈明渊是一点都不知道了,甚至连‘我’这个概念都变得模糊,从古至今,世上都只有痛苦这一样东西存在,存在便是痛苦,想要结束,只能从世上消失。
有遥远而模糊的声音传来,传到了耳朵里,却没有力气思考、分辨其中含义。
沈明渊睁开眼,瞧见一团绚丽的、不断旋转扭曲的光影,像是掉进了世上最大、最恶心的万花筒里。
于是他又闭上了眼,觉着自己被什么东西吞进去了,经过喉咙、食道,泡进酸臭的胃里,被一点点碾碎、消化。
然后便是长久的黑暗。
又过了很久很久,沈明渊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被凰灵鸟吃进去了,变成了一坨晶莹透亮的鸟粪,从高空坠落下来,正正当当砸在了秦焕之头顶,淋了他浑身都是。
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老子就算变成鸟屎也不放过你!
笑着笑着,一眨眼,发现秦焕之脸上身上都变干净了,特别干净,哪儿还有什么晶莹剔透的鸟屎?
沈明渊眨眼,愣住。
秦焕之坐直身体,眼里依旧没什么温度,朝屋外望去,喊了声,“人醒了,进来看看。”
然后便瞧见一个大夫模样的青年恭恭敬敬、垂着头迈进屋里,与秦焕之询问道,“怎么这时就醒了?”
秦焕之面无表情,“笑醒的。”
沈明渊:……
不,不是,我很疼的,超难受,真的笑不出来。
刚想开口辩解,便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只发出个气音,一个字没说呢,就猛地咳嗽起来。
大概就像是超级辣的辣椒油,吃下去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了喉咙眼儿最脆弱的小舌头上,然后猛地吸气时,又钻进了气管里那种感受。
沈明渊顾不得身上酸痛,急忙向一旁翻过身去,咳了个天昏地暗,脑袋仁儿嗡嗡直响,像是要把肺叶子也给吐出来。
直到背后被人戳了几下,点了几处穴,才终于停下。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只隐约瞧见一个痰盂从眼前被拿走,一块温热潮湿的布擦净了他的手心、指缝和嘴巴,又端来一杯温热清香的水,喂到嘴里。
他眨了眨眼,顺着端茶杯的手看去,瞧见一个面容清秀、带着书卷气的大夫,点点头,算是道谢。
随着温水下肚,脑袋很快恢复清明,沈明渊想起昏迷前的种种,朝着床边看去,发现自己的行李还在,乾坤袋也在。
这就好办了。因凰灵鸟而陷入昏迷算是意外,如今这意外看起来并未打乱计划。
大夫扶着他缓缓坐起,在背后放了柔软的靠垫,坐到床边细心诊脉,又探入一缕神识,检查他的灵脉、神魂。
不远处,秦焕之不发一言地坐着,脸色并不算好。
对于神魂灼烧的后遗症,沈明渊已经得了系统的定心丸,是不太担心的,反正不会影响他投胎。
至于对寿命的影响?他的乾坤袋里,还藏着能延年益寿、洗经伐髓的灵药,只要人没傻,就能治回来,活个上百年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什么治愈神魂的灵药,而是毒`药。
在那大夫伸出一指,要试探他神魂情况时,沈明渊便向后躲了一下。
“公子,凰灵之火非同小可,我需要仔细诊断,才可为公子准备最到位的治疗。”大夫见他不肯配合,温声劝慰着,声线很是好听,像是温茶木琴,让人听了就想顺着他的话。
沈明渊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大夫是无辜的,但他没有选择,还是摇了摇头。
秦焕之站起身来,眼里漫上怒意,手指紧攥成拳,“想死?”
被他的气势这么一吓,沈明渊瑟缩了下身子,紧紧裹着小被子躲去墙角,仿佛一个备受欺凌的良家少男,委屈、可怜,又倔强。
白衣大夫见状连忙起身,挡在两人面前,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秦门主,这里交给在下就好,屋内沉闷,请去外面等候片刻吧。”
秦焕之重重哼了一声,猛地一甩袖子,推门出去了。
门一关,大夫转回身来,就瞧见沈明渊换了一副面孔:一双眼亮如晨星,嘴角上翘带着笑意,胳膊腿都伸出来活动着有些僵硬的关节,完后还打了大大的一个哈欠。
哪儿还有刚才的虚弱可怜样!
大夫无语半晌,想了想秦门主对这少年做的事情,摇摇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算不管了,换了谁被这样对待都会不喜欢秦门主的。
沈公子不喜欢秦门主,还非要做戏把人挤兑出去,这可是个好迹象。
他笑着回到床边坐下,为人盖好下身的被子,温声关照,“沈公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现在可以继续诊断了吗?”
沈明渊比他笑得灿烂些,嗓音沙哑,“这位大夫,请您先转过身去,我换个衣服就让你继续诊治。”
大夫没有犹豫,只道了一声‘好’,便听话背过身。
此处是西陵门地界,门主的屋子里,沈少爷就算有什么歪脑筋,也闹不出什么名堂来。秦门主既然肯独留他们二人在屋里,就不怕人趁机逃跑。
管他是真的想换衣裳,还是想做点别的什么,都没关系。
白衣大夫这样想着,眼里却闪着兴味的笑。
“好了。”
他转过身去,沈明渊身上已然换了一身更加清爽的衣裳。
就在刚才,他自乾坤袋里找到了那一味‘毒`药’,用在了自己身上。
毒`药是他的,解药也是他的,无所畏惧。
大夫过来重新瞧了一遍,微微皱眉,嘟囔着,“怎么会……”
沈明渊笑着瞧他,“大夫,我还有多久的活头?”
大夫瞧着他看了片刻,摇摇头,“沈公子不必多虑,情况没有那么糟糕,还是可以治的,只需要好好调养,我这就去开些方子。”
话毕,就像是怕了什么似的,动作麻利地在桌旁写了些字,迅速收拾东西出去了。
沈明渊收了笑,指尖在被子上轻点,默默拿过一旁的帕子,给自己擦了擦额上冷汗。
到底是用了毒,感觉终归是不好受的。他闭上眼,陷入沉思。
他最初的打算是主动和秦焕之见面,占得先机。
秦焕之对他恨之入骨,想灭他满门,他便先一步背叛整个家族,与沈家为敌。
秦焕之想杀他复仇,他便偷了窥天镜,他死了,谁都别想再拿到这个法宝。
秦焕之想折磨他泄愤、解气,他便先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凄惨无比,让他想上刑都无从下手,一戳就晕,一打就吐魂。
只是在他的计划中,是要装作半死不活,如今计划被打乱了,为占据这份主动,他还是受了一番罪。
受罪就受罪吧,沈明渊无奈地想着,自己对自己下手总还有轻重,总比秦焕之亲自虐他来得强些。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问出这种问题的。
沈明渊困惑地微皱眉头,没有立即回答,视线长久地落在聂辛身上,试着找出眼前的人哪里出了问题,
“聂大侠信这个?”
“原本是不信的。”聂辛看着他,站起身来,朝着沈明渊靠近两步,看上去也是有些疑惑,“为何不叫我酉卿?”
聂辛,字酉卿。
沈明渊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心想为什么要叫得那么亲切,我又不是原主那个傻白甜……聂辛这是知道了什么?
不应该啊,聂辛要真是有原著中的记忆,怎么也不该是这个态度。
他干脆也凑近了一步、只离他半步远,眯着眼似笑非笑,放软了声线试探道,“你想让我叫你的字?酉卿?”
聂辛却是忽然偏过了脸,干咳了一声,不自然地澄清道,“我的意思是,没有人会管自己的护卫尊称姓氏,叫什么大侠的。”
被沈二少忽然凑近,面容声音一瞬间和梦境重合,叫人晃神。
很快,沈明渊又退了回去,重新拉开距离,“聂大侠担得起这个尊称,不必拘礼。”
聂辛再看去,那人已恢复了一副客客气气的疏离模样。
他看着,一句话再说不出,觉得心中骤然空落落的。
还有点隐隐的痒,只要瞧见那张脸、那个背影,便生出抓心挠肺的不满足。
梦中的沈二少善解人意、体贴温柔,对待他是不计回报、一厢情愿的好。他觉得有趣、新鲜,照单全收。
眼前的沈明渊冷淡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管他的死活,连看也似乎不愿多看他一眼,仅有的那点温和都给了亲人和佳肴。
他是自鬼门关转了一圈活过来后,开始每夜都梦到沈二少的。梦境的真实感颇强,且是前后连续的,像是在透过另一个自己的眼睛,瞧着那个世界中沈二少与自己发生的种种。
一夜又一夜,不曾停歇,直至前几日,梦中的沈二少在他伤好之时,对他表达了爱慕之心。
聂辛觉得自己或许是中了蛊、发了疯,可梦境中察觉到的些许痕迹,如沈家的布局、沈二少的衣着习惯等等,却一一与梦中相同。
唯一不同的,便是如今的沈明渊,不再痴迷于他。
也许是对他没了情字,眼前的沈明渊并未亲自照料他的伤势,言行举止间也像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就在刚才的午睡小憩时,梦中的沈二少一次次贴在耳边唤他酉卿,催他醒来。
他便被叫醒了,睁开眼,看到本该贴在身侧的人,远远站着看他,眼里尽是讶异与戒备。
聂辛盯着人背影沉思,也许,自己会做这些离奇的梦,会和沈家的血统有关。
传闻中沈家人本就有着未卜先知的本领,只是随着一代代的传承,每个子嗣的本领呈现方式不大一样,水平高低也有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