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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的,似乎眨眼就到了举办宫宴的时候。
女眷们赴宴的地方在洛阳皇宫东苑的芙蓉园里, 朱槿花、木芙蓉、蜀葵、月桂……竞相盛放, 一片姹紫嫣红,把芙蓉园的亭台楼阁,池塘水畔装点得花团锦簇, 热闹非凡。
而今日乃是借着重阳的名办的赏花宴, 自然是少不得满园的菊花, 红黄白紫, 各有不同, 争奇斗艳。花间来来往往的华衣仕女,头上都应景地簪了菊, 又或是艳红的茱萸,就更显得人比花娇了。
晋国地小,不比邺国家大业大, 阿五等人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斯盛况呢,新奇不已地跟在顾容安身边,个个都是笑逐颜开的。
这芙蓉园,顾容安是故地重游了,看着满园的繁华,她还算平静。
这时候的邺国似乎没有刘裕在位的时候奢靡, 单就园中的菊花品种而言, 竟然只有一株绿菊, 被当作了稀罕物养在了陶盆里, 高高地放在假山上, 用怪石围着。人只能在假山石下远远地赏花。
绿菊难养活,要想它开花所费不菲,是以金贵,但上辈子刘裕的后宫里,这样金贵的绿菊妃子们也只是拿来当簪花用,还要被嫌弃颜色不艳丽,不如素荷冠鼎、紫魁这样的花戴着好看呢。
不得不说,刘子阳还算是个勤恳节俭的皇帝,只除了在刘荣的事情上头渣得昏聩,难道刘裕是他的儿子,刘荣就不是么?
顾容安想了一会,忽然回过神来不由好笑,自己真是太喜欢刘荣了么,竟从一株菊花就想到了他,真是无可救药了。她摇摇头,举步往水上的曲桥去。
过了曲桥,就有一个临水的水阁,阁旁倚着一株高大葳蕤的弄色木芙蓉,花叶繁茂,层层叠叠,竟把半个水阁掩在了繁花绿叶中。
“娘娘,这棵木芙蓉长得真好啊,”在外头阿七是规规矩矩地称顾容安太子妃的,她见了这棵美丽的芙蓉树,觉得很是喜欢,撺掇顾容安戴芙蓉花,“用来插戴一定很好看。”
顾容安原本就瞧着那粉白间色的芙蓉喜欢,听阿七这么一说,她就往前去,想要挑一朵花来戴,哪知站得近了,就听见花树掩映的水阁里,有女子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似乎在说姻缘。
她无意偷听,悄然折了一朵花,准本就走,却听见了有人提到了太子,不由就驻了足。
“姐姐的品格,就是王妃也是当得的,听说贵妃有意为卫王选妃了呢。”说这话的人语气很是恭维,显见对方是个出身显贵的贵女。
“卫王怎么比得上太子,太子娶了妃,应该要选良娣了罢?”大概是被恭维的那个贵女看不上卫王,提及了新婚的太子。
顿时里头几个女子嘻嘻笑起来,有一个声音如黄鹂的就问那个人,“你莫非是想入东宫?”
“有何不可?”那人倒是大方。
顾容安一哂,刘荣倒是个香饽饽,这就有人惦记上了。阿五阿七随侍在顾容安身边,她们耳目清明,自然是听了里头的话,气得柳眉倒竖,如果不是被顾容安制止了,真想站到窗子前,看看她们可还能厚着脸皮肖想太子?
声音很动听的那个就说,“何必委屈自己做妾。”显得很不不理解的样子。
最开始提起卫王的女子就笑嘻嘻说,“以姐姐的身份,当太子妃也是足够的,难道你们不知道黑猫?”她声音利爽,说话犹如连珠炮,三言两语,众人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都说是慎王世子假传的么?”这是信了官方解释的人,说话的声音柔柔的很是温婉。
那个利爽的女子就嗤笑道,“这种官样话也能信?如今这黑猫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就连我们都听说了,恐怕那湖阳公主的太子妃之位不保呢。”
她笑着说,“到时候太子重新选妃,倚着姐姐的品貌,必然能够雀屏中选。”
“听说湖阳公主是个美人,太子很喜欢她。”刚才信了官方解释的那个人大概在这几人的圈子里处于弱势,说话很是委婉。
“那又如何,不过是个来和亲的公主罢了,待姐姐成了太子妃,还不是任由捏扁搓圆,她难道还能回去晋国找人撑腰,一个小国公主罢了,哪有我们邺国公侯之家的贵女尊贵。”
顾容安听着里头的附和声,都气笑了,既然都以为她胆小怕事,她怎能不让她们看看她的脾气。
她分花拂叶,娉娉婷婷地从花树下走出来,在水阁众人骤然失语,眼神飘忽中走进了水阁里。
一个穿着妃色衣裳的女子最先反应过来,见她神态自若,气度高华,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夫人,便屈膝行了一个礼,道,“这位夫人好生面善,不知您是?”
顾容安听出来这个就是那个声音温婉的老好人,微微一笑道,“本宫就是那个太子妃位子不保的小国公主啊。”
她这轻柔含笑的话一出,在场的几个年轻小娘子都慌了神。背地里如何议论太子妃也就罢了,竟然被她听了个正着,那就很尴尬了。
“娘娘大概是听错了,我们并没有说什么。”用红衫配郁金裙的女子就辩解道。
顾容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郁金裙乃是郁金香草染制的黄裙,芳香郁郁,很得贵女们喜欢。只是这裙子十分娇贵,穿过一次,就不能再穿了。这个女子身上的郁金裙已经看得出旧了,至少是穿过了两次的裙子。
来参加宫宴,还穿这样的裙子,其人的境况可想而知了,还是个爱慕虚荣的。顾容安知道对付这样的人戳破她的虚荣才是最难过,淡淡地,“我自与你主子说话,几时轮得到奴婢插嘴了。”
郁金裙脸顿时涨得通红,她想起太子妃落在她裙子上了然的目光,“臣女乃是燕地陆氏之女!”可恨自家母亲不中用,自己明明是嫡女,却过得不如庶妹。
“哦,”又是陆氏的人,顾容安拿着芙蓉花遮面轻笑,“早听闻陆氏之名,难怪……”
这个难怪很是意味深长,在场诸人就没有听不懂的,要知道前太子妃人选就是陆氏这一代的嫡长女,结果与祁王有私,嫁给了祁王为妾。
被人都听懂了,陆氏女就更明白了,低头垂泪,作出一副任由太子妃欺负的样子。
“太子妃雅量,还请不要与她计较了,”站在众人中间,隐隐为首的美貌少女觉得太子妃未免太过咄咄逼人,出言襄助陆氏女。
顾容安却不看她,只问陆氏女,“难道本宫欺负你了么?”
陆氏女嘤嘤哭泣,“臣女不敢。”
顾容安就璀然一笑,回身向阿七伸手,阿七精神一振,欢喜地掏出放在宽大袖袋里的鞭子递给了顾容安。
顾容安拿鞭,甩鞭,一气呵成,啪啪几下就抽在了陆氏女身上,她的鞭子长有二尺余,挥起来有意无意地抽到了那个为首的美貌少女。
一时,水阁里乱了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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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园中的芙蓉阁的高楼上,是视线最好的地方,赏花看人都很便宜。
“今日来了好些漂亮的好娘子呢,”顺妃感慨地笑道。还不到开宴的时候,顺妃侍奉着方皇后在阁楼上赏花,居高临下,园子里游赏的小娘子们自然就落在了眼中。
方皇后笑笑,不以为意,“哪年的小娘子不漂亮。”
“我觉得今年的格外漂亮一些,”顺妃举着湘妃竹的团扇,指了楼下粉色的芙蓉花旁,一个穿着天青色裙子,粉白衫子,身材窈窕的女子说,“那是安宁侯家的小女儿吧,您看她,去年还是个黄毛小丫头呢,今年就成了大姑娘了,真是漂亮,也不知说了人家不成?”
方皇后顺着顺妃的手看了一眼那安宁侯家的小女儿,虽然远远地看不清楚脸容,却觉得她优雅娴静,格外的引人瞩目。方皇后便道,“难为你这么远还认得出是安宁侯家的小女儿,我是看不大清楚了,也不认得人。”
这话不轻不重,落在顺妃的耳里,不免疑心皇后知道了什么,她脸色微僵,不敢再多说什么,讪讪地解释了一下,“安宁侯这个小女儿长得好,妾见过一面就记住了,是以认得她。”
顺妃这唯唯诺诺,缩手缩脚的模样,方皇后都不想看她第二眼,既然说这话分明是收了人家的好处,却有心无胆,像个乌龟伸了个头,被刺一下就缩回壳里了,窝囊得她都懒得跟她计较。
“奴婢倒是记得这位小娘子,只是顺妃娘娘夸得太过了,依奴婢看还不及太子妃十分之二呢,”茯苓见方皇后面色微冷,就把太子妃拎出来夸了一夸。
果然方皇后就高兴了,矜持微笑起来,太子妃长得好,将来的孩子才是长得好啊。
“咦,娘娘您看,那不就是太子妃么?”半夏指着下头给方皇后看。
就见远处一四面开窗的水阁里,似乎是贵女们与人有些争执,而那个站在贵女们对立面的梳了高髻戴着一顶小巧凤冠的可不就是太子妃。
方皇后眺目看去,眉头皱了起来,“莫非有人胆敢不敬太子妃不成?”
这话显然是很护短了,半夏抿了抿唇。
然而方皇后自己话音刚落,就见顾容安扬手,竟是甩了她跟前的贵女一鞭子。
惹得那几个娇滴滴的贵女一阵惊叫。她们在阁楼上顺着风,都隐隐听到了。
半夏就撺掇道,“娘娘,不如我们去看看。”
“不必了,”方皇后看见顾容安根本就没有吃亏,放下心来,饶有趣味地站在阁楼上观战。儿媳颇有她当年的威风啊。
楼下,顾容安利落地打了人,啪地甩了一个响鞭,把心爱的小鞭子扔给了一旁的阿七,笑道,“反正我不打你,你也要哭,人家也要说我欺负了你,不如就打了,也好让你长长记性,下回可不敢随便哭了罢。”
被顾容安鞭子打了的陆氏女又疼又后悔,早知道湖阳公主是这个脾气,她哪敢应了这样的事。这回是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太子妃,你未免也太过刁横了,只是一言不合,就下此狠手么!”被鞭尾波及的美貌少女捂着被鞭子扫到的脸,怒道。若说湖阳公主不是故意的,她绝对不信!
“本宫便是刁横,你也只能受着,除非你当了太子妃,或许本宫会对你客气些,”顾容安气定神闲,想要搓扁捏圆她,也不问问她手里的鞭子。
自己的心事被正主明晃晃地戳破,美貌少女脸色一白。
“王家姐姐可是出了什么事?”一个粉白衣裳的少女轻盈地走了进来,语气关切,“我在外头赏花,忽听到水阁中有些动静,这是怎么了?”
顾容安这才知道为首的这个姓王,如果没有猜错,大概就是邺国王相公家的女儿了,果真是出身显赫,当得起太子妃。
王宛如闭口不言,文臣武官本就不对付,她从家中得到的消息,安宁侯家也想要送女儿入东宫。这时看见衣裳俨丽的对手,哪里有心情说话。
这个少女就是顺妃指着让方皇后看的安宁侯家小女儿万倩,长得娇小玲珑,五官精致,也是个难得的美人。
无人搭理她,她也不难为情,一双灵动的眼睛瞧瞧正在抹泪的陆氏女,可怜衣裳都被鞭子打破了,又见王家的王宛如捂着脸,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又看见袖手站着的顾容安,忙对着顾容安行了礼,口称见过太子妃。
又为两人求情,“不知王家姐姐和陆家姐姐何处惹得太子妃不快,臣女代她们向您请罪,还请您不要与她们计较。”说完催着王宛如和陆家三娘给太子妃赔罪。
顾容安似笑非笑,王氏打算走真性情,痴慕太子的路线,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姑娘就是贤惠可人么?
按剧情,接下来就该是皇后或者太子来看见她的刁蛮霸道了,对比之下这个贤惠的小娘子岂不就入了皇后太子眼?
哎呀呀,真是好算计,她很是期待地拍拍手,“本宫心眼儿小,很计较。”
喊了阿五,“阿五,让人把这几个妄议太子妃的人赶出宫去,本宫不想在席上看见她们。”这几日跟在方皇后身边,别说芙蓉园里的人,就是六局她也使唤的动了。
顾容安又使了一招离间计,只给了一人赴宴,“妃色衣裳的可以留下。”
妃色衣裳的女子还以为自己也要被逐出宫了,没想到峰回路转,顿时对太子妃感激不已,如果被驱逐出宫,还要不要名声了。能够留下来,就算被姐妹们嫉恨也不怕了,大家本就渐行渐远了。
那几个也是知道厉害的,忙求饶,纷纷把罪过推到了陆氏女头上,都是她一个人在说,她们只是听到了而已。
顾容安哪管这些,统统让阿五去处理了,自己带着阿七慢悠悠地往芙蓉阁去。
一时被赶出宫的出宫,留下的悄悄走了,只剩下神色尴尬的和事佬在水阁里,想不明白为何事与愿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