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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上京之前新任巡盐御史已然走马上任, 在官宅里的一应家私物件儿也早就清点明白, 或运至姑苏祖宅封存, 或由老仆守着走运河运至京城, 兼之上皇与陛下都对林海多有夸赞,可以说朝野上下都猜着林海兢兢业业纠察盐政多年, 这一回返京定是要高升了。
按东府小蓉大奶奶甄氏在来给贾母请安问好时偶然间透露的意思,宫里应是嘱意林海任一部尚书之职。那还是甄氏随嫡姐入宫给她们的姑母甄太妃请安的第二日,贾母再是老成持重,想着太妃在老圣人跟前的体面也忍不住心中欢喜。
既然处事一向沉稳的太妃肯叫娘家侄女传这个话儿,那必定是老圣人给了明示的,以圣上对老圣人的孝顺恭敬,女婿的位子想来十拿九稳。贾母越想,越替女儿欢喜, 也越是怕女儿与娘家离了心, 不仅由鸳鸯扶着亲自去梨香院细细瞧了一遍里头的装饰, 改无可改之下命人开库房取了老老太爷留下的太湖石盆景珍品换走了院子角落里的一盆品相一般的茂兰,还每日里把贾琏叫来好一番叮嘱, 备下了各色给女儿一家的礼, 叫贾琏得空就往林家去,务必让他姑母一得空就回娘家来住。
贾母这一回口风极紧, 半个字儿都不曾对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吐露,东边府里小蓉大奶奶也一贯眼里没有公婆丈夫, 是以这事儿还真就只有她二人与那天在屋里伺候的几个丫头晓得, 旁人都只当贾母是偏爱女儿, 便是那心思恶一些的,也不过以为贾母信了外头的传言,要带着儿孙占女婿的便宜,倒不曾想到旁处去。
若不是贾母身边的大丫头琥珀借着奉茶的时候听着了,回头指着递贾母传话的功夫说给旺儿媳妇依人卖好,贾琏都没想到上皇竟然这般看重林姑父,疑心病又这般重。
事分轻重缓急,贾琏一面给下头透了意思,叫他们明白自己绝对无意叫琥珀这丫头进自个儿院子服侍,一面就顺手推舟,按贾母的意思带着礼去林府走动,一五一十的将从贾母身边人口中得到的消息说与姑父姑母知道。
林海宦海沉浮多年,此前心中已有怀疑,再一印证贾琏的话,便理清了这一回晋升之事上的风波。
圣上登基数载,素有孝敬友悌之名,六部尚书之职皆由上皇逊位前任命,唯有前吏部尚书辜负皇恩,去岁叫人揭发欺君、贪墨等数大罪,惹得上皇龙颜大怒,才让圣上下旨夺职,最后判了个满门抄斩,吏部尚书一职也空了出来。这回林海离任归京,传他是来接任吏部尚书一职的流言甚嚣尘上,传言愈有板有眼,此事的波折便也愈多,林海心中隐隐觉得,上皇早就对他起了疑心。
日渐没落的荣国府,不过弱冠之年的贾琏,又有何处值得人惦念?王子腾已然受了弹压,林海作为贾琏的先生也无法独善其身。不过于林海而言,这些年在扬州任上也算是历经生死,惊险处甚至险些赔上妻儿性命,但求家人平安,诸般荣辱沉浮都已看淡,这一回到底是能高升一品,还是真的如上皇刺探的一般领着帮抑郁不得志的穷翰林修书,都差别不大。
以上皇用人却疑人甚至冷眼见人送命的做法,林海当真是一丝儿都不后悔自己暗中倒戈一事。既然已禅位给当今陛下,太过贪恋权柄只会造成朝局动荡、人心惶惶,臣子也是人,谁又当真没有私心?
有了贾琏递过来的话,林海也没有轻举妄动,偶尔还反其道而行,林家的宅院也是日日宾客盈门,许多平日并无甚往来的同年或下帖子或派管事拜访,好不热闹,贾敏不得不假称风寒抱恙,才躲过那许多宴请。她一病,林海也借口儿女年幼无人管教,安心闭门谢客,只管在家与妻子谈书论话,亲自教导一双儿女修习书画之道,时常揍得林樟哭喊娘亲,叫休沐时来给姑母兼师母侍疾的贾琏暗地里笑破了肚皮,还假惺惺的给小师弟带来许多上好膏药并甜口儿小吃,叫林樟感激不已。
如此拖了近两月功夫,宫里终于有了消息,上皇亲自去了圣上处置公务的勤政殿,瞧着圣上写下了封林海为吏部尚书的谕旨,加盖宝玺,此事方算是尘埃落定。
阖家焚香跪迎了圣旨,贾敏才算舒了口气,身子骨才开始慢慢儿“痊愈”,林家也终于开始在京中与人交际往来,将雪片儿一般纷至沓来的帖子一一接下,或回礼婉拒,或择日拜访,贾敏也在订好了首次摆席宴请的日子之后先让林海陪着她和儿女们去荣国府给贾母请安。
因为林海仕途波折,贾敏归宁之期一拖再拖,邢王二夫人背地里已不知说了多少恨人有笑人无的酸话,贾母也跟着上了好几天的火,吃什么都不香甜,如今总算了了心事,自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着健旺了不少。
到了贾敏一家登门拜访的日子,贾母天不亮就起了身,从昨儿晌午鸳鸯就帮她挑出来的十来身衣服里精挑细选,费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挑了贾敏年节时送来的松香色绸缎裁得衣裳,配上一齐送来的嵌绿玉松香仙鹤纹抹额,插着她们母女二人都有的镶红宝童子送福簪,容光焕发的等在上房里,早饭时还多用了一个鹅油卷儿,急的鸳鸯忙趁贾母不注意时命人把甜腻点心都挪到了贾母轻易不会去瞧的地方,只奉了热茶上来消食。
等林家的轿子抬到荣国府侧门时,邢王二夫人已经在贾母处殷勤服侍,贾赦贾政兄弟二人也正了衣冠分坐贾母下首左右两边。小辈里除了贾琏执弟子礼候在了大门口,李纨寡居不吉,带着独子贾兰回避以外,也分别坐在了两位老爷的下首,连贾宝玉都规规矩矩的守着他老子坐了,并未在贾母怀中撒娇弄痴。
一听到姑太太一家到了,贾母再按捺不住一颗慈母心肠,不顾儿子媳妇的劝阻,直接起身扶着鸳鸯就要到垂花门外等女儿一家,儿孙们自也不能再安稳高坐,忙也跟了上去。一行人闹哄哄将将站定,就瞧见坐在小轿上缓缓而来的贾敏一行,贾母便忍不住老泪纵横。
贾敏青春正好便随夫离京赴任,再回来时已是芳华渐逝、儿女成双,本就有多少感慨叹息,乍一瞧见泪眼朦胧的老母哪里还忍得住,悲泣一声“太太”便要下轿,不等抬轿的仆妇停稳便大步快走至贾母身前,母女二人执手哭做一团。
老太太与姑太太都成了泪人儿,自邢王二位夫人至围着的丫头婆子略愣了愣也都啜泣起来,一个个帕子揉着眼睛情真意切,倒显得不曾落一滴泪的几位老爷少爷并林家父子分外不近人情。林海目视贾琏片刻,贾琏只做不知,陪在贾敏身边一脸唏嘘,还是林樟仗着年幼讨喜,出声劝了善感的母亲姐姐,众人才缓过神来,纷纷止了泪。
贾母一面拿帕子拭泪,一面就把黛玉林樟姐弟俩一边儿一个搂进了怀里,爱怜的摩挲起来,越看越欢喜:“这便是玉儿和樟儿了,果然好齐整模样。我们娘们在家坐井观天,只觉自家的哥儿姐儿生的世间少有,成日里说嘴,这回可是都比下去了!”
说着,贾母还不忘笑着睨了一旁的贾琏宝玉二人,王夫人笑的端庄大方,却不曾接话,倒是一向木讷的邢夫人开口笑着应了,还附和着好生夸了黛玉姐弟一番,言辞之间也有了些大家太太的风范,引来贾赦赞许一瞥。
只可惜邢夫人最想讨好的婆婆贾母这会儿却顾不上她。方才贾母口上说着黛玉姐弟把府里的孩子都比下去了,心里却是惦记着让贾敏夫妻好生瞧一眼宝玉,故而眼神不过在贾琏身上一掠而过,主要放在了宝玉身上,谁想这一眼反倒瞧出了差错。
宝玉从小就有个痴病,喜与好颜色的女孩儿玩耍,这些贾母心里也有数,为此今儿特意让贾赦贾政二人都一齐在自己身边等候,好让贾政威慑宝玉一二,免得宝玉轻重不分惹得女婿不喜。这安排原是再妥当不过的,可贾母也没想到宝玉这会儿痴病犯的这般厉害,竟瞧着黛玉便呆了,那直愣愣的模样,差不多的都瞧见了。
贾母心中一沉,却还想着挽回,便主动搂着黛玉姐弟让大家进去,心中已然有些恼怒的贾敏夫妻瞧在她的面子上也依然和颜悦色的与兄嫂们一同进屋,贾敏还在贾母回身时对面露羞恼的黛玉微微摇头,安抚住了女儿。
长辈们一转身,贾琏便悄无声息的走到还有些呆怔的贾宝玉身后,不顾旁边一心护主的袭人一脸的焦急,一巴掌重重拍在了贾宝玉背上,拍得他一个趔趄,顶着袭人的抽气声对他眨了眨眼,背着光的桃花眼里满是关怀,心里冷笑不已。
贾宝玉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对贾琏笑了笑,挥挥手让急着瞧他有没有事儿的袭人先退下,便迈开步子追了上去,安安静静地走在王夫人与探春之间,偶尔偷偷瞧一眼贾母怀里的黛玉。
进屋之后众人自然要依次见礼,互相见过,做外祖母、舅舅舅母的要给见面礼,做姑父姑母的也要给侄儿侄女们礼物,热热闹闹说笑了半晌,只有贾琏一个两手空空,得了贾敏好一顿打趣,还是林樟可怜他,将贾母送的一块冻石纹章料子塞了过去,惹得众人大笑。
贾母笑的开怀,眼神里却带着点儿打量,搂着林樟笑眯眯说道:“你这猴儿,倒会拿外祖母的礼借花献佛。可你送了你琏二哥哥纹章料子,你宝玉哥哥却只能眼巴巴看着,可怜见的,樟哥儿说说咱们可怎生是好?”
贾母说着,手指就遥遥点了点端肃身姿坐在父母下首的宝玉。贾宝玉发现林家表弟果然随着老太太的动作望了过来,忙露出极亲昵的模样,林樟眨眨眼,也慢慢笑了起来。
贾敏一见这小混世魔王笑成这样就觉心头一跳,可惜还不等她开口林樟就笑嘻嘻答道:“外祖母赐东西给樟哥儿,贵在慈爱之心而非物件本身。外祖母的疼爱樟哥儿已经懂得,可琏二哥哥连个礼都收不到,甚是可怜,樟哥儿想着不患寡而患不均,便分了一样给二哥哥。正所谓古有孔融让梨,今有樟儿送石。”
林樟一顿歪理说的乱七八糟,还敢扯上古贤,贾政听得额上青筋毕露,只是碍于林海在旁还老神在在眉眼含笑的听着,硬忍着没有开口,只能用眼神不断暗示妹妹妹夫。
可怜贾政一片好意,哪里晓得林海这会儿还恼着方才贾宝玉举止孟浪却无人管教之事,根本懒得理会林樟的胡言乱语,而贾敏听着这个小祖宗只说了这些话,还默默念佛呢。
贾敏的佛还没念完,刚刚一脸得色闭上嘴的林樟觑着慈眉善目的贾母忽而又开口补了一句:“再者,我是做弟弟的,又不是应当应分要送哥哥们礼,自然是瞧着哪个顺眼,便送哪个。宝玉哥哥伤心,只管问喜欢他的人讨礼便是了,我可不会羡妒。正所谓人非草木,孰不偏心?总不能人人都只偏爱了他。”
仿佛瞧不见一屋子人剧变的脸色,林樟说的眉飞色舞,只差没给自己拍巴掌叫好,还不忘对羞的满面通红的贾宝玉露出个纯良乖巧的笑容,拿手指刮刮脸颊,气的贾敏眼前一黑,恨不能立刻起身抓起林樟就让林海捶得这个孽障三天下不了榻。
一屋子人都暂时失了声,还是林海合上茶盏,把突然变得有些忸怩不敢与亲爹对视的独子招到了身边,温文尔雅的向两位舅兄开口,提议他们一起去外书房吃茶说话,好让女眷们说些体己话。
林海开了口,不管是笑容满面的贾赦还是一脸愠怒的贾政都恪守待客之道颔首附和,林海也就顺势拎着林樟与他们一道行礼离开,贾琏作为成年男子自然也一同退下,过去为长辈们斟茶倒水。
他们一走,与姊妹们一同留下的贾宝玉就有些红了眼圈,疼的贾母心肝儿都碎了,也不顾黛玉还在身边坐着,忙就叫宝玉过来,搂在怀里好一顿摩挲,有心安慰他几句又怕贾敏多心,反误了两个玉儿的好事,只好看着贾敏叹了口气。
贾敏虽嫌恶贾宝玉孟浪,却也晓得之前樟哥儿所言极为无礼,说出去也不好听,这会儿倒不好直接把黛玉叫回身边,便打算再送方好砚台给他稍作弥补,之后再借着更衣的功夫让人再从多备的礼里给贾兰添一样。
谁知她还没开口,终于得偿所愿与黛玉坐在一处的贾宝玉就隔着贾母含笑开口:“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听着宝玉说出这等傻话,贾母也不等贾敏说话就笑着开口应道:“好好好,既然有眼缘,就更和睦了。你们是亲亲的姑表兄妹,觉得熟悉也是应有之义。”
贾母乐得眉开眼笑,王夫人在下面却沉了脸。她先前十分厌烦史湘云,便是觉得她一个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孤女,每回过来只管拉着宝玉陪她憨吃憨顽,没眼色又讨人嫌,没想到这林家的丫头比史湘云还厉害,才多一会儿就勾着宝玉丢了多少丑。
王夫人瞧着黛玉的眼神不善,贾敏这个当娘的当然不会一无所觉,直接便挑眉冷眼看了回去,顺便开口把黛玉叫回身边揽着。
虽然今儿才第一次见贾宝玉,贾敏这些年却没少从回娘家送节礼的管家娘子口中听到这个侄儿的消息,什么平日最喜吃丫鬟嘴上的胭脂,又说入仕为官的男子是庸蠹,心中很是不喜,只觉又是个浪荡纨绔。因此即便贾母信上说出花儿来,她也从不肯松口应下亲事。
只是贾宝玉终究是她娘家侄儿,又还算年幼,贾敏觉着他还不至于太过不堪,心里也当还没有生出什么真正的龌龊心思,刚刚垂花门前的那一出才没有翻脸,而是顺着贾母的意思直接翻篇儿了。可王夫人这副模样,倒好似是她家好好的女孩儿做错了事,贾敏如何忍得。
觉出女儿神色不对,贾母腹内不由大骂王夫人无知愚妇,却不好拦着如乳燕投林一般扑到母亲怀里的外孙女,只好清清喉咙准备说一说贾琏备下的梨香院,想留贾敏母女小住几日。到时候见面次数多了,总能找到时机描补一番。
她正要提起贾琏的辛苦,眼巴巴看着独占天地灵气的新姊妹三两步走开的贾宝玉已经急得抓耳挠腮,大声追问道:“林妹妹,你可有玉没有?”
黛玉天性聪颖又通透,即便年纪还小不懂联姻之事,却也将刚才娘亲与外祖母、二舅母之间的眉眼官司瞧的分明,晓得这劳什子宝二哥哥没有规矩却叫娘亲与她难堪,心里很是恼怒,听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后立时便反唇相讥:“那样稀罕的宝贝,我如何能有?”
黛玉只觉这个表哥不知所谓,不愿同他扯上一丝儿干系,荣国府诸人却是大惊失色,几个伶俐的丫头赶紧围了上去,却还是晚了一步,贾宝玉已经一把扯下脖子上挂着的通灵宝玉,用力掼在了地上,大声嚎啕。
“什么阿物,连人之高低且不能择,还说什么通灵不通灵!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如今这样一个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单我有,可知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
贾宝玉伤心欲绝,原本与其他丫鬟一处低眉顺眼侍立在旁的袭人急忙赶了过来,只是琥珀手脚伶俐的抢先一步,将通灵宝玉拾了起来,亲手捧给唬得心头乱跳的贾母过目,袭人便转而给宝玉抚背顺气。
贾母颤颤巍巍又是细瞧又是摸索,确定通灵宝玉完好如初后才松了口气,搂过被袭人牵过去的宝玉狠狠拍了一下,骂道:“你这孽障!你若不顺心,打骂人容易,何苦摔这命根子!你妹妹与你淘气,哄你说没玉,你也不问一声就使性子!不信你且问你姑母,你林妹妹可有玉没有?”
一屋子围着贾宝玉乱糟糟闹哄哄,丫头们来去时还有人挤到了黛玉,贾敏早就面沉似水,一双纤细的手臂紧紧搂着茫然忐忑的女儿,怕她心中害怕。这会儿贾母将话引到她头上,她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贾宝玉那双无辜懵懂的眼睛,才客套的笑笑:“我们这样的人家,哪个姑娘小爷没几块好水头的玉佩呢?玉儿樟儿他们,自是尽有的,只不时时佩在身上罢了。”
说着,贾敏也不理会贾母面上难掩的伤心失望,低下头安抚的拍了拍黛玉单薄的脊背,示意黛玉无需担忧,继续说道:“太太也晓得,我家老爷才领了旨意,不日就要上任办差以报圣恩,我才从扬州过来,府里还有许多事情不妥当,便想着不好打扰太太和嫂子们太久。我瞧着这会儿也不早了,不如便请人去前头给我家老爷说一声,我们娘儿们这便回去了。”
贾宝玉先还等着姑母给个答复,问问林妹妹的玉是个什么模样,不想林妹妹竟然还要家去,登时就急了,想开口求姑母求老太太,让她们把林妹妹留下来。可惜贾母今儿是万万不敢再让他说话,忙拿话岔了过去,说什么也不同意贾敏这就回去,定要留他们一家用过午饭。
贾母苍老许多的面容上满是伤心不舍,贾敏心中也存着对母亲十多年的孺慕之情,当着贾母的面儿一时也不好一味坚持。恰好贾琏回来替几位老爷传贾宝玉去外书房,贾母忙让宝玉随贾琏过去,又随口指些家务事把王夫人支走,才算把贾敏母女留了下来,诸人勉强和乐的一同用了饭。
等王夫人料理过家务回来,丫头们已经奉上了饭后漱口的香茗,鸳鸯等人忙又在旁单设一席,恭敬温顺的请她入席。
可惜还不等王夫人动筷子,就有小丫头子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一脸的慌张:“宝玉掉荷花池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