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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门外朱珣和苏婉如进了门,他一抱拳和众人道:“各位,来迟一步,抱歉!”
他说着,和苏婉如往沈湛身边一站。
众人一愣,不明所以,惊讶的看着他们,柳大人咳嗽了一声,这里的人论官位他最低,可今天他是主审,自然他得开口询问,“朱世子,您和苏姑姑这是做什么?”
“我来说。”苏婉如拱手了,拱了一圈,视线在宁王身上一扫一过,落在柳大人身上,介绍朱珣,“朱世子今日是被告。”
被告?
柳大人一愣,沉脸道:“这是……圣上没说朱世子要一起审问,你们这样就是扰乱堂审。”
“柳大人,各位大人。”苏婉如说着一顿,又看着宁王,“宁王爷!父债子偿这话大家都听过吧,柳大人的桌面上摆着那么多的证据,告的就是镇南侯和长兴侯通敌叛国,如今长兴侯人已去,那么自然就要由朱世子来接替。”
“这……也说的过去。”徐立人颔首,看着众人,“大家觉得呢。长兴侯本就在这案子里,只是他人已经去了,可案子还是案子,理当由朱世子出面受审。”
大家蹙眉,戈大人为难的看着苏婉如和朱珣,咳嗽了一声,问道:“朱世子,您这是……想好了?”他的女婿啊。
“想好了。”朱珣拱手,回道:“长兴侯府向来光明磊落,行的端坐的正,这案子既然一开始告的就是镇男侯和长兴侯,那么我们就不会退缩。我爹泉下有知,也会支持我的。”
戈大人没话说,点了点头。
“那行。”柳大人道:“朱世子就和镇南侯同在堂上受审吧。”
还是头一次,有人上赶着审问过堂的。
“那苏姑姑你又是做什么?”柳大人问道。
苏婉如咳嗽了一声,又抱了抱拳,回道:“我是镇南侯请来的讼师,今日镇南侯和朱世子的案子,由我来打辩,各位大人,律法中没有规定受审者不能请讼师吧?”又看着宁王,“王爷,您说呢?”
大周开朝不过几年,律法尚未完善,自然就没有细分到被告能不能请讼师,更不曾规定女子不能做讼师的。
大家一阵为难,宁王开了口,颔首道:“既然律法没有规定不许,那就自然有商议的余地,只要各位大人同意,本王便无异议。”
“多谢。”苏婉如颔首,转头看着戈大人,“各位大人认为呢?”
徐立人正要说话,戈大人已经开了口,道:“既然王爷说可以,那就可以吧。”
他拍了板,徐立人的话就收了回去。
“行。”苏婉如道:“那就请柳大人开堂吧。”
柳大人颔首,拍了惊堂木,书吏喝了一声,“肃静!”柳大人就将所有人证据摊开,道:“因为路途遥远,曹恩清便没有来,但他所收集的证据和文稿都在这里,也经由宁王爷亲自去查证过,现在就给各位一一念一念。”
书吏上前,接过来,站在堂前,读道:“在镇南侯所建的肃州卫戍边墙附近,发现了一条暗市,其路隐在树丛之后,外墙被凿成一跳宽足九尺的通道,寻常由树木遮掩,很难看到。这条路出去再走三日的脚程,就是努尔哈赤的一支游民分部,宁王爷为了证实这二点,还抓了游民作证,证词就在这里。”
书吏说着,将证词举起,上面写的什么看不清,但是能看到两个手印。
“这是游民证词,可证明在过去的五年,每个月都有商队出城,他们家中所用的物品,皆是来自他们。这些物品包括,丝绸,米,盐,炭等物,不但这些,还有军需所用的刀,枪,甚至于他们的战马蹄下的蹄铁,都是由这些人供应。”
书吏读着都露出愤慨之色,作为汉人,没有不恨那些人,因为那么多年的压迫和剥削,已经容在了血脉了,永远都都不会消失。
“这是关外的证据。”书吏顿了顿,平复了心情,接着又道:“关内,甘肃驻兵审问了七人,这七人皆对暗市的事一清二楚,而过去的五年,每个月他们都能从这些商队手中,拿到五十到两百两不等的酬谢。”
“这些证据,皆有认证,除了曹恩清外,都已押到京城,关在牢房,若有异议,即可便能提审!”书吏说完,将手中的稿件交给刘大人,便回了座位。
“镇南侯,”柳大人说着又补上了朱珣,“朱世子。证据确凿你二人可认罪?”
沈湛没说完,和苏婉如对视一眼,后者就咳嗽了一声,道:“柳大人,还是将证人押上问一问吧。”苏婉如说着,和沈湛以及朱珣道:“堂上太挤,二位先在旁边坐一坐。”
“柳大人,还未定罪他们二位就不是罪人,既不是罪人,那就能坐的吧。”苏婉如手一划,看了场上这么多人,“毕竟,镇南侯和朱世子的身份,在这里怎么也有一席的吧。”
柳大人直皱眉,虽不满,可也知道苏婉如说的不假,要是不清讼师他们二人自然要站在堂上答问,可现在有讼师,他们只要听着就好了。
“给镇南侯和朱世子看坐。”柳大人道。
衙役端了椅子来,苏婉如就指着宁王那边,“就坐宁王爷那边好了,毕竟和徐大人戈大人坐在一起也不合适。”
一个是勋贵,一个是朝臣,是不合适啊。
柳大人没说什么,让人抬了椅子,但沈湛身后却站了十几个衙役,就怕他武功太高,一会儿定罪他要发怒杀人。
沈湛坐下,右手边就是宁王。
宁王端茶喝着,他身后的随从也无声的上前一步,手就拢在袖子里。
证人被带了上来,一位三十几岁的牧民,还有七位甘肃守兵,八个人精神都还不错,显然没有用刑。
“你八人,按顺序将所知道的事情都说一说。”柳大人道。
八个人就轮流开口,牧民道:“别的不知道,但每个月确实有商队给我们送生活的物品,米油炭布都有,你们看我身上这件衣服,就是用你们的布做的,有三年了。”
他说着,扯开衣领露出里面的中衣,确实是缎料,已经褪色,不穿个两三年难有这样的破旧。
柳大人点头,正要说话,苏婉如咳嗽了一声,道:“柳大人我有问题。”
“说吧。”柳大人第一次和苏婉如接触,只知道这个女子不简单,可现在才知道,她除了不简单外,话还很多。
不过,既然同意了她做讼师,那就不能言而无信,讼师要问证人,这是天经地义的。
“这位证人。”苏婉如和牧民道:“你说每个月都有人和你们交换物品,以物易物。那么,你可见过镇南侯,长兴侯也行,毕竟他近一年都在那边走动。”
“不曾。”牧民摇头道。
苏婉如点头,看着柳大人,“这么说,他其实并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和他们以物易物。大人,我觉得他作为证人不大妥当,最好能请努尔哈赤来说一说。”
有人噗嗤一生笑了,不知道是谁,柳大人顿时头皮发麻,回道:“苏姑姑,这位证人,只是证明确实有暗市,至于证明暗市和镇南侯有关的证人,是这七人。”
苏婉如哦了一声,转身看着七个守兵,“那你们说。”
其中一位瘦小的人,开口道:“我们原来是跟着镇南侯的,可就在五年前,镇南侯忽然让我们去了甘肃守戍边,一开始我们不知道,直到商队出现,我们才知道,镇南侯是要做这件事。”
“此事已经查过,他们早年确实是镇南侯麾下的兵。”柳大人补充道。
“那当时和你们一样,从战场退居守戍边的,一共有多少人,还是只有你们五人?”苏婉如问道。
那位守兵回道:“一共有一千两百人。”
“这一千两百人,都知道暗市?”苏婉如眉梢微挑,那人摇头,“只有我们七人,侯爷只交代了我们七人。”
苏婉如哦了一声,“这么说,你们是镇南侯心腹喽?不然,这么重要的事情,镇南侯不交给裘戎去办,却交给你们,要知道,那几年裘戎也在甘肃。”
“这个我们不知道。”那人道:“我们这等身份,当然是上头吩咐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苏婉如就冷笑一声,“吩咐什么就办什么,我看你们也不是听从吩咐啊,毕竟一个月两百两的佣金和封口费,可不少啊。”
“这是商队私下给的。”那人辩解,“侯爷也知道。”
苏婉如微微点头,“那除了镇南侯,还有谁也知道呢,比如,镇南侯不在的时候,你们都和谁联系?”
“和……我们不用和谁联系,我们只要守住那个暗道,其他的事都不用我们管。”那人回道。
苏婉如点头,看着柳大人,“大人,当年镇南侯派了一千两百人去甘肃,这一千两百人里有几个游击将军,还有两位他的亲信兵。大人打听过他们曾是镇南侯麾下的,想必也打听到了,当年这七人定人不是镇南侯的亲信。”
她说着顿了顿,看着众人,“试问各位大人,你要是办这种杀头掉脑袋的事,是随便找几个人去办,还是交给自己的亲信去办呢。”
“那自然是亲信。”崔大人道。
苏婉如点头,一转头看着守兵,冷笑道:“所以,我的结论就是,你们非但不是亲信,还是背叛的小人,受人收买来陷害镇南侯的。”
“我……我们不是。”那人大声辩解,苏婉如脸一冷,喝道:“公堂上,大人没问话,你不能开口,掌嘴!”
柳大人当然不会让苏婉如胡闹,拍了惊堂木,喝道:“肃静。”他说着一顿,又道:“不但他们,还有西北的两户商户,在西北经营的七年,这两户人家,就是镇南侯属从,所有贸易往来,皆是他们在办。”
八个人被押下去,又带两位男子上来,一位四十出头长的白胖,一位五十几岁留着时下流行的美髯。
两个人神情平静,并没有即将被抄家杀头灭族的惊恐不安,显然是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安排好了后事。
柳大人问话,白胖的男子回道:“……第一次是镇南侯来找我们的,此后他就没有来过,而是以为副将,独眼,我们打听过,就是镇南侯麾下的裘戎。”
“有来往的证据吗。”苏婉如问道。
那人摇头,“没有,他们办事很谨慎,每次来都是取钱,取了钱后交代几句就走了。”
“还是没有证据啊?”苏婉如蹙眉道:“那彼此合作总要立契约的吧?”
那人点头,“有!已经呈交给王爷。”
算宛如就看着宁王,宁王含笑道:“证据,自然都一起交给衙门,苏姑姑不必看我。”
“契约在这里。”柳大人将契约牵着立起来给众人扫一眼,并不打算给苏婉如查看,这是重要证据,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碰的,“确实是镇南侯的签名。”
苏婉如看着,那签名在纸的正中,一看就是沈湛练字用的纸,被人拿去写了契约。
“笨。”苏婉如白了一眼沈湛,沈湛露出无奈的样子,他在军中闲了就会练字,谁能知道这些人有这样的心思,再说,还不是你说我写字难看嘛。
大家看苏婉如不说话,不由暗自松了口气,这女子,有些聒噪啊……
这种聒噪,还让人无话可说。
“行,这证据暂且摆在一边,”苏婉如颔首,道:“柳大人,可还有证据?”
柳大人颔首,道:“暗市这么多证人,证据,已经确凿认定是镇南侯所为。而京中六位官员在大狱内被毒杀,也有人证,物证,所以……”他拍了惊堂木,但语气还算柔和,看着沈湛,“镇南侯,你可认罪?”
“大人刚刚都是您的证据。”苏婉如道:“我们还没自辩呢。”
柳大人揉了揉额头,道:“辩吧。”
“多谢。”苏婉如拍了拍手,看着众人,一一扫过,道:“方才的证人,证据,若非当事之人,在外人看来实在是天衣无缝,就连契约都有,镇南侯这一桩通敌叛国的罪,算是坐实了。”
众人紧蹙了眉头,徐立人道:“既是坐实,又何须再狡辩胡闹。”
“徐大人。”苏婉如道:“你们有证人证明镇南侯有罪,可镇南侯也有证据证明自己无罪啊。”
她说,就见门外朱音递了一包东西过来,她当着众人的面打开,拿出一本账册出来,“这包东西,是长兴侯遇袭前,交给他的常随朱昌带回来的,这是一本账册,册子里记录的去年六月到十二月的账目来往。”
她说着,交给了柳大人,“账册里写的清清楚楚,每月出货布,炭,刀枪等物,换回马,牛,养多少,得利多少,一清二楚。”一顿又道:“这本账册长兴侯拿到时,正是他们销毁的时候,他们杀长兴侯,也恰恰是也丢了这本账册。”
“账册是账册,可上面并没有商号名字,证明不了什么。”柳大人道:“或许,这正是镇南侯这边的账册也未可知。”
柳大人说的也没有错,苏婉如颔首,道:“这不是立证据吗,大人,容我一样一样的说。”她一顿,从包里拿出一支断掉的木牌令,“这个,是和账册一起的,大家看看,这木牌令,可有人认识。”
柳大人接过去看过,书吏探头过来看了看,一愣,道:“这……是通天票号的木牌令,只有各分号的掌事才有。”
“通天票号?”郑文举道:“怎么又扯上通天票号,莫非他们也参与其中了?”
戈大人也簇了簇眉头,要知道,通天票号和圣上可是有来往的,当年战乱,他们还暗中支援过三百万两给圣上,苏婉如现在扯出通天票号,有些不妥。
苏婉如点头,“确实是通天票号的木牌令,上面还有姓,我查过了,这是临昭封号掌事的木牌。”说着,她又抖出一张契约,“恰巧,这也是一张契约,上面盖的也是这位孙掌事的私印。”
她交给柳大人,大声道:“长兴侯无意之间发现努尔哈赤的部众,用的刀居然和他们一样,就连马蹄铁都是一样的。所以他派人暗中查探,终于让他找到这条暗市。不过对方也谨慎,察觉长兴侯发现他们以后,就立刻封了通道,遣散了商队,将所有暗市账册来往信件,都准备销毁。长兴侯带人赶去的时候,那个院子已经人去楼空,但幸运的是,长兴侯还是找到了这些。”
“找到了契约?”柳大人道:“他们要销毁,契约是重中之重,何以让长兴侯找到?”
这说不通啊。
当然说不通,因为也是假的呀。苏婉如看着柳大人,无奈道:“大人,这事就要劳烦您去问这位孙掌事了,他这办事的能力实在是欠佳。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欠佳,所以才让长兴侯找到了这些。”
长兴侯送回来的是一本账册和一个木牌令。得亏有这些,否则她和沈湛短短一个月,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收获。
她心头想着,挑眉看着宁王,宁王眉头微蹙,但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
柳大人哑口无言,咳嗽一声,将契约摆在一边,“那这份契约的真假就有待确认。”又道:“来人,去传通天票号的人来,看看他们可认识。”
“有劳大人了。”苏婉如拱手,和众人一起等着通天票号的人来,约莫过了两刻钟,门外来了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他上前来行礼,“草民邓现,叩见大人。”
“给他看看。”柳大人道:“这是你们临昭分号的孙掌事笔迹,你看看可认识。”
邓现接过东西看了一眼,摇头道:“草民不认识这字迹,草民和孙掌事没有来往过。”说着一顿,又道:“不过,这私印有些古怪,我们票号所有掌事的私印都是我们东家给的,取自同一块鸡血石,所以每块印鉴都是不规整的。不过,后提拔上来的掌事就没有这个待遇,毕竟那块鸡血石早就用完了。”
“这么说,印鉴是真的?”柳大人问道。
邓现摇头,“草民记得,孙掌事比草民跟着东家还要早三年,草民学徒时,他已经去了票号做伙计,所以,虽和他不熟悉,但可以肯定他的私印也一定出自那块鸡血石。而这块印虽难辨真假,但形状太过规整,不像是真的。”
柳大人看着苏婉如,“假的?”
“哦,”苏婉如也无奈,她当然是找不到孙掌事的私印,也不知道有鸡血石这件事,就随便找人做了一个而已,“邓掌事对临昭分号的事不清楚,所以他更加不知道,孙掌事的私印早在五年前就摔碎了,他这块是新做的。”
邓现嘴角抖了抖,“这……确实不知道。”他想说苏婉如鬼扯,可这事他现在没法否认。
苏婉如颔首,看着柳大人道:“是真是假,还要请柳大人再查验。”
柳大人颔首,冲着邓现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
“等等。”苏婉如留住了邓现,“既然来了,那就顺便认个人吧。”
苏婉如余光就看到,宁王面色微微一变。
“还有证人?”柳大人道:“带上来。”
苏婉如摆手,请邓现在一旁,她道:“在带证人上来前,我要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众人皱眉,徐立人道:“苏氏,这是公堂,允你做讼师是看镇南侯的面子,你若胡闹,那边请出去吧。”
“我是胡言乱语的人吗。”苏婉如冲着徐立人一笑,道:“三十年前,有位公主守了寡,她寥落之下寻了应天为家,在应天建了一个举世闻名的园子,还在院子后盖了一座登月塔。虽是守寡,可这位公主实在是生的貌美多情,所以,她的门下客数不胜数,无数青年才俊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柳大人咳嗽了一声,道:“苏姑姑。”
“等等。”苏婉如负手来回的走,在宁王面前停下来,似笑非笑道:“她的门下客多已作古,我便不再一一说,但其中有一人得了公主的青睐,他多才多情且貌比潘安,和公主两情相悦,情比金坚。”
“可天公不作美,彼时国朝大乱,四处战火纷飞,各处枭雄鼎力,应天随即被义军占领。占领的那天,公主正好诞下子嗣,是一个生的很漂亮的儿子……”
“公主被逼自尽,他的情人却没有死,而是带着无数钱财逃走,暗中将孩子养大,亦从公主死的那天,开始谋算报仇之事。”
众人听的面色微变,二十年率先进应天的人是苏正行,那位被逼死的公主就是前朝的希珍公主,半年后,赵之昂机缘巧合在元军和苏正行之间钻了空子得了应天,苏正行退兵平江府。
“你说这件事,和现在的案子有什么关系?”柳大人问道。
此事已经过去,当年那位公主确实名动天下,他们也都听说过。
“有关系,而且是很直接的关系。”苏婉如道:“因为我们现在所面对的事,就是当年这位公主的情人策划的报仇计划中的一部分。”
满堂哗然,崔大人问道:“那人的阴谋诡计?”
“是!”苏婉如点头,从面色难辨的宁王身边走开,接着讲故事,“这位情人的故事特别励志,也更为的传奇。他早年结交无数好友,也用了很多年去联络帮助了许多的朝臣,以过人的聪明才智,帮他们在动乱的几十年里,在各自的官位上平安度过,不但保住了性命官位,甚至大周开朝,他们依旧以能臣的名号,留在了朝堂,得到了重用。所以,这些人对这位老大人感激不尽,深信跟着老大人能立下不世之功,能成为传扬千秋的能臣。”
“不只这些,这位情人在逃走应天的那年,救了一位妇人,那位妇人有个很厉害的夫君,但她是妾且还并不受宠。但巧就巧在,这位妇人被后院姐妹陷害流落山野却又临盆在即,这位情人救了这位妇人,将她养在小院中,以兄妹相称。”
“几日后妇人生下一名男婴,四周街坊甚至于荆州街上所有的大夫都知道,那位情人的妹妹生了一个很漂亮的儿子。”
“但可惜的是,妇人生下男婴后,身体就不太好,一直卧床未起,这位情人就和他的兄长一起,照顾这位妇人,时间过的很快,虽然妇人没几年就过世了,但孩子却茁壮成长了,不但容貌出色,就连聪明才智也是远近闻名。”
大家听着,满头的冷汗,徐立人大喝一声,道:“苏氏,你休要胡言乱语!”他知道,当年赵之昂走失了一个怀孕的妾,几年没有找到,后来才知道她被她娘家人接回去了。
不但如此,她还生了一个儿子,那个儿子就是宁王赵衍。
这件事,荆州的人都知道,赵之昂还派人去荆州打听,没有人不知道,肖翰义和肖翰卿兄妹三人的事,更知道赵衍的大名。
当年赵衍出身,稳婆,大夫,无数人能证明。
时间吻合,所以赵之昂才确认了赵衍的身份。
现在苏婉如这么一说,很显然这事变成了阴谋了,那么宁王的身份就存在疑问了。
“大人,故事还没结束。”苏婉如道:“这位情人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他不只是养自己的外甥,他还做了后宋苏世元的幕僚军师,青州一战此人卖了军情,让他的外甥带着他的军情来了燕京,他的外甥也因此被封了王。”
“各位,这位外甥就是宁王,而这位情人自然就是他的二舅舅肖翰卿。”她说着一顿,又道:“当然,说舅舅其实也不合适,因为真正的宁王早在出生时就被他掐死了,而现在的宁王,则是希珍公主当年生下的儿子。”
嗡嗡的声音响起来,这个故事实在太震撼了,所有人一下子被震住了,神色莫测的看着宁王,徐立人道:“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有啊。”苏婉如点头,转头看着宁王,“宁王,故事精彩吗?”
宁王颔首,微微一笑,道:“确实精彩。”
“还有比这更精彩的。”苏婉如道:“肖翰卿喜欢听戏,他不但听还喜欢唱,更喜欢化妆,但凡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所以,他的易容术,神鬼难辨。所以,他游走在任何地方,都能以各种各样的面目示人,比如当年苏世元身边的魏先生,比如四皇子身边的穆先生,比如……”她看了一眼宁王,“或许你们也曾见过的,只是因为脸不同,声音不同,你们就认不出来罢了。”
“四皇子?”郑文举一愣,苏婉如点头,“去年四皇子牵涉到的延平府坑杀流民案,就是他身边的幕僚做的,而这位幕僚就是肖翰卿,所以,四皇子殿下很冤那。”
“宁王,您说四皇子殿下冤不冤?”苏婉如笑看着宁王。
宁王神色不变,“若故事是真的,那自然就很冤了。”他说着微顿,又道:“可惜,苏姑姑说的这些事,终归只是故事罢了,说一说叹一叹也就罢了。”
“生活远比故事精彩啊。”苏婉如叹气,道:“肖翰卿因为和前朝的关系,自然和努尔哈赤也是亲近的,他暗中和对方来往,甚至资助他军资,和他暗通互贸。他正在一步一步走向成功,达到他让希珍公主子嗣坐上皇位,复辟前朝的目的。但可惜,他遇到了镇南侯和长兴侯,挡着他的路了,而他的暗市也正好被长兴侯发现,怎么办呢……于是就出现了,镇南侯坐在这里成了被告。”
“你的意思是,他陷害镇南侯,嫁祸给他?”柳大人问道。
苏婉如点头,“那六位官员确实有罪,因为他们和肖翰卿暗中来往,他们怀揣着复辟前朝的梦。而明公公则是巧了,他当年就是走失的那位娘娘的內侍。你们看,大水冲了龙王庙,他们都是自己人啊。”
“行了。”宁王淡淡的道:“说了这么多,给我添了这么多麻烦,名誉上我也受了诋毁,苏姑姑,再说下去就不妥了。”
苏婉如点头,“那就不说了。”她话一落,随即抬手,道:“带证人。”
宁王面色一变。
门外,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被人带了出来,他走路一瘸一拐,显然被打的不轻,但因头上裹着黑布,大家认不出他是谁。
认不出,是因为本就不熟悉,但熟悉的人光看身形就足够了。
宁王站了起来,而门口的邓现也跳了起来,喊道:“东家!”
众人愕然,苏婉如摘下那人兜着脸的黑布,邓现咚的一声跪下来,喊道:“东家,东家您怎么了。”
“苏氏!”宁王终于变了脸色,大怒道:“你想干什么。”
大家都看明白了,这人就是通天票号的东家,肖翰义,也是宁王的大舅舅,也是他当年暗中资助赵之昂的。
“通天票号是荆州的,他开办时用的第一笔钱一共是六百万两,而这六百万两,就是肖翰卿当年从希珍公主那里带走的。”苏婉如扫了一眼宁王,接着道:“后来,又暗中资助了圣上,有了今天的规模。可买卖不过是他们的工具,他们真正的目的,是那个位置。”
“是吧,大东家。”苏婉如蹲在肖翰义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肖翰义点了点头,闷闷的道:“是!”
宁王上前来,伸手,但他的手还没碰到苏婉如,便被另一只手按住,沈湛道:“宁王爷,说就说,动手就不好了。”
“他为何如此,你们打的?”宁王问道。
苏婉如点头,“打是打了,不过招供的却不是逼打成招,是他自己主动说的。”
“是吧,大东家。”苏婉如问道。
肖翰义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宁王,目光闪了闪,道:“……收手吧,这么多年了,我也累了。”
“你胡说什么。”宁王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又从沈湛手里拽回手腕,喝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就是抓了他的妻儿,当着他的面,假装杀了他的儿子,刀架在她刚满五岁的孙子脖子上,肖翰义就崩溃了,“他害死了那么多人,心里愧疚,所以就都招人了。”
苏婉如说着,从方才朱音送来的包袱里,拿出最后一张纸,“柳大人,这是他的供词,已经画押,您看看若有疑问,当堂可问。”
“此人身份不用确认了吧,宁王和邓掌事都确认了。”
柳大人看过状纸,面色幻变莫测,他将供词传下去,下面坐着的各位大人都看过,很显然,这份证词和这个证人,比所有的都要有说服力。
“胡言乱语,捏造诬陷!”宁王怒道:“甘肃的证据,乃是我亲自查问,没有丝毫问题。你即便拿出这些东西,带出证人来,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更何况,我有什么理由陷害镇南侯。”
“因为你喜欢我啊。”苏婉如叹气,无奈的道:“爱而不得,很伤人。”
宁王笑,满脸的讥讽,“一个女人,岂能让大丈夫如此,你太高看自己了。”
“这么说你不喜欢我了啊。”苏婉如叹气,后退了两步,看着宁王,“也对,赵仲元是喜欢我的,可你不是赵仲元,自然就不会喜欢我喽。”
那天她在女学门外,她喊他“仲元”他居然都不惊讶,因为他们相处,她只以宁王称呼。
而且,他站在台阶上,居然和对方差不多高,以前她和赵衍有过同样的场景,可当时他依旧比她高出不少。
所以,那天以后她就知道,对方不是赵衍。
赵衍的死活她不知道,毕竟梅予说过,那个毒很烈。
大家动作一怔,满脸惊恐,随即就见沈湛出手,手扣住宁王的头,摸上他的脸,就在这时,立在宁王身后的随从也动手,手里的两把匕首,直朝沈湛而去……朱珣大喝一声,道:“大堂上动手,你胆子不小啊。”
便和那人战在一起,不过三两招。众人慌乱之下,就看到沈湛将宁王一手按住,唰的一下,揭下他面上的半块皮,露出半张橘皮的脸。
半张面容年轻清俊,半张面孔苍老丑陋,实在是怪异。
“肖翰卿,你逃不掉的。”苏婉如喊道:“杀了他!”
杀了他替后宋万千的人报仇,为长兴侯报仇,为延平死去的流民报仇……
沈湛的手根本没有松,一脚踹在肖翰卿的膝窝处,随即手一动,就听咯噔一声,卸掉了他一只胳膊,朱珣瞅准机会照着肖翰卿的后背就砍了一刀,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众人还未回神,血腥味就已经蔓延开。
“住手。”徐立人蹭的一下站起来,“此乃公堂,尔等……”他话说了一半,将原是坐在他身侧的戈大人拽着推了一下,这一推正好到扑过来的马进跟前,马进顺手扣住了戈大人,刀架在了脖子上,“退后!”
朱珣忙收手,喝道:“你不要乱来。”
“让我们走,否则,就给他收尸。”马进怒道。
肖翰卿起身,后背衣服翻开露出血肉,他站在马进面前,阴森森的一笑,道:“准备马匹,送我们出城。”
沈湛和苏婉如对视一眼,随即,沈湛道:“给他准备马!”
“翰卿。”肖翰义叹气,求着道:“算了吧,这么多年了,难道你一辈子都只做这件事吗。那个女人早就死了,你又何必呢。”
肖翰卿回道:“事情有始自然有终,我做事,从不会半途而废。”
说着,和马进后退。
刀就在戈大人的脖子上,沈湛虽能杀肖翰卿却不能救戈大人。
为了这个人牺牲了戈大人不值得,而且,就算他有马,也逃不走。
进进退退,到了城门,肖翰卿已是强弩之末,撑着上了马,四周出现十几个黑衣人,挡在前面护住了肖翰卿,马进抓着戈大人,道:“主子,你走吧,我们断后。”
肖翰卿没说话,视线在沈湛和苏婉如面上一转,冷笑一声,对沈湛只做了口型,道:“我在成都府等你们!”说着,带着几人催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