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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当年种种
兀瓴就站在门口,不肯进来。
禾锦回头睨了他一眼,“怎么不进来,怕我吃了你不成。”
兀瓴离开了几千年,禾锦会不会吃人他不知晓,只是他很明白,一旦跨进去,再想出来便是难上加难。
禾锦收回视线,自顾自走到桌边坐下,拂起宽大的衣袍搁在脚下,若有所思道:“十六哥还是跟以前一样胆小。”
她不是自己,自然不懂他的害怕。
他从一生下来,娘亲不在,父尊不管,事事都要看人脸色,尤其是几位哥哥和姐姐,稍稍惹得他们不顺心,就是可怕的排挤和针对。他知道他们是魔鬼,但再可怕,他也得依附着他们,靠他们才能生存下去。
可谁也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
他强行被拖下水,参与其中,亲眼目睹哥哥姐姐们的惨烈模样,被印上流放的印记,用铁钩子拖出魔宫。
不知父尊是忘了,还是不屑,烙上印记的时候唯独遗忘了他。
没有流放印记,就意味着有一天还能回来,即使这里于他而言是地狱,也是他唯一可以去的地方。他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等了几千年,终于等到有人接他出去。
那人打开结界,逆着光看不清模样,只知道他的声音浑浊如大海,“十六殿下,如今老魔尊已逝,你的机会来了,可愿拼死一搏?”
兀瓴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赤着双足拖拽着铁链,朝着他一步步地走过去,“愿意。”
倘若此生注定是悲剧,何不拼死一搏?
兀瓴提起步子,跨进了房间。他每一步都踏得很稳,踏得很实,和他小心翼翼又谨慎的性格一模一样。
禾锦抬手,“坐下吧。”
兀瓴依言坐下,他半垂着眉眼始终不敢看她,怕被她眼中的凛冽所灼伤。
沉默在两人之间并没有蔓延多久,禾锦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淡声道:“想必这些年十六哥吃了不少苦,都大变了模样。”
兀瓴微微捏紧手指,睫毛颤动了一下,抬头看着她,“自然比不上魔宫丰衣足食。”
禾锦意味不明一笑,侧过了头,“魔宫固然丰衣足食,尔虞我诈也不少。”
“你是高高在上的王女,谁敢与你作对。”
“父尊三千多年前便去世了。”禾锦的语气很淡,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我的日子也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好过。”
兀瓴怔了一下。
“母后过世得早,一直是父尊宠着我长大,把我宠得一无所知,还没来得及教我如何生存就离开了。”她停住,提起那件事总慎得慌,“二哥将我视为魔宫叛徒,终生不得入魔界,三姐用幽冥之火毁我双目和容貌,吊在珥域邢台之上,要将我抽骨剥皮。底下数千妖魔等着喝我的血、吃我的肉,那是我最接近死亡的一次,我跟自己说,倘若挺得过来,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让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禾锦转过视线,目光幽森地看着他,“十六哥还会觉得我在魔宫丰衣足食吗?”
兀瓴沉默了,明明是妒恨她的,可此时却生出了同病相怜之感。倘若不是经历的事情太多,她又怎会从一个会哭会笑的奶娃娃,变成如今喜怒不露于色的模样。
“长大总是会付出代价,抛去自己的软肋,提防曾经的亲人,杀死自己的敌人,唯有绝境才能让自己成长。”禾锦笑着问他,“十六哥觉得是这样吗?”
兀瓴面色有几分惨白,“那我对你来说是什么,敌人吗?”
禾锦意味不明地笑着,修长的手指托着下巴,总让人觉得那唇色太艳丽了,像血,“十六哥觉得自己是什么?”
兀瓴定定地看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总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十六哥别紧张。”禾锦的声音很轻,落在耳朵里却很重,“我不会要你的性命,但是你要拿一件东西来换。”
“什么东西?”
禾锦的神色渐渐变冷,连声音也冷冽:“我要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惹怒父尊将你们流放。”
兀瓴看了她许久,竟是笑了,那抹笑极其诡异,看得人心底发麻,“你不知道?”
“不知,所有知情之人都不肯告诉我。”
“也对。”他的目光直勾勾的,丝毫不知掩饰,“他们将你保护的那么好,自然不会让你知道。”
禾锦微微蹙眉,感觉自己在触碰一个很危险的东西,可强烈的求知欲让她停不下来。
她想知道温文尔雅的七哥,为何会撕心裂肺地咒骂,想知道一向迟钝的十哥,又为何会不怕死地扑过去,想知道一直以来都听话懂事的姐姐们,为何胆敢对抗父尊。
事情发生地太诡异了,让人猝不及防,在她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很大的创伤,以至于很多年后都不曾忘记过分毫,只想探究其原因。
兀瓴的反应很奇怪,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罪魁祸首,目光尖锐地吓人,“最没有资格质问这件事的人,就是你。”
“为何?”
兀瓴冷静道:“当年父尊将我们流放,是因为七哥带头造反,参与此事之人,有十哥和我,还有五位姐姐。我们部署了整整三年,终于杀入了宫殿,准备取父尊性命,却成为瓮中之鳖,被父尊尽数生擒。”
禾锦震惊,怎么也没有想到七哥那么温柔的一个人,竟然会弑父!
“父尊大怒,将我等以铁钩穿掌,烙上印记流放到南溪山。七哥一路咒骂,惹怒父尊,便将他撕唇拔舌,十哥奋起反抗,直接被断去双臂,五位姐姐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全被剜去双眼。许是因为我懦弱无能,父尊并未将我放在心上,既没有断去手脚,也没有烙上印记。”
那般惨烈场景,禾锦曾亲眼所见,满地都是血,可第二天就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你们……为何要造反?”
“为何?”兀瓴嗤笑了一声,暮色凉得可怕,“你那时还小,不知道你可还记得魔宫的几位夫人,都是怎么失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