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苟利国家生死以

水明瑕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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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耐心等待三天~  谢清端详着面前的道士。鹤发童颜、仙风道骨, 一身道袍莲冠在谢清看来分外眼熟——他前几世出家之后,日常就是这个打扮来着。

    下首处, 蒋温殷勤地跟谢清介绍:“父亲, 这位是道玄真人, 现任西臻山浮云观观主。”是当今道教颇负盛名的一个人物。

    蒋温叫过“父亲”之后,小心瞅一眼谢清,见他并未表露不悦,顿时心喜。他就说嘛!谢清现今只他一个儿子,怎么可能当真不认?

    然而其实, 谢清……他只是懒得纠正而已。

    这边蒋温一口一个父亲叫得越发来劲儿, 那边道士听着蒋温的介绍, 矜傲地微微颔首:“谢施主。”语调淡淡, 并不把眼前人看在眼里的样子。的确一股……高高在上不与俗同的味道。

    谢清平日里看起来是沉肃冰冷不起波澜, 实际上性子再傲气不过, 可此时道士的态度却并没让他不满。神色不变, 话语间却添了几分客气:“道长请坐。”

    ——虽然是蒋温请来忽悠他的, 看着样子也不像是能有什么真才实学,但到底是这个世界道教的领军人物之一呢,和他聊聊说不得能有什么惊喜。

    蒋温自然不知谢清此时心中的想法。听谢清让道玄坐了, 心底便是一喜,暗道事情要成,赶忙再夸两句:“真人道行高深, 最擅延年益寿之法, 再神奇不过的。天下不知多少人欲求真人一言而不得!”

    蒋温自认想得通透:谢清什么人?他不缺钱不缺权更不缺色, 研究道教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长生!

    直接说道玄有长生之法,谢清哪怕真是傻狍子也不会信,所以权衡之后,蒋温定下这么个说法。

    果不出他所料,谢清似乎被勾起了兴趣:“哦?”

    “不过雕虫小技,当不上小施主如此盛赞。”道玄浮尘搭在胳膊上,一派世外高人模样,端着架子等谢清出言相问。

    谁承想谢清听了,淡淡一句:“道长过谦。”比起敬佩,更像是礼貌性夸赞,而后端起茶杯缓缓啜饮,不再言语。

    场面一度安静得十分尴尬。

    自己请来的人,自己要办事儿,谢清可以不说话,道玄可以端着架子不吭声,蒋温却不能那么沉得住气:“真人,父亲一向崇敬道教,您有延年益寿之法,还请相授一二,弟子感激不尽!”

    谢清被蒋温越发顺溜的“父亲”叫得好笑。穿越这么多世界,喜当爹也不是第一次了,要说比这回糟心的,还真是少。

    蒋温递了个梯子,道玄赶紧地顺着下。他甩了甩拂尘掩饰尴尬,清清嗓子:“小施主一片孝心,贫道应下也无不可。”

    谢清现在着实是无聊得紧,方才晾了他们一下,此时又万分配合的接话:“请道长指教。”

    道玄捋捋胡子,一派高深莫测:“施主可曾听过,黄赤双修之道?”

    谢清端茶的手顿了顿,抬眼去看蒋温。

    啥叫黄赤之道呢?黄赤之道,又称阴阳交合之术……还不明白啊?那咱再直白点,房中术。懂了没?

    谢清眸底微微划过一丝莫名笑意。他这位便宜儿子,可以说是……非常有才华了。

    蒋温自己也这么觉得。

    他是有备而来,许多事情早已打探清楚,他这位血缘上的父亲,是个名副其实的浪子。年少时在盛京是勾了多少芳心留了多少孽缘风流债且不说,就是前些年在外游历,每到一处也必留下一段风流韵事,艳鬼传说。这样一个人,突然清心寡欲了起来,无非两个原因。要么受了情伤大彻大悟,要么……肾亏了,要养生。

    就谢清的个人魅力而言,蒋温觉得是后者的可能性占了九成九。

    既然如此,一个肾亏的风流浪子,他最想要什么呢?当然是不伤身体的随便浪!

    这说的不就是黄赤双修之道吗?放开了玩,不但不伤身还养生。就问你你爽不爽!

    ——至于道玄的这个黄赤之道是真品还是假货,是不是真不伤身,乃至于可以养生……蒋温表示,这不在他考虑范围内。反正去玩黄赤双修的又不是他,在意那么多做什么?他便宜爹喜欢,能因此宠爱信任他就行。

    蒋温煞费苦心地为肾亏浪子谢清量身定制了这么一个贴心的方案,觉得自己当真是称得上一句“智多近妖”,且孝顺万分。

    “儿为您寻了一位双修人选。”他拍拍手,一位玉簪白裙的少女款步而入。

    少女是少见的绝色,虽五官并非完美,胜在身上那一抹韵味。眼波明亮、楚楚动人,鲜嫩如初晨的花儿。

    少女早知自己要来伺候一位中年男子,心中下意识便勾勒出一个沧桑衰颓的身影——既是富贵人家,说不得还脑满肠肥。

    满心不甘从门外转进,只见端坐主位的男子身着暗紫镶金丝袍服,从衣袖到发丝,皆梳整得一丝不苟,不见半点褶皱。

    她壮着胆子将目光移至他面上,长睫浓墨掩映,眸似渊海沉冷,肤若昆山冷玉,见着她,淡淡一眼便移开目光,眼底没有她见惯了的惊艳垂涎,是摄人心魄的冷冽威严,墨色深不可测。

    他只是坐在那儿,便已衬得室内名迹珍宝黯然失色,光华璨璨,仿似天地之间唯此一人。

    少女被灼伤般下意识收回视线,一时忘记呼吸,久久不能回神。

    耳边一声茶杯放上桌案的声音,少女回过神,好容易勉强平静下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般容色,这般气度,实是她生平仅见。又哪里是什么浪荡猥琐中年人!

    如此人才,与他同处一室,尚觉自己玷污了这屋舍,又岂敢妄想得他垂爱?

    到底还记得自己来的目的,少女咬了咬下唇,心底发虚地盈盈下拜:“奴给郎君请安。”这……这到时候睡了他,究竟算谁嫖谁啊?

    被便宜儿子“煞费苦心”的谢清揉揉眉心。有时和聪明人一起待久了,真的很难理解智障们的思路。

    比如此时。

    向来各种阴谋诡计在脑海中过一圈便透彻了然的谢清,难得认真思考了片刻,才确认,自己这便宜儿子,是想玩个……美人计。

    谢清看向蒋温,那张笑容诚挚、隐带谄媚的脸,和他现在用的壳子像了八成。看着实在是有些……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移开眼:“你像谢家人。”

    蒋温猛然抬头:“……父亲!”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他的做法果然没错!

    谢清端茶,啜一口。

    ——像谢清原主不通阴谋诡算,像谢云崖野心勃勃,像谢景行天真傲气。

    这样把血亲的毛病捡全了长,蒋温……当真是个人才。

    姑娘自然不会被留下来。莫说谢清此人清心寡欲到了一定境界,就是他当真喜欢美色——看这姑娘还不如回去临水自照。

    本以为能见识到什么高招,结果到头来是这么个荒谬无稽的东西。心理预期落空,谢清很有些失望。

    不咸不淡三两句话打发了一脸懵逼不知事情怎么突然急转直下的蒋温和虽然懵逼但是专业技术相当到家、演技棒棒哒看上去还是一副得道高人样儿的老道士,谢清坐着慢慢喝完了杯中茶,放下杯子起身,强迫症一般抚了抚没有半丝褶皱的衣袖,正打算回内室接着研读道经,继续做自己的悟道心得,不妨“吱呀”一声门响。

    他抬头看去,只见先前被蒋温带来跟他“双修”的少女扒着门缝,小心翼翼探了个头进来。

    对上谢清的视线,少女瑟缩一下,随即豁出去般一咬牙,一改先前的柔弱画风,用力推开门,门“哐”一声撞在墙上,她提了裙摆大步跑进来。

    谢清见势,本能便要起身避开。然而这具身子破败得很,动作的速度完全跟不上他的意识。这边谢清刚半起了身,那边少女已扑倒在他脚下,实实在在一声闷响,听得人都替她骨头疼。

    少女顺着跪下的力道前扑,猛地抱住谢清小腿,凄凄切切看向他,悲怆喊道:“求郎君救命!”配上那无助的神情,好不招人怜爱。

    谢清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撞得又坐回了椅子上。

    后背磕在椅背上,刺骨的疼意顺着脊骨蔓向四肢百骸,他微微阖眼,等这一波疼痛过去的同时还有心思琢磨:这身子是不是有点骨质疏松。

    “郎君……”

    抱着他腿的少女又是一声凄然的唤,谢清睁开眼,竟没动怒。他看住少女,面上神情是一贯的疏冷,眼底墨色喜怒难辨。

    少女见谢清没当即发作了自己,顿时一喜,抱着谢清的手愈发用力,复把胸往上蹭蹭:“郎……”

    谢清:“手拿开。”

    “……是。”少女偷偷瞅一眼谢清,见他没有生气的意思,心底松了口气。蔫巴巴应一声,不甘不愿放开了手,从地上爬起来。

    放过这次机会,天知道还有没有下次吃豆腐的时候!

    少女说是求谢清救命,实际上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危言耸听那不是能引人注意些嘛!

    用小姑娘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奴自小便是蒋家调.教的,此次被送来伺候郎君,郎君不收奴,若好运,奴许能被蒋郎君收房,若歹运,蒋郎君无意……知了他们对您不怀好意的奴,哪里能见着明日的太阳?”

    说到这,小姑娘悄悄瞥一眼谢清,见着谢清无波无澜的眸子,“唰”的一下收回目光,盯着谢清玄色的软靴,缓了缓,怂逼兮兮地小小声继续,“更何况,即使能为蒋郎君姬妾,奴心中也是不愿的。毕竟贵子……似乎脑壳有疾。”

    “损,真损!”

    派本家部曲伪装成匪徒去抢了人家粮钱不说,改头换面一番还就成了你谢家拿去赈灾的物资……谢明华你也真干得出来!

    谢清并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谢云崖坐在书桌前一笔笔算完账,扭过头来分外认真地和谢清皱眉:“伯父……亏了。”

    谢清微微挑眉,看她:“亏了?”

    谢云崖严肃点头:“比我预想的少了五成。”先前雪灾时候,安阳王对人手物资调度之迅速,事情处理之漂亮,让谢云崖很是惊艳了一番。这次看他那样大动干戈,依着上次他的效率算,本该处理完救灾事物谢家还能赚一笔,谁承想……

    “将将够救灾。”谢云崖叹口气,眉间鲜红的朱砂痣都显得有些黯淡,“部曲调动,救灾耗费人手……”她掰着手指一样样算过去,又深深叹口气,“这事我不管了,让兄长收尾吧!”看着都心疼,不干了!

    ——安阳王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安阳王表示并不想争气。

    他要气炸了。

    安阳王收到物资被抢的消息,当场就懵了。

    被抢了?!

    私库已经被掏空,不可能再靠自己凑齐。父兄朝廷那边之前就已摆明态度不会再帮,怎么办?!

    关键时刻,之前那位很有想法的幕僚给安阳王出了个主意:“许王妃的父亲……”那可是位有名的富商。

    安阳王果断拒绝:“我堂堂男儿,怎能仰仗妻子?!”

    幕僚牙疼。

    他这位主子,哪儿都挺好,就是男女之事上有点……那啥。你说妻妾分明,搁哪儿去也是这个道理。偏他主子,扬言“她们都是我的爱人,不分贵贱”。

    在外面好歹收着点,像他们这些下属,是直接被要求以啥王妃啥王妃的称呼他各位妻妾的。

    安阳王妃正正经经的王府小姐,有郡主封号那种。父亲是异姓王,家中掌权,受尽疼宠,早些年王府因着舍不得她甚至开始准备招赘。

    她本人也绝对担得起一句“优秀”。明艳大气,文武皆通,初成年之时是半点不假的“一家有女百家求”,偏生一颗心扑在安阳王身上,对他后院一堆女人硬生生当没看到,闭着眼就嫁了进来。

    这位郡主曾经是何等样傲气的性子?满盛京里能得她另眼相待的又有几人!现在和些青楼妓子、商贾人家的女儿平起平坐姊妹互称……想想也是招人心疼得紧。

    收回思绪,已经很能了解一些安阳王思路的幕僚顺毛捋他:“王爷此言差矣。您与诸位王妃夫妻一体,哪分你我?非要分得清楚,才是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