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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克祥顿时错愕一怔,擦拭刀身的手,蓦然地停了下来,流露出一丝不悦:“何以见得?”
“工艺粗劣,打造不精,不过凡品而已!”凌寒坦言以对,并不以郑克祥声色有异而违心。
“凌寒,你太狂妄!老夫这柄宝刀在侧多年,你竟然说此刀乃是凡品?此刀乃是御赐之物,可知你方才之言,已经犯了大不敬之罪?”
凌寒虽是感到诧异,也听出了郑克祥的不悦,但仍旧郑重的说:“伯父,区区九十炼所铸之刀,不是凡品又是什么?”
“放肆!”郑克祥正要训斥凌寒一番,却突然神色一愣,“你怎知此刀……”
郑克祥万万没有想到,凌寒竟然有如此眼力,仅仅是初次观瞧,就看出了刀之本质!
“伯父,在您面前晚辈岂敢放肆,只因在晚辈眼中,九十炼锻造之兵刃,根本称不上宝刀,至少也应该是百炼之身,才堪堪称得上宝刀!”
“什么!”
郑克祥由原来的不悦,离开呈现了讶异之色。
中国古代铸钢工艺,其特点是反复加热锻打,经过多次反复锻打可排除钢中夹杂物,减少残留夹杂物的尺寸,从而使其成分趋于均匀,组织趋于致密改善钢的性能。
古代工匠把“精铁”加热锻打一百多次,一锻一称一轻,直到斤两不减,即成百炼钢。
不过虽有百炼之说,古代不少名刀名剑都以百炼自居,但真正能打造成百炼之兵,却是极为稀少,因为这等锻造不仅需要工匠的技艺,更要考验古代锻造的环境所限制。
首先这炉火的温度,就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难关。
能够达到五十炼,那就可以称得上宝刀,至于百炼的武器更是了不得,也只有皇家专司才有这个能力。
在其他人眼中,郑克祥这柄经过九十炼的刀身,是十分难得的宝物,虚称百炼宝刀也不为过。
但是在凌寒眼中却是稀疏平常,因为后世锻造条件的提升,所锻造的又何止百炼?
就算不提后世,就拿当下南宋时代来说,他就见过超过百炼之上的兵刃,那就是他从白虎口中得到的那柄短刃。
那短刃似寸剑又似匕首,至于是什么他还没弄明白,但是以他的眼光却看得出,其锻造工艺已经超越了百炼之数。
“晚辈不才,闲散之时阅览天下杂书,对锻造之法颇有心得,家中仆人杨翁又是世代铁匠,因此若是条件允许的话,晚辈可为伯父打造百炼之器!”
“你!……当真!?”
郑克祥一听这话,直接就站了起来,那爱不释手的宝刀也没心思去擦拭了。
“晚辈岂敢在伯父面前信口雌黄?”凌寒一脸正色,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不过此乃朝廷明禁之事,恐怕也绝非易事,况且锻造百炼之器需要特定条件环境,否则很难做到批量生产!”
“什么!批量生产?”
郑克祥双目圆瞪,惊诧万分的盯着凌寒。
听着开头说朝廷与环境,郑克祥还以为凌寒是为自大在找托词,但是接下来的批量生产四个字,着实是将他这个一方统帅给镇住了。
能造百炼兵刃并不稀奇,不提朝廷专司部门,就说民间州府之中,也有一些工匠能做到。
但要说批量生产,郑克祥还是头一次听说。
凌寒点了点头,不以为意:“不错,百炼并非封顶,所以锻造之技中,百炼不过是起步罢了!”
“若真如你所言,那……”郑克祥强压心头情绪,但还是半信半疑,“那老夫麾下大安军将士们,又何惧于蒙古鞑子?”
“伯父,您错了。”
“哦?”郑克祥宁眉一皱,不解的看向凌寒。
“一群温顺慵懒的绵羊,即便将其全副武装到牙齿,它们终究还是一群毫无战力的绵羊。”
凌寒叹了口气,继续道:“当遇到了一头骨瘦如材土狼,它们还是选择纷纷逃窜,最后仍旧难逃惨死的命运。而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死亡的迅速与缓慢罢了。伯父,您觉得对么?”
“你!……住口!”
郑克祥脸色铁青,鼻息不停浮动。
“晚辈失言了,请伯父恕罪。”凌寒急忙赔罪,他知道自己这话说的过分了。
他虽然并无意针对郑克祥,但郑克祥毕竟是朝廷的统军指挥,更是镇守利州路的一军统帅,把宋军将士比作毫无战力的绵羊,就等于是讽刺他这个经略安抚使。
尤其是不久前,蒙古大军南下打草谷,使得南宋覆灭一军兵力,并且朝廷不要尊严的割让三州之地,已然是让郑克祥感到了奇耻大辱。
如今又逢凌寒这番暗讽,顿时脸上就挂不住了。
书房里,安静地让人窒息。
凌寒此刻心里是万分后悔,他原本要与郑克祥商议破案之事,结果却出了这么个岔子。
不知过了多久,凝滞的气氛中传来微微一叹:“社稷不兴,鞑虏肆虐,老夫……唉……”
说完,郑克祥又是一声长叹。
“伯父,我……”
凌寒刚要开口安慰,郑克祥却摆了摆手:“你的话虽不中听,但却也是不争事实,况且……即便老夫封你一人之口,难道能封得住天下黎民之怨么?”
十分平淡得一句话,但凌寒却听出了一丝杀意。什么叫封他一人之口,那不就是想要他的性命么?
凌寒暗自打了一个激灵,心说这种话以后还是少说为妙,免得稍不留神又得罪人。
“徽县被鞑子屠城,你有怨恨老夫可以理解,不过凌寒你要记住,老夫不是朝廷那帮不要面皮的书袋子!”郑克祥今日不知怎么了,竟与凌寒说了本不该说的话,“只要老夫在一日,就早晚会洗刷这份耻辱!”
凌寒赞叹道:“在伯父身上,晚辈看到了大宋的脊梁,宁折不弯的脊梁!”
“奉承的话就免了。”郑克祥摆了摆手,“还是谈一谈府库失窃案,老夫为你争取了半月时限,你可要善加把握机会,否则老夫也护不了你。”
“晚辈明白。”
郑克祥为他争取了半个月期限,在这个半个月里,他需要抓获府库盗窃案的元凶。
若是侦破了此案,他就等于洗刷了个人冤屈,才是真正获得自由。
反之,就要认命当冤死鬼。
这其实是一场赌博,如果不赌的话,以凌寒这种情况,加上郑克祥的介入,虽不致死,但会有一段时间牢狱期。
如今赌了,赢了就自由之身,输了就是万劫不复。
“原本老夫是不打算助你,但奈何静茹那丫头……唉!”郑克祥无奈颔首,“你不妨说一说,需要老夫如何助你一臂之力?”
“晚辈在此先谢过伯父,这首先……”凌寒说着,一指桌案上的金鞘宝刀,“需要借此物一用,因为晚辈要做一回姜太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