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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慕西走进大厅时, 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松懈下来, 但她的手本能的护在自己肚子前,会从她身边路过的人,个个都变得值得警惕起来。没有了影卫暗卫的生活, 她到底未能够完全适应下来,而生活在这个时代,自然又不需要考虑那些,于是忽略了很多算计。
影卫暗卫……
慕西心里咯噔了一下。
影卫和暗卫都是皇位继承者所继承的“财富”, 她是那个最特殊之人, 当灏儿手握大权时, 她自然将影卫和暗卫都交到灏儿手中,只有这样,灏儿的生命才有保障, 才能够处置一些只能藏在黑暗中的人和事。但那涉及到的都是关于慕氏的秘密,宋嘉誉当然不会知晓,而灏儿也绝不会把此事告知宋嘉誉, 即使那个人会是他的父亲。
当日她与宋嘉誉一同赏月品酒, 当她歪斜在亭外时,究竟是宋嘉誉无动于衷, 还是他一心以为她的影卫会在附近,不管她出了什么事, 那些死士都会义无反顾的去救她?
后知后觉的细节, 让她有了短暂的恍惚。
“去哪里了?”苏嘉誉站到她面前, 轻拧了下眉心。
慕西对上他略带关切的目光, 到底没有说出讽刺的话——她这是在给他与叶佩璇创造说话的条件,像她如此知情识趣的女人哪里去找。
慕西不说话,苏嘉誉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拉起她的手。慕西本能的想抽回手,如同被烫到一般,随后看向他,牵手也是一种很亲密的动作,她感到陌生,感到莫名。
直到现在,她也没有真正意识到他们已经成为了夫妻,就如同住在一个屋子,躺在一张床上的合伙人。
苏嘉誉垂眸,看了眼她的手指:“很冰,刚才出去吹冷风了?”
慕西把手放到自己的脸上,测了一下温度:“很冰么?”
“嗯。”
慕西就伸出双手,放到苏嘉誉面前:“那你吹吹,吹吹就暖和了。”
她曾在皇宫里看到一对来参加晚宴的夫妇,男人将女人的手放到唇边,微笑着呼气,又用他自己的手搓了搓,那时正是冬天,地面是漫天的雪白,她却觉得那一幕温暖得可以融化那皑皑白雪。
苏嘉誉拿起她的手,两秒后,甩开:“不是整天想着和我离婚吗?你这样的人,冻死也活该。”
慕西瞪他:“那就一尸两命了。”
苏嘉誉这时候仿佛才像想起了她怀孕似的,看了看她的肚子:“自己主动去吹的冷风,能怪谁?”
“是啊,我去吹冷风了,那孩子的父亲你,干嘛去了,就不知道来送温暖?”
“自己要作死,谁也没有办法。”
“我是吹冷风才能冷静下来,否则看到你和叶佩璇站在一起,我一时想不开,和你们吵起来,那不是很丢脸?”
“其实你可以表演一下丢脸的样子,我很难会体验到。”
慕西狠狠的再瞪了他一眼。
慕西远远的看了叶佩璇一眼,那么远的距离都能够感受到她的怨念:“你又伤了你前女友啊,哎,她遇到你实在太倒霉了。”
这一次,苏嘉誉没有作声。
慕西意外的看向他,没有作声,这是默认的意思?难道他也觉得叶佩璇遇到他是件很倒霉的事?
慕西去拉他:“说话啊!”
“说什么?”
“你们说了什么?”
“……”
慕西无语,这人不想说的话,还真没有人能够撬开他的嘴。她只得无奈的把手伸进他臂弯里,然后,发现手放在他腋窝处,很能够取暖。
苏嘉誉低头看了看她的手,没有出声。
慕西又陪着苏嘉誉转了转,就被沈慕诗给叫住了,今天回沈家,庄雅晴亲自动手做了丰富的夜宵,人人皆有份,谁不回去,谁就是那个不孝顺的子女,等着被□□吧!
沈慕诗有点吃味:“说是人人皆有份,大多都是对孕妇有好处的。”
慕西眨眨眼睛:“那姐姐你得多努力啊!”
提到这个,沈慕诗意味深长的看了苏嘉誉一眼,就那么准,一次就怀孕了?她和李莫延在一起那么多年,也没怎么避孕,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对比起来真是不平衡。
慕西歪着头,想了想:“嗯,姐夫也得努力。”
沈慕诗狠狠的敲了慕西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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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全都回沈家。
庄雅晴的确做了不少好吃的,把炖了好久的汤盛到慕西和孟月歌面前,沈慕琳大声嚷嚷着自己母亲偏心,随后想到沈慕诗和自己一个待遇,又诡异的平衡了。
慕西看看自己面前的碗,端起来喝了两口,随后冲着孟月歌眨眼睛:“嫂嫂,我要当小姑姑了?”
孟月歌脸色绯红,害羞的点了点头。
沈慕琳不开心,自己是二姑?
沈慕诗也笑着敷衍了两句,孟月歌和慕西不同,慕西这是怀着孩子嫁人,孟月歌是嫁过来有些日子了,孟月歌的情绪因为孩子的事一直很低落,如今有了孩子,也算是没了心病。
庄雅晴和孟月歌同慕西都说了好多关于怀孕的事,沈慕诗和沈慕琳旁听。
然后苏嘉誉和李莫延以及沈慕宸则被沈轶拉过去聊天,一大家子人,非常和谐友爱。
庄雅晴和沈轶明显格外兴奋,子女们都个个有自己的人生,虽然经历了一点小坎坷,结局都算得上美好,少了多少污糟事,一想到这些,都能让两个老人觉得满足和开怀。
听了半天的教导,慕西和苏嘉誉终于被放行了,然后允许回自己的房间。
慕西躺床上,啧啧嘴:“去,我要要喝牛奶。”
苏嘉誉看她一眼,没有动。
“我妈说了,女人怀孕的时候,想吃什么,当丈夫的要尽量顺从。”
苏嘉誉这才去拿了一瓶鲜牛奶,倒在杯子里,加温后,才拿到她面前。她小口小口的喝着,嘴唇上都是奶渍,一双灵动的眼睛盯着他,里面清澈的泉水倒影着他的身影。
她审视他片刻:“你说左莉和尚瑜欢怎么就那么喜欢你了?”
苏嘉誉挑眉,倒不认为她是突如奇想的想起这些:“你今天见过她们了?”
慕西点头:“见到尚瑜欢了,她似乎不喜欢我肚子里的孩子,哎,我今天真的差点一尸两命了。”
苏嘉誉的神色阴沉下来。
慕西把杯子搁在一旁:“我现在觉得,对她们有点印象,应该是上辈子就对你有好感的名媛贵女,真是痴情,都追到这辈子来了。”
“有些人上辈子强迫我当她丈夫,这辈子也追着来为我生孩子呢!”
“我是被迫,是被迫。”
“反正我没有记忆,还是随便你怎么说?”
慕西深呼吸一口气:“所以你赶紧恢复记忆啊!”
苏嘉誉走近,弯着身体,和她对视:“你怀疑,是因为我才拥有了这一世,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如果我真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创造这一世,是不是也可能让你回到你所谓的大盛朝?你……想回去吗?”
慕西愣住。
她想回去吗?在那里,她有儿子,有女儿,甚至……有宋嘉誉。
可是,在这里,她有父母,有哥哥姐姐,还有同学室友,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苏嘉誉起身:“你连你自己都没有想好要什么。”
慕西深呼吸一口气:“你就真不想恢复记忆?”
“和你一样顺其自然。”
慕西叹了一口气:“我因为和你的事恢复记忆,叶佩璇因为我们的婚事而恢复记忆,都算是在某种特殊时段恢复记忆,你觉得你应该在什么时候?”
“你生孩子时?”
慕西脸色变冷,生孩子时,她怎么能够真的允许同样的事再次发生。
苏嘉誉笑着摇摇头:“我说了,顺其自然。”
慕西不理他,自己去洗漱,顺便泡个澡。
苏嘉誉则在她的房间里走动,然后走进了那与房间相连的小书房,屋子很小,却透露出精致感来。书架上摆放着她从小到大的教材,很多教材都很新,不是因为用的次数少,而是因为她保护得很好。
他随后抽出一本语文书,每一篇课文都有她做的笔记,课文文章题目那里,有用红笔写的“已背”两个字,看来那语文老师要求很严格,每篇课文竟然都要求背诵。
然后他又翻到了慕西写过的一本日记本。
是小学时候的日记本,字迹勉强工整,能看出写字的人非常认真。
有一篇日记里,记录着沈慕西的愤愤不平。
大概是沈慕西和一个男生起了争执,那时候快上课了,老师进了教室,老师看到了这一幕,说了一句话——你还是个女生。这句话让她愤愤不平,什么叫你还是个女生,因为是女生,被欺负了就只能哭鼻子,不能反抗回去?因为是女生,就不能闹回去,只能忍着?
沈慕西从此以后都非常讨厌那个老师。
苏嘉誉扯了下嘴角,真是,有点记仇啊!
然后日记里就是写的一些小事了。比如老师教他们写日记,说哪怕是看新闻也可以啊,几句话就行,她理解错了,以为是写新闻头条,对着新闻联播照抄每条新闻……
苏嘉誉笑了笑,然后看到她多年后的点评——我那时候太小,理解太有问题。
苏嘉誉把本子放下。
然后……
他看到了一叠A4纸。
上面是用毛笔字写的字,可以看出写字的人非常有功底,完全可以裱起来。写字的顺序是由右向左……
他眯着眼睛看这些字。
对于慕西来说,有些习惯还是改不了,在大盛朝,纸张也是非常昂贵的物品,对一些读书人来说,得到一张上乘的纸,甚至会收藏起来,当做礼物送给最好的朋友,所以当慕西在练习佛经时,不自主的把这些全都留了下来,因为丢掉实在太浪费了。
苏嘉誉竟然觉得这佛经,他看着有些熟悉,但他很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佛经,所以他为什么会感到熟悉。
透过这文字,他仿佛看到了烛光清冷的屋子里,桌案后,女子披着长发,安静的拿着毛笔,在宣纸上默写着佛经,她能够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几个时辰,时间仿佛在她身上完全定格。
没有母妃的疼爱,没有母族的支撑,也没有父皇的宠爱,甚至由她一手扶持的弟弟,最终也同她反向倒戈,最终撕破了脸。若不能清心凝神,如此自我调节,她一个人会崩溃。
这些是真的吗?都是真的,却也是她故意做出来给他看的。
她一人独自撑起这些,很厉害,也很坚强,但坚强背后,也有软弱的地方。
有谁在那里轻扯嘴角,无言低笑,笑中满是揶揄和讽刺。
何必呢,谁也不蠢,何必呢,事事都要如她的意。
就因为他是那个她未曾征服了的人,所以要费尽这么多心思,让他体会到她的艰难,让他看到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让他心疼,让他理解,最终走入她为他所设置的爱情陷阱当中。
有得有失,没有人只有得没有失。
那人最终转身而去。
苏嘉誉闭了闭眼睛,那一幕幕仿佛就出现在自己眼前,仿佛又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一幕,竟然让他也拥有了那样的情绪。
他手中捏起一些纸,纸上的字迹如此的熟悉。
安和公主的墨宝,不说百家求,许多人也以得其墨宝而荣幸,挂在家中,供众人观赏,流传得众多的便是那些佛经。
他用力,一张纸被他捏皱成了一团。
“在看什么?”慕西披着头发,靠在门边,幽幽看他,“随便看我的东西,侵犯了隐私了啊!”
苏嘉誉把那叠A4纸放好:“你写的?”
“我写的。”
苏嘉誉顿了顿:“写的心情和以前是一样的吗?”
“你……”慕西突然愣住。
“看着它们觉得有些熟悉。”
慕西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吐出一句话:“你以前都不看的。”
苏嘉誉看着她笑。
她能让她的墨宝流传出去,挂在任何显眼的地方,他不管去哪里,都得有意无意见识一二,她只要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很少有没有成功的事。
慕西走近他,伸手摸了摸他心脏的位置:“你想起了什么?”
“你写佛经的样子。”
“好看吗?”
苏嘉誉嗤笑了一声:“你写过那么多,信过佛吗?就不怕佛知晓你别有用心而生气?”
“别诋毁佛了,人家普度众生,我也是众生之一,他怎么会对我生气?”慕西用手指点了点那些A4纸,“苏嘉誉,你看我现在都不写这些了。”
以前为什么要写呢,玩点女人的心计,做给他看。
现在,她不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