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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那些汉子和妇孺有些蠢蠢欲动,多日来路途奔波,即使是这些过惯了苦日子的人也有些吃不消。如今心愿不过是有个能够遮风避雨的屋顶棚落,不用在拖家带口流离四海。
“秦大哥!不如就听这位当家的吧,如今这整个西凉州都不太平,不被暴匪杀,就得被官兵砍了脑袋当军功,他娘的忒不是人过的世道啊!”
“对!与其被别人砍了脑袋,还不如上山做贼寇砍别人脑袋,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老子都个把月没尝过酒味了!”
一言点起瞬成波澜,赵俨山负手笑脸看着面前这群人争执,他还未煽风点火,就已经是燎原之势了。
秦舞阳犹豫不决,转头看向侯霖,似乎寄望他能拿个注意。多日以来的相处,侯霖摸透了这个武艺高强的西凉汉子脾性,知道这件事让他开口点头无疑比杀了他还难受,看着在旁颇有幸灾乐祸架势的赵俨山,侯霖对这个人的印象难免会低上不少。
侯霖将几个情绪激动的壮汉拦下,对秦舞阳试探开口道:“要不先跟着这位当家的在山上待些时日?反正如今也没个好去处。”
秦舞阳不说话也不点头,但侯霖明白他这算是妥协应允了。
身后众人欢呼,几个妇女搂着怀中幼儿差点喜极而泣,不少人都已经是强弩之末,要是在走下去,恐怕侯霖身后这些人有不少都得成为路边枯骨。
赵俨山笑容更甚,只要入了山寨,想脱身而出哪还有这么简单,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约莫就是这么个理。
侯霖转身,对身后郑霄云交代两句,赵俨山脸上笑容顿时僵住。
侯霖那把背在身后的长剑暴露在赵俨山眼前,让他震惊不已。
剑柄上的官造字纹做不得假,虽然没有常见的红色剑穗,但古朴沉重的剑鞘绝对是官造才有的独特手艺,绝非市井之间可以仿造的了。
赵俨山欲言又止,故意给他卖个破绽的侯霖戒备到了极致,这种微妙的紧张气氛连身后方才欢呼雀跃的众人都感受的到,茫然的看着前面两人,不知发生了何事。
“三当家,我们现在就和你们上山?”侯霖背过手,左手扶着剑身,右手微微抬起剑鞘,只要这看似和善的三当家露出半点杀气,他就要做取敌将首级的骁勇之举。
身后的秦舞阳看到侯霖背后的小动作,略感诧异,不知侯霖打的是什么主意,出于对侯霖的信任,他把手缓缓垂下,露出两根手指,身后看到的众汉子刹那都变了脸色。
赵俨山左手手指轻敲右手手背,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入寨的事情不急一时,有一件事情,我本不想开口询问,但一是我生性好事,二则是既然决定了上山一起做兄弟,那就得按道上的规矩来,投名状是必不可少的,倒不用现在来纳,我只想问一句:“这位小哥身后背着的剑,从何而来。”
侯霖嘿嘿一笑,也不搭话,解下剑身甩给赵俨山,赵俨山出手接剑,险些脱手,远比一般的佩剑重的多。
赵俨山轻轻将剑柄握住,发力将剑身抽出,一道寒芒直映眼帘,赵俨山感觉一阵刺痛,将脑袋往后偏移了几分才敢睁眼相视。
他身旁的小喽啰咽了咽口水,心里直道他娘的真是把好剑。
赵俨山上山前不过是个郁郁不得志的穷酸秀才,即便在重文轻武的中原地界也无人愿识,更别提这民风彪悍的苦寒西凉,他做的庄稼活甚至还不如一些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妇人,常常被嘲笑是个见不得半点灼光的小白脸。久而久之心里就积郁了不少冷言风语,性情也越发城府暗戾。上山之后向来深居简出,不过跟着大当家的多少见过些世面,眼界远比之前开阔的多,他见过官军里配制最好的剑也不过是当时那个被砍了脑袋的校尉身上携带的四棱长剑,最后被小丛峰的大当家用五十副官甲换去。如今手上这把六棱长剑更甚,起码是个手底下有千号人的将尉方能携带的长剑,赵俨山手指在刚硬清脆的剑身上一点,发出一阵金鸣声。
他心里琢磨不定,方才敲打手背时心里第一个念头想的是这伙人是不是官兵伪装想要里应外合。当侯霖把长剑抛给他时他就否决了这个念想。
哪有官兵傻到露出破绽?
第二个念头是他在敲打剑身时忽然转念,这伙人十有八九是杀了一名官军将领才迫不得已逃难,不过在他看来这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山寨上的兄弟哪个手上没染几个官兵鲜血?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就算到时候朝廷来招安,这群除了信自己手中刀的亡命草寇也断然不会接受。
他只怕引火烧身,万一这伙人杀的是哪个世家豪阀的嫡系亲属,到时候找到群虎山兴师问罪,可就没这么好收场了。
刹那间数个念头一一闪过,外人看他只是在欣赏这把冷锋逼人的好剑,谁能猜的透他心思?
“好剑!这六棱长剑可是官制的上品,这西凉道怕是也没多少人能佩上这剑,不知这位小兄弟从何得来?”
“捡的。”
赵俨山无语,握着剑柄看向面前一脸无辜的侯霖。
“来人!取些酒肉,这些都是日后我们怯高峰的兄弟,切莫亏待着,我这就上山去禀报大当家的,只要大当家的一点头,各位今晚就不用躺着看星星了。”
赵俨山话锋一转:“不过这剑,小兄弟、我把话说的通彻些,要是想要上了山寨过的舒服些,恐怕得要你忍痛割爱了,倒不是我横刀夺爱,不瞒你说,我们大当家的是出了名的剑痴,要是小兄弟愿意献上这把剑,想必日后在山寨里也会多有照拂。”
“舍得!舍得!”
侯霖看了一眼赵俨山手中的剑,轻轻哀叹了一口气,落在赵俨山眼中让他觉得好笑,觉得这种人物想必也没办法杀掉一个统领千人的将校。
赵俨山作揖,带着几个人上山去取酒肉。秦舞阳走到侯霖身旁附耳道:“真舍得?”
侯霖斜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舍得!身外之物、如果舍了这一把剑能让大伙入了这怯高峰待的舒服些,怎么想都是不亏的,这些时日,确实苦了些。”
“这姓赵的家伙怎么看都不是省油的烛火,怕是心底有别的打算,刚才我明显感觉出他有强烈的敌意,却死死的压抑住,这家伙恐怕表面上有多和善可亲,心里就有多凶狠狡诈。”
“是啊!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读书人想在这种地方活下去,要是没些心机算计才是怪事。”
秦舞阳认真的看着侯霖:“我不放心!”
侯霖无奈:“我知道。”
“跟大家伙合计一下,我们离开吧。姓赵的说的好听,什么义字当头,替天行道,入寨了就是兄弟、在我看来这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现在想脱身哪有这么容易?”
侯霖指向一旁虎视眈眈的怯高峰喽啰,说道:“骑虎难下啊!姓赵的既然这么急切拉我们入伙,想必还不会这么快把我们卖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总得见识一下咱西凉的另类风土人情不是么?”
秦舞阳苦笑,倒是敬佩侯霖这种随遇而安的心态,也不再多劝。
赵俨山一路上山,怯高峰山寨里唯一一个用瓦砖改成的房屋外悬着一面稍有破损的彩幡大旗,赵俨山看着旗帜上自己手笔描的‘义薄云天’四个大字心里刹那五味杂陈。
随后他恭敬的站在聚义厅外,轻声唤道:“大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