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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官场上的道道这么多,”方子明听得津津有味,他一边挠头一边望着她问道,“那又是怎么个明心志法呢?”
“很简单,事情做得好,接受表彰时,自己要往后缩,首先把领导抬出来,这叫不争功,”谢静雯似笑非笑地说道,“如果上级领导的指示有错误,事情做坏了要受处罚,那自己要积极地站出来担责任,这叫不诿过,只要做好了这两点,就是一个好下级了。”
“这不成奴才了吗?”方子明低声嘀咕道。
“对,”谢静雯大笑道,“想不到你的悟性这么高,其实研究中国的官道,就是研究如何当一个好奴才的问题。”
“这么说,你也是个好奴才了?”方子明笑道。
“身在局里,不得不耳,”谢静雯抿嘴一笑道,“好了,我不跟你瞎扯了,你送我下去吧。”
“是,奴才遵命。”方子明调笑道。
“你别恶心了,我一听见这话就想起那些清宫剧,想起清宫剧我又想吐。”谢静雯一边向外走一边笑道。
“讨厌你为什么还看呢?可见得是口不应心。”方子明跟在她后面道。
“我什么时候看了?”谢静雯撇了撇嘴道,“我才不看那么恶心的东西呢。”
“你不看怎么知道里面有这句话?”方子明反驳道,“怎么知道清宫剧恶心?”
谢静雯一下被他问住了,不由扑哧一笑道:“刚才看你还傻乎乎地象只呆头雁,没想到转眼间就变得伶牙利齿了。”
“什么伶牙利齿,这是就事论事。”方子明嘟哝道。
“我跟你开开玩笑,你可别生气啊。”谢静雯觉得自己的玩笑开过了,于是转头望着他歉意地说道。
“你真会说笑,”方子明笑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还有,”谢静雯微微把脚步一顿,让他跟自己肩并肩地走着,然后望着他笑道,“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的,你可别当了真啊!”
“我知道呢,”方子明也望着她笑道,“这些事呢,只怕都是真的,只是你怕我到处乱说,有碍你的官声。”
“随便你怎么想吧,反正求你别说就是了,”谢静雯笑道,“我素来不跟人扯这些闲谈,今天还是第一次呢。”
“你放心吧,我没事嚼那些干什么?”方子明忙说道,“再说我也不喜欢跟当官的打交道。”
“为什么不喜欢和当官的打交道?”谢静雯瞟了他一眼道,“那我算不算当官的呢?”
“主要是跟他们说话不来,”方子明笑道,“至于你嘛,我先前不是说过了吗?开始看着也觉得有些别扭,可是现在跟你处习惯了,倒觉得也有趣得很。”
“什么事有趣得很呢?”两人刚刚走到转拐处,只听那边有人笑着接道。
方子明抬头一看,只见赵敏从楼梯上转过来,他忙笑着说道:“你来得正好,我们一起送雯姐下去吧。”
“雯姐,吃过夜宵再回去吧?”赵敏望着谢静雯笑道。
“今天就免了,”谢静雯笑道,“以后少不得要经常叨扰你。”
两人将谢静雯送上车以后,方子明转头对赵敏说道:“你怎么让雯姐来了跟你住?”
“她都跟你说了?”赵敏笑道,“她说什么时候搬来呢?”
“明天呢,我下午去接她,”方子明轻轻推了她一下道,“你别光笑,我问你话呢。”
“她跟我住有什么不好?”赵敏瞟了他一眼道,“我们很谈得来呢。”
“你跟她住一起,那我怎么办?”方子明有些郁闷地问道。
“什么你怎么办?”赵敏故意逗他道。
“你还跟我装,小心我晚上专门整你一个。”方子明威胁她道。
“不是还有怡儿和燕儿吗?”赵敏笑道,“还有倩姐,清姐,芝儿,你闹都闹不过来呢。”
“这是什么话?”方子明睁着大眼睛说道,“好好的一桌八珍席,你却生生地拿掉一样,叫人吃着是个什么味儿呢?”
“即使再好的东西,天天吃也就厌了,所以隔几天倒觉得新鲜,”赵敏忙哄他道,“再说你现在经常在都在诊所里,还怕逮不着这个空档吗?”
“那我想你的时候,你可不许推来推去的。”方子明忙执着她的手说道。
“那是自然,”赵敏轻笑道,“我跟你有什么好推的呢?”
“我就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她住一起呢?”方子明想了想问道。
“你老追着这个问什么呢?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赵敏推了推他道,“别想了,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难道你这时候还不饿吗?”
“你不说我还忘了,”方子明摸了摸肚子道,“现在着实有点饿。”
吃过夜宵之后,天色已然不早了,几个人洗浴完毕,少不得又要聚在一起同享那于飞之乐,至于个中滋味,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第二天下午,方子明因怕堵车,所以早早地就动身去了西苑新村,路上果然有些堵车,还好他动身得早,所以他到门口时,比约定的时间还早了十来分钟,他把车弯在门口,正准备给谢静雯打电话,忽然听见有人在敲他右边的车窗。
他转头一看,只见车窗上露出一张俏丽的脸蛋,不是谢静雯还是谁呢,他刚想按下车窗说话,谢静雯已经拉开车门坐上来笑道:“你把车开进去吧,我住的地方还在后面。”
方子明点了点头,一边把车往内开,一边笑着问道:“你不是说六点钟在门口等我吗?怎么来得这么早?”
“我想你也许会提前来呢?”谢静雯瞟了他一眼道,“你来接我,反让你等着,那多不好。”
“你等了多久了?”方子明忙问道。
“也才五分钟,”谢静雯笑道,“我也不习惯等人。”
“看来我们还是比较默契地,”方子明开玩笑道,“我如果不堵车,会比你早到两分钟。”
“前面路口右拐。”方子明的车向内开了二百多米远后,谢静雯对他说道。
“这个小区的楼还挺气派的,”方子明笑道,“这是商业小区呢,还是政府的后院?”
“当然是商业小区了,”谢静雯笑道,“现在又不许集资建房了,哪有什么政府后院?不过因为这个小区的房屋结构比较好,所以市直机关的干部在这里买房的倒是不少。”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谢静雯的楼下,谢静雯的住处在三楼,而且这个单元的房子是南向的,所以采光条件非常好,方子明进了她的房间后,发现这房子是四式两厅的格局,总面积在160平米左右,他不由开玩笑道:“原来你一个人就占了这么大的地方,难怪有很多人没房子住。”
“这是结婚时留下来的,”谢静雯淡然道,“本来离婚时我不想要,可是我自己的老底全部赔在里面了,他又拿不出钱来贴我,我只好继续在这里窝着。”
“噢,那不好意思了,”方子明没想到一个玩笑戳到了她的伤疤,于是满含歉意地说道,“我不该开这个玩笑。”
“你也太小心了,这有什么忌讳的?”谢静雯笑道,“人还能一辈子活在记忆里不成?那些陈年往事,该放的就要放下,不然岂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嗯,这倒也是,”方子明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转移话题道,“你去收拾东西吧,弄完了我们早点过去。”
“东西是我是早就收拾好了,”谢静雯笑道,“不过你今天好不容易来我家,总不能茶也不喝就走吧?”
“我不渴,你不用费事了。”方子明忙摇手道。
“你是怕不干净吧?”谢静雯淡笑道,“因为你要过来,所以专门去给你买了个新杯子,已经用开水涮过很多次了。”
“那你泡吧,我是怕你麻烦,你倒如此多心,”方子明笑道,“癌症又不是传染病,你就是用你自己喝的茶杯给我泡茶,也没什么关系。”
“是噢,”谢静雯高兴地说道,“你第一次来,不给你做饭吃也就罢了,如果茶也不喝,我怎么好意思呢?”
谢静雯给他泡了茶之后,两人在沙发上对坐闲聊,不知不觉又扯到了谢静雯的前夫,方子明忍不住脱口问道:“你和你老公是为什么离婚的呢?”
谢静雯看了他一眼,半晌没有吱声,方子明见她有些为难的样子,忙补了一句道:“如果不方便说就算了。”
“倒也没什么不方便,”谢静雯叹了口气道,“只是我不喜欢在背后议论别人的长短,更不想老是拿着离婚说事,搞得自己象是怨妇一样,所以离婚后我从来没有对人提过这些事,不过既然你今天问到了,我还是简单说说吧。”
“咳咳……”方子明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只好干咳了两声。
“其实真要说起来,我们离婚也没什么重要原因,只能算是性格不合。”谢静雯苦笑道。
“这怎么可能?”方子明忙问道,“难道你们结婚时还不怎么熟悉吗?”
“不,我跟他结婚时,我们已经认识好几年了,”谢静雯摇头道,“老实告诉你吧,他以前是我姑父的秘书,所以我们并不陌生。”
“你姑父以前是做什么的?”方子明虽然知道,还是随口问了一句。
“市委副书记,”谢静雯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算是当权的那种。”
“噢,”方子明点了点头,然后不解地问道,“既然是这样,你怎么会不了解他呢?”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谢静雯轻轻地吟哦道,“我一生自负精明,没想到却识人不明,在自己的婚事上贻人笑柄,真是惭愧至极,这也是我后来不再结婚的原因。”
“你是说他很虚伪?”方子明对诗里的典故虽然不甚了了,但也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虚伪,而是一个演戏的天才,”谢静雯叹了口气道,“我姑父一直都是管组织管干部的,却连自己的秘书都没看明白,这是他退休之后,觉得很没面子的一件事。”
“噢,他到底是怎么个演戏呢?”方子明忙问道。
“他是农村出身的,家庭条件不太好,但是他很聪明,不但书读得好,办事也很有能力,”谢静雯缓缓地说道,“但是他有个缺点,那就是急功近利,而且因为他出身微薄,所以他心里埋着深深的自卑感,这就养成了他畸形的双面人格。”
“怎么讲?”方子明不解地问道。
“这个怎么说呢?”谢静雯苦笑了一下道,“他给我姑父当秘书时,表现得非常恭顺,有时甚至比儿子还体贴,而且他这种恭顺象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让人看不出一丝做作的地方,所以你很难把他的行为和奴颜卑膝这个词联系起来。”
“这不能说明什么啊?”方子明想了想说道,“或许他真是从内心里尊敬你的姑父呢?”
“当日我姑父便是被他蒙住了,”谢静雯叹了口气道,“可是你如果知道他内心是怎么想的,你一定会吓一跳。”
“他是怎么想的?”方子明忙问道。
“你听我说下去就知道了,”谢静雯用茶润了润喉咙,然后慢慢地说道,“他给我姑父当了几年秘书后,我姑父发现他确实是个人才,于是便把他放出来,让他当了市委办公室副主任,过了一年多,在姑父的摄合下,我和他就结婚了。”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话头,脸上露出一丝迷惘之色,方子明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后来呢?”
“我们结婚的那年,正好是碰上市委换届,那时我姑父的年龄已经接近分界线了,如果再上一步就能多熬几年,如果不上的话,就得退居二线了,”谢静雯叹了口气道,“因为我姑父一直都是管组织的,人望还不错,所以当时官场的小道消息都说他会扶正。”
“想是后来没有扶正了?”方子明问道。
“官场上的事是很微妙的,”谢静雯叹了口气道,“一个领导班子,统共就那么几个位置,年纪大的想多熬熬,年纪轻的想顶起来,再加上派系之间的斗争,所以别看大家脸上都笑嘻嘻,可是底下里可是百般武艺全都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