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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八)
还记得在下的座骑是一匹名叫阿秋的黑马吗?
自从在儿童诱拐案害我被歹徒抓走之后,牠便乖巧许多,终于学会安分于原地等候,不再任意挣脱乱跑——虽然这安分的状态大概只持续了半个月。
半月后,牠旧态复萌,只要在下一离开牠视线,到了牠不知道的地方,牠便会用各种高超又匪夷所思的脱逃技巧挣开束缚,又欢乐地跑来寻我。
因此在下猜想阿秋大概是匹怕寂寞的马,牠不喜欢被一个人、不、被一匹马留下来的感觉……(-_>-)y-\'~~~
不过牠还是有自我检讨的,至少牠现在成功脱逃后,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声势浩大地直接朝我冲来,牠懂得低调了,改为蹑起蹄子悄悄前进,完全不招人注意。
嗯,这也算是经一事、长一智,大有进步吧!
看在牠当初及时将展昭带来的分上,如今又懂得不引人注意地靠近我,我决定别太难为牠了,何况瞧牠那蹑蹄蹑蹄的模样,颇有匍匐前进的味道,也挺娱乐人的。
我被逗笑了,伸手摸摸马头,又替牠顺了顺鬃毛,牠兴奋地舔我一脸口水。
……………
在下就这么错失了好好教育座骑的机会,导致牠活得太过随心所欲,以致于常有脱缰不受控制的情形发生,让事后旁人有了质疑我主人威严何在的机会……
(二六九)
自从留华知我回京以后,在我宅在家中猛写回忆录的这段日子里,不时会跑来串串门子。
就像今日,他带着他家小妹做的绿豆糕找上门来拜访。
长大后的蕾儿的厨艺是啵儿棒,比起桂花阁来一点儿也不逊色,我欢喜地将他迎进门,泡了壶龙井搭配这糕点。
他趁我在弄东弄西的时候又翻起我撰写的回忆录,飞快更新完成,随后频频点头附和:「早觉得阿秋怪怪的了,我看牠根本不把自己当作一匹马。」
我捏起一块绿豆糕丢进嘴里,含糊道:「遛画笑弟啊泥糊要太哥穷一逼么了。」(友情翻译:留华小弟啊你不要太苛求一匹马了。)
留华朝我拧了拧他那如新月般秀气的眉毛,面有不悦:「……食不言,寝不语。老师你先吃完东西再说话。」
看他这话说得!
待我咽得差不多后,他伸手指了指庭院里被我带出来放风如今却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阿秋,在我俩看向牠时牠恰好动了一下,将那据说是要害的腹部大咧咧地摆露出来,朝天踢舞着四只蹄子,状似在做梦。
……
…………
「嗯,牠确实,有些不寻常……」我不得不承认。
「你才发现!」留华给了我一记白眼。
……孩子这种东西,真是愈大就愈不可爱了。= =
(二七〇)
留华走前,我唤住了他。
「留华啊,我后日想去开封府拜访一下,你能不能请蕾儿帮我再做一些绿豆糕,我想当个见面礼啊。」
留华虽然微顿了顿,但二话没讲便答应了,「后日一早拿来给你,让蕾儿多做一些吧!将包大人和公孙先生那份弄多点,其它人也可一人一份,老师自己也可留一些吃。」
他还记得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喜欢这个。
我笑了。
这留华长大后,虽然脾气变得暴躁了些、舌头变得毒辣了些,但骨子里一直是那名贴心又善解人意的好孩子,从来未曾变过。
(二七一)
好了,现在让我们将视角说回过去……
话说在那日清早发现自己的玉佩让那白玉堂带走后,在下为了追回玉佩牵着马当日便连夜追了出城,想往陷空岛赶去。座下阿秋在京城里被了闷一阵子了,十分敏锐地感受到将出远门的气息,不顾我们脚下踩得是条小船,兴奋地直踏蹄子,把一叶扁舟弄得重心不稳,险险翻船。
好在船家事先拿了在下一笔银钱,才没有将我们连人带马赶下船去游泳,只是婉转地要我想个办法,不然没法开船啊。
于是我威胁性地落了一句狠话:「再吵就把你丢下船,让你游着去!」
牠嘶噜地一个抽气,然后还真就平静下来了。
……奇怪?难不成在下的马真是匹神马么?能通灵听懂人话?
(二七二)
于是,在孔方兄的力量下,我左赶又催星夜兼程来到华亭县,从渡口了船,至飞峰岭下,尔后上岭来到卢家庄门口。
这一带被坚固高墙环绕,只有一道哨门,栅栏深锁无法推动。
无奈,我只好拍打栅门高声呼喊,招来一庄丁应门,同他说自己是五爷的朋友,有要事相找。他通报过后,将在下领至一幢三层高的楼子前面,门匾上写着「螺蛳轩」三个大字。
这楼名莫名的让在下左眼蹭蹭跳了两下,一股不安感油然而生。
我甩了甩头,喑付自己多虑了,跨步踏入楼内。
(二七三)
轩内厅上,一人仍旧是一身白衣,翘着二郎腿坐在主位,双手交负在胸前,脸上挂着嘻嘻微笑,一付吊儿郎当的模样。
「没想到最先来的人居然是你。」他用他那特有的、略带轻佻,却无法令人生厌的语调开口,「是展昭让你来的?」
他斜靠扶手,看似慵懒随意,话语间却已带上一层冷意。
「跟展昭没关系,在下只是来找白兄讨回自己的东西罢了。」
「哦……看来你知晓我身分了啊!」他抿唇而笑,眼中流露出一丝傲气。
「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若还不知道,岂不实实为蠢蛋一个?」我白他一眼。
「小弟本也不晓得,原来虞兄和开封府的关系这般好。」他左手抚上了他那光洁的下颔,故作思考状。
「我只是给他们打打零工罢了。真要说起来,我本也不晓得你是什么锦毛鼠白玉堂啊。」说罢,我狐疑地看向他,「话说你该不会有在蹲墙头偷窥开封府吧,不然怎么知道我和他们有来往?」
「你说谁蹲墙头!」一颗橘子朝我飞来,我利落地接杀住它。
就当你默认了。
啧啧,在下的身手似乎愈发敏捷了,看来前阵子「克服刀剑恐惧」的特训还真起了不小的作用。
(二七四)
「虞兄究竟来此作甚?小弟可不记得有欠虞兄东西……」白玉堂气呼呼,那张装模作样的笑脸终于破功。
「喔,是这样的!」我立即换上一付严正的神色,正经地跟他解释:「白兄从展昭房里拿走的那块菊花羊脂玉佩,其实是在下的,它对我很重要,可不可以请白兄还给在下呢?」
白玉堂瞅着我,一脸怀疑。
「……是真的,那日我掉在练武场,是展兄拾去先帮我收起来,我还来不及同他要,便被白兄拿走了。」
他继续瞅着我,挑了挑眉。
「……白兄你想想,展兄除了那把巨阙宝剑,可说是身无长物,你去他房间巡过,这点是再清楚也不过吧!白兄不觉得那玉佩放在他房里很不搭嘎吗?」展护卫,对不起了,我这也是在变相在赞你。
我觉得自己可能说到点了,白玉堂不觉点头,状有同感:「嗯,这话说得倒有道理……」
我在一旁连连称是:既然你也觉得有理,就快把东西还给我吧!
(二七五)
「虞兄说这枚玉佩是你的?」白玉堂的眼底有一抹意味深长,不过由于当时的在下急着将东西要回,并未细加注意,只顾点头。
他问:「敢问虞兄从何处得来?」
我答:「别人送的。」
他问:「何人所送?」
干你屁事?
我咳了一声,差点将这话脱口说了出来,记得师父曾说过让我不要张扬他身分的话,含糊道:「唔……是由一位长辈所送。」
可对面那白玉堂接下来却突然不说话了,低著头,不知在思想什么。
可他实在想太久了……
我按捺不住,便打破沉默又开口向他再要了一回:「白兄如今应该明白那枚玉佩确系在下所有,可否请白兄将它交还给我呢?」
白玉堂抬起头,嘴角一扬,勾起一抹邪艳动人的微笑:「玉佩既非展昭所有,留着也没意思。放心,我会还你的。」
「真的!」
「嗯,五爷我一向说到做到。」
他那双桃花眼中波光流转,看起来甚为诚恳动人。
(二七六)
唔,原来他并不是一个完全不讲道理之人,在下先前都低估他了,还说他脑内回路乱接来者……
我郑重地在脑内同虚构的白玉堂道歉一鞠躬。
(二七七)
「我还以为虞兄会开口讨要尚方宝剑呢。虞兄不是和开封府关系颇好?怎地一字也不提?」白玉堂突然插话。
「……若我同你要,你会给我吗?看在我们同吃过一条鱼又同喝过一坛酒的份上?」我回神,瞅着他问。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自然不给。」
「所以我才不作白费功夫的事哩,那是你跟展兄之间的事,我就算想介入也介入不了。」
他点头:「算你识相。」
「是、是,我最识相了,现在可以把它还我了吧!」我伸手。
他瞥了我的手一眼:「作甚?」
「你不是答应要将玉佩还给我吗!」我瞪他。
「在下有说现在还你吗?」他一脸无辜。
「你!」我怒。
「放心,待与展昭完事,小弟自会将玉佩还你。」他耸了耸肩,语态轻松。
「堂堂锦毛鼠居然说话不算话!」我大怒!
「我刚只说会还你,又没说会马上还你,这可算不上说话不算话。」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暴怒!
「虞兄那块玉佩小弟会好生看管,决不会令它有分毫闪失。虞兄尽管放心,安心等候便是。」
我彼时是怒到极点了,烧过头后反而觉得委屈起来,耷拉下肩,一半是想改采看温情攻政策,一半也觉得颇为沮丧:「你怎么可以这样……我还以为就算交情不深,咱们好歹也算一同喝过酒的朋友……」
白玉堂见我就这么消沉下来,不禁直了起身,稍微收敛起方才那付漫不经心的态度,与我道:「在虞兄于太湖畔将那道鲈鱼让与小弟之后,小弟便将虞兄当作朋友了。不过此和彼是两码事。」
他顿了顿,接着真相:「谁叫你和展昭他们那么要好呢,我可不能让你同他们去报信。」
我:「……」
(二七八)
我要报什么信啊!我有什么好报的!
你倒是跟我说说啊!
陷空岛的位置吗!你的机车程度吗!
那个来这边随便问一问就可以知道了好不好还用得着我报吗!
(二七九)
他最后这句话简直戳到在下的爆点,我整个人直接奋起,怒吼一声,用食指忿忿朝他一指:「你这只死小白,根本是蛮不讲理!」
白玉堂脸色瞬间沉了,阴鸷盯着我,咬牙:「你叫我什么?」
「你这只死小白,可以再机车一点,我……」
蓦地一个前仰,白玉堂的脸瞬间放大三倍,近得我这双近视眼都可以直接从他瞳孔中看到自己反映的倒影,也看到了在他眼底暗暗浮动的一股狠劲。
我扯了扯被他揪住的衣领——拉不动,又推了推他的手臂——推不动。
惨了,刚刚太激动,仗着半个熟人一时口误,把心里话给讲出来了,怎么办呢……
(二八〇)
「呃……这个……」我吭哧了一会儿,「……小白……小白这名字没什么不好啊,你看,拿来当绰号,可说是亲切又大方,简单又明了,利落又帅气,风流又写意,可爱又青春,简……简直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飞龙见了都吐珠!呃……还可以上威天庭、下慑地府,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书房,此名一举直入人心,令闻者不忘,令见者倾心,令听者痴心,实乃集中华文化五千年来的精华于一身……」
呃……其实说到最后我也搞不太懂自己在说什么东西,不过白玉堂眼底的那股狠劲,随着混话越讲越多,便越变越淡,最后渐渐被不耐取代……
我暗吁一口气,气节啥的先丢一边,抓紧时机赶紧先道个歉:「小……白兄,是我错了,我不该在这么美好的名字前面加一个死字,不过当时系在下太激动了,你要谅解我,那枚玉佩对在下真的很重要,所以在下的反应才会这么大……」
在电视剧<一>和小说里面,这种高傲、行事又风云莫测的角色,大多属于傲娇型的主儿,标准地吃软不吃硬,是故我用藏在大袖下的手狠狠拧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痛出两眼氤氲,可怜兮兮地继续说:「更何况,在下是将你当成朋友,才这般为你拟取绰号……小……白兄,你看我的宝贝如今都被你纂在手里了,你还忍心这般怪罪在下……」
恶,这戏会不会作得有些过了……-﹃-
我抬眼偷瞄,见白玉堂咬着牙,重重闭上眼,作了两套深呼吸以稳定情绪,然后睁开眼,松手让我的脚跟重回大地之母的怀抱。
(二八一)
警报解除!
(二八二)
白玉堂在一旁满脸不爽地朝我咕哝着:「男子汉大丈夫的,纵使有涙也不应轻弹。你怎么同我大哥一般,这么容易便哭呢?爷我又还没真对你做出什么事……」
等你做出什么事还来得及吗!
而且我刚刚是不是默默听到什么卢方爱哭的八卦?!
(二八三)
「我哪里哭了,是有东西跑进眼里去了……」作戏要作全套,我眨了眨湿润的眼睛选择一路走黑,假作倔强又没下限地说出一句经典台词。
因为台词太老套,言毕把自己也恶到了,好不容易才忍下反胃的冲动,险些没绷不住脸。
白玉堂闻言往后退了一步,恢复正常人谈话应保持的标准距离。
是因为自省了发觉自己的粗鲁无礼呢?还是单纯被我恶心到了?
这就不得而知了。
(二八四)
危机解除后,我确定这白玉堂大概不会真为这件事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行为,有时候手无寸铁、不会这些「大侠」们口中所说的武功,还是有好处存在的……我心里有底,胆子便大起来了。
鉴于鄙夷自己方才没节操的行为,为了自己的心灵健康,在下决定适度发泄一下内心的窝囊感,于是我开口:「小白兄,方才在下所言皆系发自内心。在我的家乡,人们会为值得深交的朋友取个亲切的昵称,以表示尊敬与重视。像五爷这般气宇不凡之人,当然该享有这般待遇,是故在下绞尽脑汁,方想出小白这称呼,简洁明了,体面亲切。今后也请小白兄多多指教了!」
言罢,我给他一记闪亮的笑容。
哼,动不了你,好歹也要气一下你!
(二八五)
「别叫我小白兄!」白玉堂桃目圆撑,眼中肝火蹭蹭,颇有继续上窜的趋势。
「小白。」我从善如流。
「你!」小白握紧拳头。
在下做好了随时闪躲的准备,可白玉堂的拳头却突然松了开来,只见他桃花眼转了转,精光一现,瞬间怒气全消。
他瞅着我,露出一个贼笑:「假若真如你所言,白某身为虞兄的朋友,自亦应当为虞兄取个昵称,以示尊敬。虞兄姓虞,但若直接叫小虞,未免不够别致,显不出小弟对你的心意,小虞……网漏小鱼,鱼儿游水,如此,便叫你小鱼儿吧!」
(二八六)
轰隆一道惊雷劈落,把我炸得通体冒烟,皮焦骨酥。
小、鱼、儿?!
娘呀!这实在太雷了!
天公伯啊救人呀!
(二八七)
白玉堂对我一付被雷翻的表情很是满意,翘着他的下颚得意非常:「那小弟今后便如此称呼虞兄了,请多指教,小鱼儿。」
他根本不知道我的雷点在哪里!!
「你……你……你这个小白……小白!」我咬牙,可我方攻势太软弱,已经撼动不了对面那方放了大绝的小白鼠。
不行,「小鱼儿」这道天雷太强大了!
什么小白小黑小黄还是小花的,这种菜市场名要怎么跟它抗衡?!
早知道当初该直接叫他小白痴的!
不……如果当时那样叫了,在下可能真会被砍死……
(二八八)
「哈哈,小鱼儿、小鱼儿!」
白玉堂在一旁哈哈大笑,连我开口叫他小白也不在意了。
果然,人只要看到比自己还要不幸之人,便会暂且忘却自己的不如意……
(二八九)
打雁反被雁啄眼,自作孽,不可活啊!∴(つДˋ) ∴
(二九〇)
白玉堂很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欢娱,然后边笑边兀自往窗外一跳,人就不见了。
我连忙追上去,却发现这螺狮轩里外有好几层,每层布局竟都一模一样,任我在里头左旋右转,就是转不出来。
敢情这是一座迷宫!
你就把老子关在这边!
我钻来绕去上窜下跳,连个机关也没找出来,待我冷静下来想起还有视觉陷阱这回事的时候,已经绕得连原路都找不回了。
「可恶,你这只死白老鼠!!」我仰天怒吼。
(二九一)
砰咚!
一颗橘子砸到头上。
左右张望,没人。
我愤怒地将它捏爆。
你还躲在旁边偷看!你这死小白可以再机车一点!
(二九二)
在那之后,在下又不死心地找了二个时辰的路,期间总共爆了十五颗橘子:三颗被我拦截,四颗被我闪过,剩下八颗全砸在我身上,最后在下决定不再充当他人的活体标靶,随便进了一间睡房(反正长得都一样),抓起被子倒头就睡,暂时什么都不想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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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注:
<一>电视剧:类似在瓦子里上演的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