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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招呼也没和王英打, 肖玥直接套上短袖出门，轻车熟路的朝着早市的方向走，还没到，就看见韩双柔的摊位附近围满了人，全都是是等着吃面的, 和昨天摊子前冷冷清清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她挤进去的时候，还遭到了几个排队人的白眼。
韩双柔正忙着给人浇臊子，看见她来了脸上立马笑意盈盈, 但是嘴上还说着怪罪的话, “怎么起的这么早, 你不是最爱睡懒觉了？”
肖玥挽起袖子，“这不是怕你忙不过来。”
“怎么忙不过来, 你太小看我了。”说着，她塞肖玥递了两碗面, 指指左边两个人，“给那两个小伙子送过去。”
肖玥接过面，端给位子上的人，毫不意外地看见对方舀了两大勺辣椒拌在面里，整碗面红红的看着特别容易让人饿。
“快点！”外面等着的一个人突然抱怨出声, “我们这都等了半天了, 怎么还没好啊？”
“不好意思啊。”韩双柔擦擦额角的汗, 赔笑道：“旁边这个孩子要了十份打包带走, 有点多，一直在做他的，这锅完了就是你的。”
十份？虽然知道自家的面香，但知道有人一口气要十份，她还是有点意外，回头看了看，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年轻小男生，推着一辆自行车，戴着个鸭舌帽，脸隐藏在阴影里，迷迷糊糊看不清，但是车把手上挂着的那六塑料袋面还是比较引人注目。
看到此，她微微有些骄傲的稍扬了扬下巴，她就知道她的这个点子绝对没错！
忙了整整一个小时，肖玥累的手都快断了，不过可喜的事今天上午的收入也十分可观，她倒是没数，但是光看着，估计就入账了快300元，成本她不太清楚，但绝对大赚。
人一优秀就会被人嫉妒，哪怕他们只是卖个面，稍稍有点起色，就被人眼红。
才卖火了一天，就有人找事了。
肖玥和韩双柔正忙前忙后，摊位上有一个挺着肥大啤酒肚的男人，冷不丁的一把掀翻他桌前的面。
红油裹着热汤的面连带着碗直接盖在了地上，汤水四溅流的到处都是，塑料碗打着转，发出咣啷咣啷的声响，最终停在另一个人的脚下。
周围不管是吃面的还是等饭的，全部停止了当前的所有动作，屏住呼吸，将目光集中在男人身上。
男人冷笑一声，不急不慢的用桌上的纸擦了擦手，等看到周围所有人包括周围的其他小贩都注视着她的时候，他才开口，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呵呵，你们这面倒是卖的挺好，不知道瞎放了一堆什么化学东西，有没有觉得脏了良心？”
肖玥皱眉，关掉了锅下的灶子，这是有人来专门找茬？
“您这是说什么呢，我们小本生意，哪能放什么……”自打韩双柔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找事的情况，着急的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搓着自己的围裙，满脸都是慌张，“哪能放什么化学东西啊！”
“没放？”男人继续冷笑，眯起了眼，“没放，那你慌张什么？”
“我没慌……我，我只是……”被男人一吓，韩双柔更害怕了。
男人满意的看着韩双柔的模样，朝着周围人说道：“看见没，我这还没说啥，这女人自己都吓到不行，看看心有多黑，要不是我来，你们都还蒙在鼓里。”
周围的人虽然没吭气，但是也都纷纷放下了筷子，有个刚吃完的人看着只剩下汤水的碗竟露出惊恐的表情。
“大哥，你说他们里面放东西，放的是什么啊？”一个刚拌好面的人有些可惜的看着这碗面，摇摇头，“我说呢咋一个小摊人这么多，原来是加了料的。”
“客人，今天这面就算我请了，您要是不满意，我再把钱还给您？”韩双柔光想平息现在的事端，对男人商量着说。
“你们看？”男人更得意了，他耸耸肩，朝着旁边吐了一口痰，“拿钱买我啊？我告诉你我还真不是那种人！本来是看你们这人多，打算来吃点好的，结果没想到我刚入嘴就发现不对味！”
那个男人越发的嚣张，肖玥简直一下都没办法忍了，她将筷子重重的往面板上一放，把韩双柔拉到身后，挺身上前面对着男人。
“你既然说我们家的面加了东西，那你就和我说明白，我们家的面到底加了什么东西！”肖玥看着男人，冷冷的说：“你今天要是说不出个八九不离十，别想走！别平白无故污蔑了我们，就以为没事了。”
话音刚落，男人很明显的慌张了一下，他眼珠一转定了定神。
“你当我怕你？”他虚张声势的哈哈大笑，“本来看你们小本生意也不容易，不想说清楚，你既然非得让我把话给你讲明白，那我也不给你留这个面子了。”
摊子的人越围越多，里里外外挤得十分严实，一个个的全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肖玥这时候平静下来了，她倒是想看看这个男人到底准备怎么胡说八道。
“你们这面嘛，倒是没加什么料。”男人哼哼一声，双手环到胸前，顿了顿，拿起桌子上的辣椒酱，一下扔到地上，红红的辣酱掉的满地都是，有的还溅到了其他客人的裤子上，被溅到的客人见男人膀大腰圆，心中叫苦不迭，暗骂一声倒霉也只能自己悄悄的用纸擦。
“加料的就是你们这辣椒酱！”
“你想骗我没门！我刚刚吃了一口就吃出来了，你们这个辣椒酱里面，加了苏丹红！”
“你胡说！”韩双柔这时候就算是再怕，也被这空口白牙的诬陷气得直打哆嗦，“你说的那苏丹红我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给你加！”
本来刚消火，肖玥被这一举动激的勃然大怒，她怒目圆睁，冲着周围的人说道：“既然大家都在这看着，我就把话放在这，如果我能证明我家这辣椒酱里没加苏丹红，希望在场各位到时候帮我做个证，这人必须付出代价，不能随便诬赖我们家！”
“闺女，我们都在这看着，你要是能证明，大家都帮你。”昨天来过的一个老头说道：“大家也就是图个安心。”
“就是。”周围人纷纷应和起来。
倒是韩双柔先打了退堂鼓，她扯扯肖玥的袖子，满脸愁容，低声说道：“小玥，你别瞎打包票，这东西我都是第一次听，你怎么证明啊。”
“没事，妈。”肖玥安慰地拍拍韩双柔的手，“我能证明，你就相信我吧！”
事已至此，韩双柔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相信肖玥。
肖玥用案板旁边的塑料瓢舀了一瓢清水倒进一个空碗里，然后又从面前的小桌上取了一勺醋倒进去，这两种溶液混合的速度很快，都不用搅拌，只是摇晃了两下，碗里的清水就变了色。
端着这个碗，肖玥从另一个桌子上取来一罐完好的辣椒酱，用筷子夹了一点放进碗里，快速的混合搅拌，等到辣椒酱充分溶解在水中，她把碗放在顾客的桌子上，面对着所有人。
她神情淡然自若，宠辱不惊，仿佛刚才的事对她没有任何影响，还和疑惑的人们解释。
“苏丹红这个东西，我妈妈不知道，我还是有点了解的。”
等着周围的窃窃私语安静下来以后，肖玥继续说道：“这是一种色素性食品添加剂，做辣椒酱的时候，我生怕买到这些混了苏丹红的辣椒和辣椒面，去网上还专门查了这方面的资料，这有一个简便的鉴定方法。”
她指着那个碗，抬起头看着周围众人，眼神清澈，声音清亮，无比自信的说道：“咱们等几分钟，如果这碗水里面出现了像水垢一样的浑浊沉淀物，那就是加了苏丹红，如果没有，那我们的辣椒酱就没问题。”
男人心中一惊，他半张着嘴没说话，苏丹红这事也是他和老婆昨天见韩双柔的面卖的好，专门去买辣椒酱时候，和卖家聊天知道的。
但是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相似口味的辣椒酱，一时之间他们有些气不过，便起了歪心思，专门来这说他们的酱里加了苏丹红。
他们就是料准了苏丹红是化学用品，人们肯定听了就害怕，二是这东西知道的人少，糊弄起来也容易。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看起来高中还没上的小女孩不但知道苏丹红，还知道怎么鉴别。
碗里的清水一如之前，里面什么也没有，他越看越慌，准备脚底抹油溜走，可是刚起身，就被肖玥叫住。
“你这是要往哪去啊？”肖玥冷笑一声，“不是说我们家辣椒酱里加苏丹红？这现在专门给你做鉴定，你倒是也等等结果啊。”
“就是。”旁边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生怕这个男人溜掉，挤得更严实了些。
男人鼻尖都冒出了汗，他眼珠一转，重新坐下，“我哪也没准备去，就是坐久了想站一会，我说小姑娘，你当我们所有人都好骗？自己随便想了个点子就当能鉴定苏丹红？我不承认，这说不定是你瞎编的。”
说完，他还觉得自己特别得意，忍不住抖起了腿。
那个男生年龄和肖玥差不多大，穿着一件胸口用水钻镶拼成骷髅头的T恤背心，袖子被撕破，还人为的裁出点毛边，下半身是一个吊裆的喇叭裤，弯腰驼背，赤膊露肉，头发还染了金黄色，配着黑黄黑黄的皮肤，怎么看怎么土，但是本人却不自知，还觉得自己特别帅。
“你这老头怎么回事？管这么多，是不是闲的啊你？”
“你管我闲不闲，不买别的赶紧走。”季伯伯冲着男生不断挥着手驱赶，“反正我绝对不会卖给你烟。”
“死糟老头子。”男生抬步往前走看到站在门口的肖玥，低声嘟囔，“晦气，又碰见了个肥猪。”
“肖玥。”季伯伯悠然自得的扇着蒲扇，“他骂你肥猪。”
……
他还骂你死糟老头子呢。
肖玥无奈的看着祸水东引的季伯伯，抽了抽嘴角。
男生侧过身迅速想溜走，肖玥一步挡住他的去路，两人对视，肖玥面无表情。
“好狗不挡道。”男生嚣张的扬起下巴，几颗生长旺盛的青春痘在太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好驴不乱叫。”肖玥依旧面无表情。
“你！”男生气得瞪眼，但却想不到怎么回嘴，他粗鲁的一把将肖玥推到门口，“滚一边去。”
“樊文轩。”肖玥慢条斯理倚靠在门边，“你如果今天不和季伯伯道歉，我一会就去麻将馆和你妈说你偷偷买烟抽的事。”
“你敢！”男生立马回头，脸色又惊又疑，“你谁啊？我怎么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我家麻将馆？”
并没有回答他连珠炮的提问，肖玥让开路，侧过身示意，“赶快去，不然我说到做到。”
这个人是肖玥上辈子上高中的时候认识的。
当初她脑残，特别羡慕学校里的那些混混，正好张筱天认识不少这些人，肖玥就缠着张筱天出去玩也带上她，这个樊文轩就是那个小混子团体中的一员，好像当初还追过张筱天，只不过没成功。
他怕妈的性格在那个小团体里人尽皆知，她妈开麻将馆，为人直爽泼辣，至于管教孩子向来奉行棍棒政策，不听话就打，打得樊文轩有了深刻的心理阴影，凡事只要可能会惹他妈生气，再给他十个胆也不敢干。
迫于形势，男生最终重回小卖铺，对着季伯伯快速的说了个对不起，然后立马飞也似的跑出去，临走还警告她要是敢告状有她好看。
“你被嫌弃了。”季伯伯上下打量了肖玥一眼，“不过感觉比上学那会瘦了点。”
“您还不是被叫糟老头子。”肖玥探过头去，季伯伯面前正放着一副画。
这是一幅色彩浓重的油画，笔力刚劲，感情强烈，画面构图十分复杂，近处是纵横交错的田间小道，远处是碧空如洗山峦叠嶂，一派田园风光。
再看到右下角有些熟悉的草书字体的章，肖玥立刻明白，这是季伯伯以前的画。
季伯伯将画随随便便往边一放，挥着手把她往室内赶，“你的水平还不够格，老老实实画苹果去！”
“知道啦，就您最厉害。”肖玥吐吐舌头，坐到画板前。
季伯伯替她带上了门，整个小屋和室外彻底隔离，一切杂乱的声音都消失不见，肖玥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沉静下来。
她弯下腰，手中执着画笔，开始在洁白的纸面上描绘勾勒，乌黑而又柔软的碎发从前额垂落下来，手跟随着脑里的线条在不断摆动，她眼神专注，好像周围的世界都不复存在。
* * *
已经是下午六点，但天还亮着，肖玥回到家，她准备整理一下昨天收拾的东西，再找堆不用的旧报纸，去步行街找个地方摆摊。
屋里的电视大开着，播放着香港那边的豪门恩怨剧，王英正在那看的津津有味。
肖玥回屋，一推门，就发现不对。
地板上收拾出来的那堆旧物，现在通通消失不见了，什么东西也没有。
影集！
她迅速的在整个屋子找了一遍，那本影集不见踪影。
眸色渐沉，她咬咬牙，转身大力的甩上门，声音极响，几步走向客厅，冷冷地看着王英，“我屋里那些东西呢？”
“卖了。”王英嘴里嗑着瓜子，不紧不慢地说道：“一天家都不收拾，东西往地上一扔，看你爸回来怎么收拾你。”
“你凭什么动我东西？！”
“你买那些破烂还不是你爸给钱？你爸的钱就是我的钱，我的钱买回来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钱呢？”肖玥强压怒气。
“买鸡蛋了。”王英瓜子皮往地上一吐，“给宇天补充营养。”
看着王英恬不知耻的模样，肖玥的怒火彻底压不住了，那本影集可以说是她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就连上辈子去打拼，她也一直带着，而现在居然被王英就这么卖掉。
气得浑身颤抖，她噔噔几步走向厨房，直奔地上放着的鸡蛋。王英感到事情不妙，连忙追上去，可是已经晚了。
肖玥拿起鸡蛋，重重地砸到地上，随着清脆的声响，鸡蛋壳全部裂开，蛋黄蛋清混在一起从塑料袋里面漏出来流了一地。
王英尖叫着想要过来抓住她，她却往边一闪，躲了过去。
“吃鸡蛋是吗？”肖玥勾起唇角，脸上的表情却和要哭了一样，“那你就吃吧，趴在地上好好吃。”
陶瓷碗，她双手轻轻一松，六七个齐刷刷的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别客气，给你拿个碗装着，省得还得像个狗一样在地上舔。”
一大盆刚腌好的泡菜，她直接倒在垃圾桶里，一时间酸味溢满屋。
“配着一起吃，够味。”
她说这一切的时候，眼神带着狠厉，王英硬是被看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后背甚至都有些冒冷汗，刚要出口的谩骂硬是被自己憋了回去。
这还是在她面前软弱不敢多说一句话的继女吗？
肖玥冷冷盯了王英一眼，一把推开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
锁上门趴在床上，肖玥抱着枕头，身子抖动的很厉害，她眼眶里滚下大颗大颗的眼泪，不过一点声都没有哭出来，外面王英不敢接近她的屋子，只敢在客厅里指桑骂槐的发脾气。
她仿如未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没了，她连最后一点的回忆都没了。
王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闭嘴的，总之等肖玥缓过劲，屋里已经没了声音。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肖玥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灯，路过镜子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哭肿了的眼睛，红红的，双眼皮大了一圈。
正是后来网红明星们追求的欧式双眼皮，自己倒是省事，都不用花钱开刀专门去割，少受一份罪。
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稍微逗笑，肖玥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东西没了就没了，反正再也回不去，就算留下个念想，心里也难受，还不如现在开始好好做打算，以后和妈妈一起过上好日子。
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个加油的动作，虽幼稚但也确实激励人心。
* * *
可能是因为昨天的情绪，肖玥醒来的时候日头高挂，明显已经快到中午。
照镜子看了看，眼睛依然肿，但是比起刚哭完那会简直好太多。
昨天的衣服沾上了蛋液，肖玥又翻出了一身干净的换上出了门。
现在有些晚了，韩双柔应该已经收摊回家，所以肖玥就没去摊子，直奔韩双柔住的地方。
还没进门，肖玥心里就咯噔一下。
站的大老远，她就能听见她继母王英尖利的声音。
有个在院门处探头探脑的邻居看到她来了以后，赶忙走过来指着里面对她说，“玥玥，你妈又和你妈催房租了！”
“我只有一个妈！”肖玥恼火的回了一句，立马冲进门去。
“我告诉你，你和老肖已经离婚了，不想交房租还占着这个房子，你是不是不要脸！”王英两腿分开，双手环胸，那副样子活像鲁迅《故乡》里描写的圆规杨二嫂，她嘴巴一动一动，从里面还不断地喷着唾沫星子，见韩双柔不知所措一声不吭，她更加嚣张跋扈，“今天你要是不交这个月的房租，你就连人带东西滚出去，我在这屋里养狗也不让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