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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轮到枭白傻眼了,她可是随口说说的,你就这么承认自己傻了真的好么?不对,身为国君,你就这么傻了真的好嘛!
半晌,南宫文轩苦笑一声,道,“你该不会是为了说我傻才出现的吧。跟我来吧。”
枭白,“……我虽然不是专门说你傻才出现的,但你连问都不问我就让我跟你走,未免太放心了吧?”
南宫文轩一条眉毛戏谑的挑了一下,像是刚才苦恼的人不是他,突然间恢复了那个楸国皇子的气度,甚至更为意气风发,道,“你难道不是为了瀚翎阁的事来找我的么?”
枭白,“……”
她虽然是为了瀚翎阁的事情专门来找他的,但是她能正巧找到他可不是因为这个啊!
等等,这么说来,南宫文轩认识暮姐姐?
想到这,枭白看南宫文轩的眼神都奇怪起来了,一国之君跑来做暗探,还是来盯一个女子的梢……
枭白眼睛一转,笑得意义不明,道,“你不是说要走么?还不快去带路!”
……
破了个洞的旧木门,入目是昏暗的厅堂,陡然入室,眼睛有好久都不适应这种环境。
一方面是眼睛要习惯灰暗的光线,另一方面,枭白完全是惊的——谁能想到堂堂一国之君会下榻在这么个小屋子里,抬头看看屋顶,这地方下雨天漏不漏雨都还是个问题呢!
南宫文轩看到枭白的动作,不由面露暖色,怪不得方秋扬会这么宠着她,果然是小孩子,可爱至极。当然,若是方秋扬知道南宫文轩居然这么夸(觊)奖(觎)枭白,一定立即将他收拾得再也说不出话来,管你是皇帝还是什么鬼,敢对他家小白图谋不轨!
即便,南宫文轩没这个意思,只是他长在皇家,接触的都是阴谋诡计,乍见这么天真的姑娘,情不自禁的欢喜。
南宫文轩,柔柔一笑,道,“这里不漏雨,可以放心。”
听到南宫文轩这么说,枭白的反应反而更大了,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同情,这孩子,不会是当初南宫丕苛待的太过了吧?都当国君了还这么勤俭节约……
那怜悯的眼神简直不要太明显,
南宫文轩温柔的表情对上那可怜的目光再也维持不下去,掩嘴轻咳,道,“天将降大任于世人,苦心劳志是必须的。”
枭白眨眼鄙视道,“你就装吧,不就是为了避人耳目。”谁能想到夏国国君会选这么个看起来四处是破绽的屋子居住呢?
哪个皇帝的住所不是固若金汤,不说富丽堂皇,至少也要殷实,不会连个碗都是破了的吧?
枭白巡视了下这间屋子,“大隐隐于市,这点是没错,不过是否有些过了?”指着炉灶上破了个洞的铁锅,枭白继续道,“从外面看,便知屋主人穷困潦倒,可是从烟囱上的新灰可以看出,屋主人常常做饭,至少在半月前仍起炉灶,可是你这锅却是破的,岂不是破绽?”
南宫文轩道,“你没看锅的痕迹么?锅上的破洞便是十来天前新弄的。这里是我弄的一个暗桩,守在这里的人装扮成一个穷困潦倒的干瘦跛子,十几天前遭遇强盗洗劫,混乱中跛子拿锅子反击,结果定然是不敌,一下子摔在了炉灶的角上晕了过去,强盗以为是被打死了,这才逃过一劫。”
枭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看看炉灶旁留下的痕迹,炉灶角有一个新近的缺损,上面有点点干涸了的血迹,倒是和所设定的场景相符,抬头却见南宫文轩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服气的撇撇嘴,道,“难道不奇怪嘛!这里是你的治下,距离吴国战区最近,却还有强盗出没,难道不会扰乱你百姓的人心?还有,强盗不抢劫家境好的人,反而抢劫这么个家徒四壁的人,强盗有病没吃药么?”
“额……”南宫文轩不明白枭白的语气为啥突然变得咄咄逼人,呆呆的解释道,“前期的铺垫是,跛子捡到一个包袱,然后将强盗嫁祸给了吴国的间谍……”
跛子捡到的包袱自然是吴国间谍遗留下的金钱或是情报,所以……
不得不说,南宫文轩黑是真黑,既散布了夏国境内有吴国探子的消息,使得真正的探子不知自己是否暴露,又带动了百姓反吴的心理,吴国探子对夏国国民行凶,让百姓人人自危,同仇敌忾,只要能避免这件事情传入吴国,那么这间屋子便是对南宫文轩最安全的所在。因为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个跛子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所以屋主人跛子先生呢?”
南宫文轩笑道,“三条街前的路口,我派人施了薄汤淖糜,跛子先生正在排队领些吃食,毕竟身体不便,又受了伤,也无法自己做吃食不是?”
枭白从鼻子里闷出一声“哼”,算是对南宫文轩做法的肯定。南宫文轩摸摸鼻子,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她了。
他哪里知道,枭白只是讨厌他的态度而已。作为上位者,手下人提出一些意见,上位者只能表示赞赏,首肯,不能像朋友甚至学生一样去请教这种意见具体怎么样。不耻下问在盛世的时候,是上位者礼贤下士的表现,在乱世,便显得不能聚集人心了,试想,谁会拜在一个没有气势,什么都需要请示你的人当主子?凡事都请你做主,不如自己当王了!
南宫文轩便是一个成功的上位者,因此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位置,对手下某个人赞同一下,对那人就已经是莫大的恩赏了。
可是枭白不一样,她既不是南宫文轩的手下,又不是南宫文轩的子民,甚至连朋友这个词都欠奉。何况枭白对着方秋扬的时候,方秋扬对她总是迁就,就算她的想法出现错漏,方秋扬也会循循善诱,引导她,总是站在平等的立场上对待她。因此,别说枭白本来就是跟皇帝斗起家的,就算是九重天上下来的神君,枭白也不觉的自己低人一等,对南宫文轩不自觉露出的上位者的态度实在是不感冒,若不是看在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习惯而已,况且她还有事情找他,才不会仅仅是哼一声这么简单呢!
“好了,该说正事了。”
不在对暗桩的事情挑刺,枭白散播内力察觉了一下屋外的情况,得知没有人后,立即将话题转到正事上,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何知道我来的目的,时间紧急我也就不问了。情况大致你也了解,我就问你,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
先是莫名其妙的挑刺,现在又成了公事公办的语气,南宫文轩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最是善变女人面”了,想到那个人,心里刺痛一下,痛意蔓延至眼角,却转瞬即逝。
枭白自然是注意到南宫文轩的表情的,看到这里,不由的皱皱眉头,刚想问问,就听南宫文轩已经恢复正常道,“枭白姑娘既然是要当说客,难道不是已经有了可以打动我的计划了么?”
枭白一呆,将好奇压在心底,转瞬的情绪被掩饰的很好,这就说明不想被别人探查到吧,贸然问,显得多管闲事了。枭白从来不是多事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影响她的目的就行了。
于是枭白在四堵墙围起来勉强称为是屋子的地方,找了个破破烂烂的椅子,拂了拂尘土,扭身翩然坐下,纤长白皙的手指灵巧的敲了敲几根木头支撑的破烂四方小桌,道,“对于俗世而言,天下分为四种人,有权势的人,有钱帛的人,穷人,和什么都没有的人。”
“而有权势的人大部分都有钱帛,有钱帛的人慢慢也能发展成有权势的人,所以这两种人也可以合并成一种人。这样的人霸道,胆大,却自私自利,若不是靠着胆大心细,也做不到权钱滔天的位子,所以说,这种人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穷人,并不是说物质上的匮乏,或者说不止是物质稀缺,还有精神上的贫瘠,一个人可以生活困窘,却不可以失去一身清高傲骨,人,除了生活拮据,行为还畏畏缩缩的话,那便是真正的穷人了,甚至一生都不会改变,因为他从心底认同了自己的这个‘穷人’的位置,一旦认同,所有的行为都以这个为基准,再想要改变,就难上加难了。”
“至于什么都没有的人,就像前两种人说得是一种人一样,这一个却是指的两种人,一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的人,他们或无欲无求,或随波逐流,行事随意,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死猪不怕开水烫,充满光棍精神,可取之处在于,他们的‘自我’,无论生活贫富,他们有自己的铮铮傲骨。另一种便是看起来什么都拥有,他们对生活,对世界非常重视,喜欢所有,害怕失去,每每季节兜转,伤春悲秋,明明不愁吃喝,不少玩乐,却总为了可能到来或是即将到来的失去担惊受怕,以至于连现有的欢乐也不懂得欣赏,这种人看起来什么都有,可是仍旧高兴不起来。”
枭白晃晃脑袋道,“听起来这些人好好坏坏,窝窝囊囊,但都有可取之处,都有自己的生活基准,挺直腰杆和弯下头颅,风凌傲骨和委曲求全都是一种姿态。”
南宫文轩一直安静的听着,发觉枭白不再说了,纳闷道,“你怎么不继续?你……说这些究竟想要说什么?”
枭白抬眼对上南宫文轩的眼睛,末了,笑了笑,道,“以上就是说,懂礼貌的人就算穷的揭不开锅也是有礼貌的,至少不会在客人到自己的地盘做客半天了,连口茶水也没有。”
南宫文轩,“?”到底什么意思?
枭白,“我饿了,端点吃的来。”
南宫文轩,“……”
虽然他知道,枭白这番话并非只是说着玩玩的,枭白说的是世上的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这种生存方式深入骨髓之中,不能全盘否定,也不能都认同,世间对与错不过如此。而枭白问的,并且想要知道的,是他的深入骨髓中,并且以此为基的想法。
南宫文轩自认有一身傲骨,只是这身傲骨因何而来,又将何去何从呢?
卿为引路人,铸我前行途,荣光渐乱眼,醍醐问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