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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开往切尔西区,何风晚坐后排低头看手机。
——还敢嚎“我晚最HF”?还敢自称“我晚HF商业一把抓”?你晚,一个大写的不要脸!
——我就说何风晚能走V·E秀,孟姜女都要笑了好吗?
——摘了何风晚不稀奇,顶上去的是姜洲龄,吃瓜路喜闻乐见。
——哈哈哈!什么叫人在做,天在看!
V·E官方微博发布的名单下,热评一面倒地嘲讽,居然因此上了三个热搜“何风晚姜洲龄”、“粥粥空降V·E秀”、“保护我方姜洲龄”。
这阵仗逗乐了何风晚。
模特界是个小众圈子,露头的来来回回就那些人,除非和娱乐圈扯上关系,才能博到更多版面。
难怪迟鸿感叹“网上炸锅了”,事先为那么多人看好,到头来被姜洲龄换掉,足够脑补一场恩怨往事。姜洲龄近两年势头旺,自从抱上大腿,接连拿下品牌全球代言人,出演热门电影。
何风晚这次上热搜,纯粹是被顺脚一踩,可还是有人讥笑她“蹭姜洲龄热度”。
她不禁红唇轻启,勾出森冷笑意。
这世上最不愿她回国的,只有姜洲龄。何风晚非常想看看鼎艺公布与她签约后,姜洲龄该有怎样精彩的表情。
先前手机上那23通未接来电,除了迟鸿,全是来探消息的媒体。后来翻到一个陌生号码,何风晚秀气的眉毛微拧,对方短信自称鼎艺给她安排的个人助理,让她得空回拨。
签约仍在保密阶段,真是鼎艺的人?
何风晚正犹豫,出租车靠边停下。司机大叔转过头,唯恐她听不懂一般,缓慢地咬字:“您真是位美丽的女士,车子有您这样的风景,我一整天的疲惫都纾解了,愿您有个美好的夜晚。”
他眼神诚恳,似在倾吐衷肠。
“谢谢。”
何风晚多给他一些小费,附赠一枚浅笑。在他愣神的时候,她提起裙摆,翩然下车。
哈德逊河畔湿漉漉的夜风拂起何风晚肩侧的长发,寒意侵入颈窝。她裹紧牛仔夹克,加快脚步。穿过马路后,她一边脱掉夹克,走进旋转门。地板光可鉴人,倒映她柔软贴身的红色长裙,匆匆掠过大堂,惊鸿般晃了人满眼。
食客们停杯投箸,纷纷看去,何风晚俨然成为餐厅焦点。
而她浑然不觉,直奔服务台,“你好,我订了位……呃,是孙道然先生订了位,麻烦联系他。”
“好的,请稍等。”
这里一、二层是家对外经营的高档西餐厅,三层往上则是某个富人俱乐部设在纽约的分会所,总部在意大利的撒丁岛。何风晚不是会员,无法搭乘私人电梯,便等在服务台旁的休息区。
那位孙道然先生来自港市,背靠孙氏实业集团,是个不拘形骸的豪门登徒子。一个月前的纽约时装周上,他和国内某流量小花被拍牵手观众席首排看秀,引发轩然大波。
何风晚当时专心走闭场,怎么会想到让他惦记上。
不过孙道然出手豪爽,七位数的酬劳足够打动她。何风晚问清席毕便能离开,无其他特殊服务,就痛快答应了,反正见机行事。
*
“是何风晚吗?”
“……对。”
“这边走。”
来人与她一般个头,架一副金丝圆框眼镜,明明长了张清俊倜傥的脸,偏偏绷得紧,那公事公办的口吻对她连个称呼都吝啬。
不跟他计较。何风晚挽着夹克,跟在接她上楼的年轻男人身后。
英伦风的深色针织衫搭浅色衬衫,领带、西裤和正装皮鞋一应俱全,模样显小,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电梯里,盯着他上乘的衣料,何风晚心想这样秀气的小青年,还没沾上多少江湖气就给有钱人挑去当手下,从此衣食无忧,真是命好。
下一秒他转头,迎上她打量的目光。
“怎么了?”何风晚没露半点怯色,大方笑着,“孙先生不会只请了我一位女伴吧?”
他音色泠泠:“不。”
何风晚点头,想必席上有多少男人,就会配多少女伴。一人一个,永不落空。
然而对方否认的,并非她的提问:“你不是孙先生的女伴。”
诶?
困惑间,电梯停在十二层。那个还未自报家门的年轻男人顿了顿,回头重新看来。这一次,他扑克脸冒出懊悔的表情,自言自语:“先生不喜欢浓烈的玫瑰香水味,忘记通知你了。”
何风晚:“……”
十二层是顶层,挑高的设计,玻璃穹顶下悬挂一盏巨型水晶吊灯。踏上左侧走廊,光线陡然变暗,她好奇张望墙上那些精美的铜质壁灯,以及刻有繁复线条的立柱。
走廊不可思议的长,让人错觉永远不会走到尽头。
何风晚神思有些恍惚,前方领路的小哥忽然说:“再往前是露台花园,天冷了没开放。你要想打电话,可以去那。”
哦,原来他还是有些人味的。
何风晚暗自腹诽,脸上揣着笑:“知道了,谢谢。”
“因为等下你自己走,我们不负责接送。”
何风晚:“……”
之后他伸手指向一扇厚重的雕花木门,说:“就那间,你进去吧。”
说完,他走向露台花园。
可惜何风晚还没推门,手机铃声就轰轰烈烈地响彻整条安静的走廊。
来不及思考那扇门是不是厚到足够隔离铃声,她急忙往前跑,想要尽量离门远些,一边翻出手机。
屏幕显示一串陌生号码。
“你好?”
“喂?请……请问,是何风晚小姐吗?”
陌生又忐忑的萝莉音听得何风晚微微一怔,随即回答:“我是。”
“啊啊啊啊!太好了!”那边一下激动起来,“我是鼎艺派给你的个人助理,和你电话短信都没联系上,现在终于OK了!谢天谢地!我叫……”
可怜她名字还没出口,就换上无尽的忙音。
何风晚推门踏入露台花园,给她回拨,但已是“关机暂时无法接通”的语音提示。
大风低嚎,扼住夜晚的咽喉。
寒颤顺着膝盖往上爬,何风晚冻得直哆嗦,抬头却见刚才的眼镜小哥面向某处,低眉顺眼地站着,恭敬说:“先生,人齐了,孙道然让我请您回去。”
居然直呼孙道然大名,何风晚眉梢挑了挑。
霓虹灯泼墨似地洇透大半夜幕,一道低沉男嗓不疾不徐,自暗处传来:“我知道了,阿焕。”
人影稍后现出,还来不及让何风晚看清,就从她身畔擦过。幸好被名为阿焕的小哥叫住:“先生,这位就是何小姐。”
对方停住,低眸看她。
傍晚梦里的压迫感再次袭来,何风晚突然明白“向下看”不需要身高明显的差异,哪怕他逆光站立看不清面孔,周身携着叫人敬畏的气势,也足够她不敢对视。
于是趁机把手机调为静音,逃开他的目光。
随后他问:“吃完要带她走吗?多少钱的?”
何风晚:“……”
阿焕说:“支票在我这,孙道然说结束时再给,具体我没看。”
敢情把她当作专营陪酒卖身的应招女郎。何风晚横他一眼,恰好捕捉他随意转了转就挪走的视线,分明写着“她不值”。
于是她梗着脖子说:“都见面了,不做个自我介绍,不太好吧?”
那人已背过身去,听到何风晚轻佻的语气,又转头,见她脸上满是不屈。
确实是位仙气出尘的美人。
五官冷感,平领红裙,细若意大利面的吊带勒住肩骨,要掉不掉的勾人心魄。她似乎话没说完,一步站到他面前,微微扬起脸,恣意露出光洁的颈子和锁骨,是招摇,是煽动,是万种风情。
想必她十分了解自己的长处,不需要耍花招,轻易就能攫走别人的心。
而此刻她眸光孤冷,笑也是伪笑,带一点自嘲的口吻说:“以前也没见过,不知道怎么就不称先生的心,可能没有眼缘?就当我陪孙先生好了,一顿饭而已,吃了就散。”
一席话驳了对方对她“卖身”的暗指,还顺带讽他小气。
旁边的阿焕听不下去,但何风晚抢在他前面开口:“反正来回的车钱是我自己出。”
这样一来,大家都是客人,没有谁看不起谁。
那男人似乎没料到有这一出,掉过眼睛去看阿焕,直看得他面色发窘,随后沉默地迎向何风晚“你不配”的眼神。
何风晚毫无惧色,心中却有些诧异。
要说她见过的男人不少了,但凡性取向是女人,对她就算不动心,神色多少也有几分波动,就如焚香听雨,融雪煎茶,总有一番品评的意味。
可眼前的男人,眼中没有一丝微澜。
附近几栋高耸的建筑到了晚上,楼面变作屏幕,流动璀璨的光与影,陈招财的脸便跟着斑斑驳驳。
那是一张瘦削的脸,凤目薄唇,有种淡淡的文人气质,像从小到大班上成绩最好的那个人。此时彻底剥去了青春余味,锻出冷硬的剑气。
他不轻易露出鹰隼一样凌厉的眼神,也不愿笑,只慢吞吞地说:“我叫陈招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