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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倬云等人被取消参赛资格的事闹得很大,连令蔓都有所耳闻。
她曾听李倬云说起过上学期他论文泄露的事, 只因除了纪长淮之外没有第二个人拷走过他的文件, 李倬云认定了这件事是纪长淮做的。
眼见才为实, 令蔓一直没当真。
但李倬云接二连三地栽跟头,令蔓突然觉得事情没有那么巧合。
她又去了一趟侦探所。
小顾告诉她, 纪长淮在以前的高中有许多“前科”——收高额费用帮人考试作弊。
并且他十分神通广大, 一场考试可以同时给五到十位同学抄到正确答案,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令蔓听后陷入了沉思。
回想起当时李倬云的论文并非只是泄露那么简单, 全年级同时有四人照搬了他的论文,变成自己的期末成绩。
这倒像是纪长淮的惯用手法。
……难道真的跟他有关系?
令蔓考虑了一下午, 终于决定私下找纪长淮谈一谈。
名义上是约他出来一起吃顿饭。
令蔓特地选了一家广式餐厅,纪长淮身材消瘦,多吃点原汁原味的补品应该更有营养。
等了五分钟后,纪长淮到了。
他虽然穿得很朴素,甚至有些老土,但衣着整洁, 看得出是一个比较讲究卫生的男孩子。
令蔓还发现他跟李倬云眉目之间其实有一丁点相似。
只不过李倬云的眼睛更加明亮有神, 纪长淮却总是一副恹恹的样子。
两人唯一有一点都继承了母亲, 睫毛十分纤长。
令蔓冲他歉意笑笑,“不好意思, 长淮, 今天车辆限行, 没法去学校接你。”
纪长淮拉开她对面的座椅, 坐下, “没事的,姐姐。”
令蔓把菜谱递给他,“你看看爱吃什么。”
趁着纪长淮点菜的空当,令蔓旁敲侧击地问:“最近李倬云在学校好像挺多事不太顺,他这个人好面子,我不好意思直接问他。你跟他不是一个系的么,所以我就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纪长淮静默了一阵子,视线微垂。
他每次露出这样若有所思的神情,都显得城府很深。
“姐姐,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吧。”
令蔓依旧语气委婉:“我在想……你跟李倬云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李倬云说,上次修电脑,你从老板那里拷走了他的文件?”
“没错,是我拷走的。”
“……”令蔓没想到他会承认得这么快。
“我嫉妒他。”纪长淮以平淡的表情诉说出内心的复杂。
“自从小时候分开,再次见到他是在电视上。他拿了那么多大奖,身上全是光环和荣耀。就因为他爸做生意成功了,他家有钱了,他拥有的机会一下子比我多了一百倍,他想去哪所大学就去哪所大学,他可以爱憎分明,可以肆意顶撞老师,不管闯下什么祸都会有人替他解决好。”
“而我不行,我没有他那种目空一切的底气,我做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因为冲动所要付出的代价很有可能是我承受不起的。”
令蔓全程缄默不语。
纪长淮的那些经历她也有过,所以她十分能理解他的心境。
纪长淮继续说:“所以我在一念之间拷走了他的文件,但我并没有做什么,因为我知道后果我负担不起。”
令蔓怔了怔:“……你什么都没做吗?”
“嗯。”纪长淮十分确定地说。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平放在桌面上,“他的文件都在这里,我还没有打开过。”
令蔓拿起U盘看了看,有些费解:“那他的论文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我也不清楚。”
“这次比赛造假的事,也不是我举报的。”纪长淮目光平静,“我知道你还会问我这个。”
令蔓:“……”
她确实正要问。
纪长淮说:“但是我知道这件事跟另一个人应该有关系。”
“谁?”
“我们学校的一个舞蹈老师,叫林娜。”
令蔓蹙眉:“什么?”
她心脏顿时紧张地怦怦跳:“你怎么知道跟那个老师有关?”
纪长淮说:“林娜老师不知从哪得知我和李倬云的关系,前段时间她来找过我,说她看不惯李倬云,让我一起给李倬云使点绊子。”
纪长淮话音一顿,“我拒绝她了。”
令蔓闻言深思,不免疑惑:“你为什么会拒绝她?”
既然两人都与李倬云有过节,纪长淮又为什么会拒绝林娜的请求?
这说不通啊。
纪长淮说:“我说过了,我承担不起这个风险,而且我也没有什么非要跟李倬云过不去的理由。”
他抿了抿唇,有些怯怯地看向令蔓:“还有,我知道总有一天姐姐会找我来问这些问题,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对你撒谎或者有愧于心。”
令蔓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纪长淮似乎十分在意她的看法。
无疑,他对她很坦白。
纪长淮拒绝林娜,不是为了李倬云,而是为了自己。
否则他在知道林娜已经盯上李倬云的时候就会去提醒他。
站在竞争对手的角度,也许看着李倬云栽跟头真的能够为他换取某种机会。
但纪长淮不会亲手去参与这种事。
他只需要隔岸观火,一切顺其自然,等着机会降临在自己头上。
纪长淮不是一个好人,也不是一个坏人。
但作为一个连十八岁都没到的孩子,他的心思确实早熟得令人有些害怕了。
可令蔓不会苛责他。
就算是冲着他刚才对她那个小心翼翼的眼神也好。
令蔓只觉得悲切。
生活到底有多么变态,才会把一个本该在任性贪玩的年纪的孩子逼成这样。
*
开始上班后,令蔓的生活作息十分规律。
每天晚上十一点睡觉,早上七点床。
在家用过简单的早餐后,神清气爽地去上班。
今天她照常准点从别墅出来,突然瞥见张教授的停在大门边。
车窗缓缓按下,露出张教授温儒的笑脸:“上车吧,我送你去公司。”
令蔓坐上车,不无惊喜地问:“你怎么来了?”
张教授说:“我这两天休假,负责接送你上下班。”
令蔓笑:“正好,省了我一笔打的费。”
车在金鼎山庄里兜兜转转,终于开上大马路。
张教授的车载音乐都是些比较冷门的英文歌,柔柔的调子听得耳朵很舒服。
令蔓闭目养神,张教授安心开车,没说话打扰她。
很快到了公司停车场,令蔓说:“送我到这里就行了,里面不好掉头。”
张教授:“行。”
令蔓拿上自己的物品,推开车门,“那我先走了哦,拜拜。”
“蔓蔓。”张教授突然叫住她。
令蔓回头,“怎么了?”
张教授欲言又止,最后说:“晚上有空一起吃饭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令蔓想了想,今晚应该没什么特殊安排。
她答应:“可以啊。”
张教授展露笑颜:“那等你下班我来接你。”
“好。”
令蔓一如既往坐员工电梯到酒楼,走到部门办公室前时,突然听到里面几个女声在议论什么。
“哇!刚才我在公司门口碰见令蔓了,她从一辆豪车上下来!”
“她家原来这么有钱?!”
“是她男朋友开的车。”
“啧啧啧,是不是故意开到公司门口显摆来了?”
“这我哪知道。”
“那你看到她男朋友正脸了吗?长的帅不帅!”
“挺帅的,很有男人味!而且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唉,男朋友是高富帅,怪不得人家要来炫耀一把了!”
令蔓退后几步,往前走,高跟鞋踩得清脆响亮。
她推门而入,方才聚在一起闲聊的几个女同事瞬间散开,各回各的位置上干正事。
令蔓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放下包,开电脑工作。
坐在她对面那张办公桌的女同事叫陈洁,比令蔓早来公司半年。
陈洁眼睛没看令蔓,话里却含沙射影:“公司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有的人做事不要太高调了,免得影响公司氛围。”
令蔓没搭理她,自在地喝了一口温开水。
中午,源哥来找令蔓。
“小蔓,你下午什么时候有空?跟我出去提货。”
令蔓问:“去哪里提货?”
“越信的仓库。”
令蔓微愣。
越信是连靖的公司。
这个名字是当初她陪他一起取的。
最近天一集团和越信合作密切,许多生意上都有往来。
李俨时看好连靖,又爱提拔年轻人。搭上了天一这颗摇钱树,这两年里越信公司的市场估值翻了好几倍。
令蔓思考完毕,冲源哥点点头:“行,我随时都有空。”
*
这几日天气燥热,仓库里更是闷不通风,工人们都穿着汗透的白背心干活。
令蔓觉得还好,源哥没待一会儿就受不了了,汗如雨下。
他找到工头,问:“能不能开个空调啊?”
工头说:“我们公司有硬性规定,室内温度没达到30°不能开空调。”
源哥心急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偷偷开谁知道呀!”
工头说:“没办法,今天上头说老板会过来视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我们不敢掉以轻心啊!”
源哥没辙了,总不能逼人家砸了饭碗。
话刚说完,厂门那边就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问:“是不是老板来了?”
工头答:“应该是,你们继续干货,动作利索点!我去看看。”
不关令蔓和源哥的事,他们回到一旁,看工人搬货。
没多久,工头领着一帮西装革履的人朝这边走过来。
连靖为首,后面跟着几个高管。
高管不时提问,工头老实回答,连靖则负手不语,全程总裁式装逼。
令蔓暗暗腹诽。
不料工头突然介绍起他们:“今天天一的人来提货了,马上就帮他们装好车。”
几拨人视线对撞。
令蔓怔了一下。
连靖也怔了一下。
连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令蔓。
他脸上的惊讶太过明显,连嘴都张成了鸭蛋型。
情急之下,令蔓冲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保密。
连靖这才收敛神情。
视察过后,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
估计是仓库太热,他们也不愿意待在这里。
装车完毕,源哥说:“搞定,回去了。”
令蔓却在前两秒收到连靖的短信。
“一起喝杯咖啡吧?我办公室在二十六楼。”
令蔓问:“源哥,我突然想上厕所,能等我一会儿吗?”
源哥:“行,快去吧。”
连靖已经跟秘书打过招呼。
令蔓一从电梯出来,便有人领着她直接去董事长办公室。
咖啡刚沏好,正是香浓的时候。
连靖示意令蔓坐下,以宾客之礼相待。
“怎么样?我这办公室装修得还可以吧?”
同样的问题,八年前他也问过她。
那时公司开在宣阳,现在总部移到A市,唯一没变的大概只剩公司标志。
“马马虎虎吧。”令蔓评价道。
连靖笑道:“跟李总的办公室是不能比。”
令蔓轻哼一声,不予是否。
连靖说:“我问过了,你现在在天一上班,他们都不知道你是李总的女儿。”
令蔓:“嗯。”
“怎么突然想着做普通员工?”连靖好奇道。
令蔓声音平淡地说:“一事无成,想学点东西。”
连靖耸了耸肩,“跟着师父出来跑龙套装车也是学东西吗?”
听出他话里的讽意,令蔓不动声色地回击:“连老板创业之前苦练了几年吉他,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锻炼意志力?”
连靖笑了,“蔓蔓,我们用不着这样说话。”
令蔓不吭声。
连靖接着说:“你现在是李俨时的女儿,李家的小儿子一门心思在搞科研上,不像是做商人的材料。你现在有意进公司是好事,天一集团早晚由你来继承。”
令蔓敏感地朝他看过去:“说这些干什么?”
连靖举起双手表明善意:“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没必要让自己这么累。”
令蔓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说:“连老板,你没有必要刻意讨好巴结我。就算我们以前有再大的恩怨,商人始终以利益为重,只要天一和越信合作愉快,我不会从中作梗的。”
令蔓一番话太过直白,说得连靖脸色有些僵硬。
“所以你放心吧,你的公司前景大好,未来几年里产值只会上升不会下降。”令蔓拍拍他的肩膀,下一句话更是出其不意:“所以既然连家不缺钱用,还是别让老婆当老师了,自己辛苦不说,再误人子弟就不好了。”
连靖抬头看她,神情纠结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