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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其它房间的灯光透窗而出,耳边响起了几声虫鸣声,身心不由得也是一阵宁静。廋小的身影站在屋外,好像整个天地只剩自己一个人一般。看了傍晚时分练武场的精彩打斗之后,更加坚定了离家的决心。抬头向天空望去,几朵乌云挡住了月光,天地陷入了黑暗之中,过了一会儿一缕清风徐徐吹来,吹散了乌云,弯弯的月亮露了个头出来,幽幽的月辉随之洒了下来,天地也似乎明亮了不少,稀稀落落的几颗没被乌云挡住的星星还在调皮的眨着眼睛。
风吹云散,云散月开,天地万物循环往复,岁月变迁日月轮转从来都不以人的意愿为转移,人,在这浩渺星空下是何其渺小又是何其的微不足道。如果上天安排人生如此荆棘坎坷而自己又无力改变什么,那就坦然接受吧。想通这些,程思源不觉豁然开朗,对前途的迷茫也一扫而空。管他呢,未来的事交给明天吧,我只要今天开心今生无悔就好。
这时又一阵清风袭来,吹来了漫天乌云,遮住了月光,遮住了星光,遮住了这天地一切。程思源不由得张开双手两眼望天,不无陶醉的道:“难道我帅的可以闭月啦?”突然又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跳起来嚷道:“卧槽,看这天色,难道明天要下雨,那我明天的离家之行岂不是更显得凄凉。”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远方的天空亮起了一道闪电,风儿也更大了些,顿时便感觉身上有了些微的寒意,于是反身回房,关上房门。
程思源的心智本来要比同龄人成熟些,个性也是大大咧咧的。虽说如此,但到了要离别之际还是有很多感慨,再加上担心睡着了明天早上起不来会耽误自己的行程,所以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直到了半夜时分,天空淅淅沥沥的开始下起了小雨。程思源躺在床上静静的聆听雨水轻轻敲打屋顶瓦片的声音,房间的蜡烛也早已燃尽熄灭了。在黑暗中听着窗外的潇潇风雨声,仿佛自己也溶入了黑暗之中。
烟雨夜难眠,朦胧离别绪。
天还没亮,程思源就一咕噜爬了起来,摸了一支新的蜡烛点燃,顿时觉得整个屋子一亮,亮的有些刺眼,于是揉了揉眼睛。由于一夜未眠,两只眼睛都有黑眼圈,程思源也懒得去管容颜了,随便梳洗了一下就赶紧收拾些换洗衣裳和自己存起来的一些散碎银两,用布包起来,穿好衣服和油布鞋,拿起一把油纸伞,背上包裹就悄悄的走了出来。那包裹上不仅有他的日常用物,还有他的梦想。
程思源走的很慢,一步三回头,每次回头都把周围的一切深深凝望。特别是经过爹娘的房间时更是驻足良久。爹啊,希望我下次回来时你依旧如此健硕如此威严;娘啊,希望我下次回来你还是那么年轻那么温柔;姐姐,希望我回来时你不会早早的嫁做人妇,还是那么青春靓丽那么乖巧可人。我亲爱的家人,再见了;我亲爱的青牛镇,再见了;我深爱的这片土地,再见了。
天快蒙蒙亮了,程思源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只好怀着万分的不舍悄悄打开程家的大门离开了。
一个人总要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也许多年以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原本费尽心力想要竭力挽留的人或事都会渐渐的淡忘了,谁又会知道呢?
青牛镇东北边小山岗,天刚刚放亮。下了一夜的雨,到了现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那蒙蒙细雨从天空飘然而落,滋润了大地万物,烟雨了整个江南。这多情的风雨啊,醉了多少游子多少行人?又谱写了怎样的一曲岁月挽歌?
整个天地如雾如幻如画。
路边草地上早开的小野花,随着雨水不断积累,当花上的雨水汇集成一滴大的雨滴时,那小花被压得弯下了腰,然后雨滴顺着花瓣滴落到草地上,然后那小花也倔强的直起了腰抬起了头,重新鲜艳起来。
胖子吴宽打着把伞站在山岗上,紧张的望着来路,许是等某人等的有些时候了,心里不免有些焦急起来。
突然看到一个小身影在烟雨中慢慢的显露出来,吴宽如释重负的长嘘了口气,嘴上也露出了笑容。等那个身影离的近了,不由得埋怨道:“我等你半天了,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不走了呢。”
程思源道:“我哪知道离个家出个走这么难啊,老天爷是不是故意为难我,偏要在我出走的时候下雨,早知道就应该看下黄历,选个好日子再走。况且我有些伤感,所以走得就更慢了。”吴宽把嘴一撇道:“伤感?你这没心没肺的人还会伤感?不过你这一走啊,这青牛双雄就剩我一个了,我怕我会很寂寞啊。”说着眼圈都红了。程思源没好气的道:“你少来,我知道你想当青牛一哥很久了,我这一走那位置不是空出来了么?刚好你以后就是青牛一哥了。”眼看自己那点小心思被看穿,吴宽有点不服,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厉害啊我的哥。不过我真想和你一起走,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让我们青牛双雄的名号响遍天下。”
程思源也想过和他一起走,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吴宽是不可能真的会和他一起走的,于是说道:“胖子,你要长点心,以后要洗心革面从新做人,别再做哪些不三不四的事情了。”吴宽一听这话马上就跳起来了,道:“你妹的,你还好意思说我,说,你这话是谁教你的?这还是我认识的程思源吗?”程思源道:“这是我娘对我说的,咋的?”吴宽泄气道:“呃,那你继续说,反正我当没听到。”程思源看他这样也不想多说了,道:“算了,不说了,我叫你带的东西呢?”吴宽极不情愿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绢,里面包着银子,道:“这可是我多年的积蓄啊,就这么给你了,我的心像被刀割似的。”
程思源一把掰开他的手指抢了过来,打开一看,竟然不下十两银子,于是对吴宽道:“可以啊,胖子,这些年你不声不响就存了这么多银子,比我多多了,嘿嘿,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啊。”吴宽鼓着嘴道:“这些都是我省吃俭用存下来的,你省着点花,毕竟路途遥远。”程思源对吴宽道:“胖子,这么多年了你就今天最靠谱。好了,不多说了,我要走了,不然被我家的人找来了就麻烦了。”说着挥了挥手就转身朝山岗下面走去。
吴宽在山岗上挥着胖手道:“源哥,祝你一路顺风,半路失踪。”
程思源转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继续走了下去。
没想到吴宽又在后面喊:“源哥,那些银子是我借给你的,你回来后要连本带利的还给我的,到时千万要记得还啊。”
程思源实在听不下去了,蹲下来捡了块石头,作势欲打。吴宽一看连忙撒腿就跑,生怕程思源拿石头扔他,跑了几步看没动静又转过身来,看到程思源那瘦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烟雨之中,他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拼命的挥手,好似要把胳膊都挥断了似的。而消失在烟雨中的程思源也是肩膀抽动,眼泪也是不知不觉的往下流。
世上离别的人儿千千万万,而离别的愁绪却万万千千,人生中不知道谁是谁的过客,谁又是谁的曾经。
远远的传来程思源那带着哽咽的歌声:
烟雨迷蒙里,
天犹寒,雨犹寒,
梦中丝竹轻唱,
楼外楼,山外山,
楼山之外人未还,
人未还。
雁字回首,
早过忘川,
抚琴之人泪满衫,
箫亡杨花落满肩,
落满肩。
笛声寒,窗影残,
烟波浆声里,
何处是江南。
程家书房,程先光站在书桌前面,怔怔地望着墙上挂的山水画出神。一个穿着武士服的人走进来对程先光抱拳道:“家主。”程先光头也没回的问道:“他走了?”那穿武士服的人好像知道程先光问的是谁似的,恭谨道:“是,少爷一大早就从镇东北的小山岗上走了,有个叫吴宽的胖小孩去送的行。”程先光问道:“可知他要去哪?”武士服的人道:“属下不知,属下这就去查明。”程先光道:“查清楚后还是和以前一样派两个头脑灵活点的好手远远的跟着,只要他没有生命危险就别现身。”武士服的人抱拳道:“是。”程先光挥了挥手,那武士服的人悄悄的退了出去。
天下哪有不关心自己孩子的父母,养儿一百岁,母忧九十九。以前程思源这小子在镇里做的那些坏事,程先光都会暗中派人去做相应的赔偿的,对赔偿不满意的来告状的才没办法把程思源打一顿,不过程思源做的坏事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挨打的次数才多了起来而已。
不过这小子这次离家出走有点过分了哈,程先光叹了一口气,像是对自己说道:“就让这小子出去走走也好,不过儿行千里母担忧,他娘那还得去好好安慰一番,还有那魏王那边也要交代,唉,真是头疼啊。”
知道程思源离家出走的事瞒不了多久,于是叫人去把烈风请来把情况如实相告。烈风也是摇摇头,没多说什么,然后就告辞走了,回去魏王府了。完了之后程先光又回到家安慰了黄秀英半天,看这黄秀英那哭肿了的双眼,程先光不由得心下一疼,希望那个混蛋小子去外面玩几天很快就会回来吧。
吴宽回到镇上,还没从离别的愁绪中回过神来,正慢慢的向自己家低着头慢慢地走去,刚走到通往他家的那个街道口就被两个人拦住了,自己低着头,伞都撞到人身上了。吴宽心里正郁闷呢,就有人挡道,于是不耐烦的说道:“是哪个不开眼的敢挡爷的道,不知道你家爷今天心情不好么?”
待把伞抬高抬起头一看,不由得一哆嗦,看到是两个穿着程家标志的大汉,那两个大汉站在面前也不说话。吴宽更害怕了,心想:完蛋了,我摊上大事了?眼珠一转,转念一想:不对啊,我都没得罪过程家,莫非……
然后只见这个胖子非常没骨气的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伞都掉到一边也不管,边磕头边道:“大爷饶命啊,我没怂恿程思源离家出走啊,是他自己要走的啊,我拉都拉不住啊,苍天作证啊。”
那两个大汉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其中一个低声道:“别那么多屁话,你只需告诉我们我家少爷要去哪。”
吴宽心里一咯噔,到底要不要出卖程思源呢?出卖吧,好像没义气,讲义气不说吧,今天自己绝对讨不了好,说不定还要挨顿打,与其在挨打之后自己承受不了皮肉之痛而说出来还不如现在就说出来。
在那两个大汉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吴宽快速的说道:“程思源是跟我说过,他说他要去阴阳门。”
那两个大汉互相点了点头,其中一个对吴宽假装很凶狠的说道:“胖子,你没骗我们吧?你知道骗我们的后果的。”
吴宽马上连连磕头道:“大爷啊,你借我一千个胆子我也不敢骗你们啊。”
那两个大汉留下了一句“量你也不敢”然后就走了。
胖子檫了一下脸上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的水站了起来,捡起地上掉落的伞,长嘘了一口气,嘀咕道:“妈呀,吓死我了。不过源哥啊,你可千万别怪我出卖了你的行踪,你没看到那两个人多凶啊,我也是没办法,如果你被抓了回来可千万别找我算账啊。”
这个没骨气的胖子整理了一下有些湿的衣服,摇了摇头继续向自己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