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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周然的保证,我蓦地松了口气,总算定下心来,不过我也知道,这算是彻底得罪他了,以后再也别想拿“朋友”两个字在他面前说事,两人只要保持正常的“利用关系”就可以。
周然虽然没说要赶我走,但我自己不想住在周家,不伦不类的,太难看了。我也没去周正那里,而是自己租了一间房子,勉强够我一个人住。
周然先前说过,娱乐城的项目会交给我做,只要他不反悔,这个项目就会一直由我接手,到时候工资下来,也足够我养活孩子。搬家那天我没有通知周正,是周然的司机送我过去的,临走之前,周然跟我说:“明天周一,记得准时上班。”
我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之后便开始了正常的上班生活,可是孕吐的反应实在太强烈,撑了一个星期之后,整个人几乎崩溃。在公司里见到周然,他整个人都冷冰冰的,好像从来不认识我一样。
我没什么可抱怨的,只希望自己能把这件事做好,有一个可以安生立命的本职工作。
娱乐城那边的地皮早就拿了下来,项目已经开始动工,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跑腿就行,真正难受的是我的身体,还有这个孩子带来的一系列问题。
之前有周然在张罗,我都不知道原来去做产检会这么麻烦,换了我一个人,根本排不上队,很多医院都不接收我。更重要的一点是,孩子生下来以后要上户口,可我没有结婚证。
直到现在为止,周正都以为孩子是周然的,我要是冒失地去求他跟我结婚,这个谎言根本就撑不下去。最主要的是,我拉不下那个脸!这是我的责任,我没办法厚着脸皮将它强加到周正头上。
突然面临的处境让我几乎跌入绝境,我联系过那些做假证件的地方,看看能不能弄本假的结婚证,人家说不行,上户口的时候肯定过不了。现在好了,当我决定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才发现他会是个黑户。
最后实在没办法,在周正又一次送我去产检的时候,我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小心地问他:“周正,你可以娶我吗?”
当时他正在开车,突然听到我的问话,脸上的肌肉倏的绷紧,脚底用力踩了下油门,车子直接飞驰出去,撞到路边的绿化带才停下。
由于惯性,安全带箍住了我的肚子,顿时疼得我眼冒金星,眼泪差点就掉了出来。
我难受地倒抽了一口凉气,眼睛盯着周正的脸颊。他两手握紧了方向盘,小臂和手背上的青筋异常明显,嘴巴也抿的紧紧的,却并不说话。
我知道自己是在强人所难,可是没想到他会勉强成这个样子,心里顿时一阵钝痛,暗暗唾弃自己。我太不是个东西,明明孩子不是他的,却想将他跟自己捆绑在一起,这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怎么,被吓到啦?”我假装无所谓地撇了撇嘴,随手将嘴边的头发拨弄到耳朵后面,“咯咯”地笑了出来,“我就随口说说,逗你玩呢,还真被吓到了,周正你胆子也太小了。”
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个笑容有多勉强。
此时的沉默便是一道酷刑,硬生生在我们之间撕扯出一条口子,微微渗出点血迹,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愈合,又或者,永远不会愈合,反而伤口会越来越大,逐渐形成天堑。
“珠珠儿,”周正松开手掌,绷紧的后背朝座椅上一靠,扭头望着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不是胆小……我是觉得……你还太小,不到法定结婚的年纪,等你到年纪了,我们再说结婚的事?”
“好啊。”我朝他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也真难为他想出这么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至于是因为我年纪太小,还是他不想捡我这块垃圾,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我从产检室里出来,左右看了看,却没看到周正的影子,正要给他打电话,就看到走廊那边有个熟悉的背影,走过去一看,果然是他,而且正在抽烟。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抽烟,也从来没见他抽过,这还是第一次。
听到脚步声,周正转过身来,看到是我,连忙将烟头掐灭,丢在一旁的垃圾桶里,哑着声音道:“检查完了?”
我点点头,想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然而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因为我之前提了结婚的事,才会给他那么大的压力。
我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说道:“走吧。”
周正点了点头,拉着我的胳膊去做电梯。
电梯门打开,我正要进去,陡然发现里面走出两张熟悉的面孔,正是杨晓晓和林清扬。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将周正挡在了身后,警惕地望着面前的人。
看到我的一瞬间,杨晓晓目光陡然凌厉起来,只是瞥到站在我身旁的人时,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脸上全是茫然的表情。
林清扬的表情就含蓄多了,除了眼神暗了一点,其他几乎没有反应。
本来跟这两个人就算不上朋友,我也就假装不认识,拉着周正进了电梯。
从医院出来以后,周正一路上都非常沉默,虽然跟他相认已经有一段时间,但是除了一开始逼问他的那一次,之后我再也没跟他提过林家的事,此时见到林清扬,我才回想起当初林清扬的警告,顿时有些不淡定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要回林家看看吗?”
周正神色复杂,良久,他摇了摇头,神情有些倦怠。
我稍稍松了口气,知道林清扬的话是时候告诉他了,否则捅出更大的篓子就麻烦了。我说:“林清扬之前说过,只要你不回林家抢他的财产,他就不管你的事,可你要是回去的话,就别怪他不客气。”
周正眉头紧皱,半天没有说话,我看他这幅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林清扬这个王八蛋,对待自己的弟弟这么狠心,周正心里不痛快也是应该的。
“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确实不应该回去。”我小声劝道,“你要是想见林阿姨,我可以给她打电话,让她……”
“别在我面前提她!”
我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被周正暴怒的打断,他的表情特别吓人,眼睛里透着红血色,吓的我一个激灵,嗓子里磕巴了一下,紧张地问道:“周正,你怎么了?”
周正蓦地回过神来,难受地闭着眼睛晃了晃脑袋,任凭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说话。
我心中满是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林阿姨这么反感。那可是他的妈妈啊,小时候感情多好,这才两年多的时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虽然周正回到我身边了,可是围绕在他身上的谜团却让我越来越困惑,问他一些事情,他也从来都不回答,这让我非常被动,也很没有安全感。
现在的他跟当年那个少年几乎没有相似的地方,有时候我甚至怀疑,站在我面前的究竟是不是当年我喜欢过的那个男孩。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我很焦躁,总感觉迟早有一天我会跟这个人再次分道扬镳。
本来在医院偶遇林清扬并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当天下午我就接到了他的电话。林清扬说娱乐城那边的项目出了点事,让我过去一趟。
我身体不舒服,就说派一个职员过去,结果他说跟施工方发生了冲突,事情不小,必须我亲自到场,不然到时候出现了问题,全部由周家这边的公司承担责任。
我顿时就不淡定了,要真的把事情赖在我们身上,周然还不得扒了我一层皮,当即就带了一个员工跟我一块过去。
施工地点位于郊区,大概两个小时的车程,我到达那里的时候,天都已经快黑了,整个施工现场响彻着巨大的噪音,震耳欲聋,一进去我就觉得脑袋发晕,胸口憋闷的难受。
林清扬在一间临时搭建的工棚里等我,我进去的时候,发现他脸色很难看,衣服上灰蒙蒙的,头发也乱了,还有一绺被汗水打湿,沾在了额头上,身上那点精英气质全没了,显得狼狈又局促。
我不禁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林清扬说:“施工方没有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最后建好的娱乐城跟原先设想肯定会有出入。”
我顿时有点发懵,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我先带你去看看。”
我还没明白过来具体什么情况,林清扬就率先走了出去。没办法,我只好跟着他一块过去。
工地上乱糟糟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在高低不平的各种建筑材料上走了几百米远,我就感觉有点岔气,小腹的位置传来一阵隐约的痛感。
“林清扬,”望着前方匆匆离去的背影,我难受地喊了一声,“你等等……等等……”
小腹的位置一抽一抽的疼,我忍不住坐了下来,一手捂住肚子,眉头痛苦地皱成一团。
林清扬沉默地看了我几秒钟,然后慢吞吞地走回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冷冰冰地说:“你要想继续负责这个案子,就把孩子打掉。”
我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迟疑道:“你再说一遍?”
林清扬不再看我,转头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吊塔,沉声道:“听说你从周家搬出去了,周然不养着你,以后你带着拖油瓶能够指望谁?林飞扬吗?只怕他眼里容不下这个孩子,毕竟他从小就霸道的很,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了,只怕一辈子都会耿耿于怀。”
我呆呆地坐在木板上,总算回过神来,顿时被他气得不行。
仰头望着林清扬,冷声笑道:“我看你叫我过来,不是工地出了事,而是想当面教训我吧?”
眼见真相被我戳破,林清扬竟然也不反驳,直言不讳道:“没错,看着你每天做白日梦,我于心不忍,决定点醒你。”
“神经病!”我咬牙望着他,狠狠地啐了一口,也不去看什么现场了,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直接就往回走,“你脑子有坑就去医院看看,别来烦我。”
没想到刚走几步,林清扬就从身后追了过来,而且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你干什么?”我扭头看着他,瞥见他眼睛里的一抹幽光时,心里顿时打了个咯噔,生出一丝莫名的恐慌。眼睛左右看了一圈,才发现天色已经快黑了,而且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刚才要去现场的时候,除了我们两个,根本没有其他人跟过来。
“林清扬,你放手。”我害怕激怒林清扬,并不敢挣扎,只能轻声跟他求饶,“我手腕疼,你松开吧。”
林清扬嗤笑一声:“我根本没用力,你怎么会疼?”
我被他堵得哑口无言,硬着头皮道:“你有话好好说行不行?你别这样,让别人看到了不好。”
“天都黑了,谁能看到?”没想到林清扬毫无顾忌,反而朝我身边靠了靠,一只手直接搂住了我的后腰。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后背上顿时爬上一层鸡皮疙瘩,惊恐万分地望着林清扬,喉咙里急速地吞咽着口水,紧张道:“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清扬低低地笑了一声,却笑的我头皮发麻,总觉得他不怀好意。他说:“听我的,把孩子拿掉,跟姓周的划清界限。”
我脑子里有点晕,下意识问道:“哪个姓周的?”周正和周然可都姓周。
林清扬的手指捏住了我的下颚,强行将我的下巴抬了起来,我的目光便无可躲避地与他的眼神撞了个正着,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压抑的情绪。他说:“你要是不想看到他们出事,就最好离两个人都远远的。”
我一听这话,第一个担心的就是周正,连忙质问道:“你之前说过,只要周正不回林家抢你的财产,你就不会对他下手!”
“是,我说过,”林清扬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不过现在,我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