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颜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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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意浓浓的周末午后,阳光明媚的第三极书店里,酷爱旅行的单小单无意中邂逅了这样一本旅游的书——《爱在九份》。

    纤细而长的手指轻落在薄薄的纸张间,海藻般浓密且优雅的大卷发自然地落在肩头,与白皙的肤色相衬着,微卷的睫毛下一双水灵的眸子在阳光下显得清澈而明亮。单小单是锁骨女子,即便穿着件优雅的银灰色蝙蝠袖针织衫,仍可清晰看见她胸前的锁骨。然而,在朋友眼中的她是坚韧如草的女子,成熟而内敛,稳重而恬静。

    前些日子,单小单在与出版社同事讨论书稿的时候,也谈论起了“九份”这个地方。是的,台湾九份,侯孝贤执导的电影《悲情城市》里的九份,那个充满怀旧色彩、美丽且静谧的山城,海在山另一边的九份。

    单小单在第三极书店的书架前低头喃语。或许,即使没有电影《悲情城市》的烘托,九份也是个悲情之地。自从上世纪的一阵淘金热过后,曾经繁华一时的基山街、戏台口仿佛见证了无数的传奇故事……

    单小单将思绪扯回来,看着书中一张张九份绮丽的自然风景照片。尽管它相隔千山万水,她心中仍然怀揣着美好的憧憬,希望有一天可以去那儿旅行。

    北方的这个城市自从步入深秋之后,没有了夏日里的燥热。长安街上落叶里的无限惆怅匪夷所思地成全了这个城市男男女女的一段段爱情开场白。单小单每天提着笔记本恍惚地行走在街头胡同小巷,一对对情侣牵手从身边擦肩而过的浪漫甜蜜似乎温暖了冬天来临的脚步。

    几个月前,这个城市还是夏天,最热的温度也不过37度,是半个多世纪以来的最高温度。如今在这些情侣身上甚至差点忘了,这个城市经历过高温炎热的夏天便又迅速转身,华丽地进入了深秋的序曲。

    “靠,小单!小单!朱天文的那本书到底在哪儿呀?”一个略显粗哑的女人声音在不远处的书架前响起。

    “嘘——亲爱的,这是书店!”单小单用食指放在嘴唇示意她小声一些。

    “他大爷的!难得老子百年来趟书店想买本书来消遣打磨时光,竟然给我藏起来!”这个女人一边满口脏话地说着,一边在单小单旁边的书架弯腰寻找起来。

    她叫苏雅,二十六岁,自小在皇城根长大,和单小单是发小儿。苏雅大约一米六五的样子,一头棕色的烫卷发,穿衣打扮看上去很窈窕淑女,连名字听上去也很淑,但性格却截然相反,颇像男生。单小单一直在努力想使苏雅改变目前这种粗粝的说话方式,但她发现这是没用的。苏雅依旧还是大咧咧的性格,说话随心所欲,不分场合,连她父母也无奈了。或许,这才是苏雅的本色吧,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苏雅。

    苏雅大学学的是法语专业,现在一家法企就职,她今儿难得的休息日被单小单拉出来逛书店。这对她来说是件非常头大的事儿,因为只要一踏进书店,看到满墙满架满地的书,她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片头晕目眩中。

    “亲爱的,你要找的是这本吗?”单小单从右手边的书架上利索地取下了一本《荒人手记》递给了苏雅。

    苏雅眼前一亮,欣喜若狂:“小单,你是怎么找到的?我记得上次还是在这里的呀?”朱天文的书还是十多年前的封面装帧,依旧是有些说不出味道的封皮。

    “喏,就在你眼前的东西,你总是大意不能发现。”单小单将手中的《爱在九份》放回了书架,然后转身对苏雅说:“我说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吧?你怎么忽然喜欢看朱天文的书了?”

    苏雅将书捧在手中轻轻靠在书架前抱怨道:“别提了,你以为我愿意啊?我这是被逼的。昨儿下午我们公司那帮妞儿莫名其妙地摆龙门阵唠嗑,我插不上什么嘴,她们笑我头发长见识短,土鳖一个。我这不是为了迎合大众消遣需求嘛,如今这世道做话痨子的女人也得有料来唠啊,你说如今怎么我越活越没劲了,整一个伪小资伪文艺女青年啊。”

    单小单只是莞尔一笑,转身继续寻找着想找的书。自《小毕的故事》、《悲情城市》、《尼罗河女儿》、《最想念的季节》,朱天文的文字慢慢不再吸引她了。编剧故事极简单,敷衍成电影,在《最想念的季节》里,缺了牙的李宗盛和没有原著里美艳的张艾嘉演得如此吃力,一对老男老女在恋爱,越来越不能让人动容了。

    那本书的扉页有朱天文大学时的照片,长得眉目清朗,扎着一双麻花辫,杏子的脸庞似乎有不惹尘埃的高傲与凄清。

    “小单,我说你丫又是出版社编辑又是自由撰稿人,活得累不累啊?我特不能接受我身边竟然是一文人。如果说你是水的话,那我就是火了,按说咱俩是不相容的啊,可你说说咱俩打从一出生开始就水火相容了二十六年。估计咱两家的上辈儿准是欢喜冤家来着。”苏雅找到满意的书之后便不再寻找别的书,她开始掰弄着中指上的那枚黑色玛瑙戒指无聊了起来,她不说脏话时总给人窈窕淑女的假象,她的男友谭雨哲就是在这千种万种假象之下的必然牺牲品。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身兼两职没什么不好,活得充实。咱俩性格问题我也纳闷来着,这得问问上帝去。”单小单一边随意地翻着书页,一边轻声回答。

    “得得得,不说这个了。你能不能给我快点挑啊,我都快饿死了。我他妈搁这儿晾一下午了。”苏雅说脏话时真是对不住如此雅的名字。

    “好了,我们走吧。”单小单淡定地拿起手中挑好的几本书,耸了耸肩对苏雅无奈道。

    两人手挽手从书店走出来,已是黄昏了。落日的余晖洒在高耸的通透玻璃幕墙上,折射出一丝丝刺眼的光芒。秋风撩起,一片片枯黄的落叶脱离枝干,萧索且安静地躺在路上,随风扬起又飘向了不知的远方。

    到底,幸福是什么,在哪里?似乎所有人一生都在找寻这个问题的答案。当叶子离开了树枝,谁许它余生的幸福?它在已不能再给予时选择了离去,只带走回忆的温暖,等待明春的绽放,于是整个秋冬也就足够幸福了。人是否也如此?曾经可以奋不顾身,死心塌地地去爱一个人,却又可以毫无眷恋转身残忍离去。

    为了爱,相信爱,奋不顾身,也许有些痛根本不算痛。单小单想到此,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秋天,真是这个城市最美最美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