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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她的钱还少吗?”耿墨池一说到这就愤愤不平,“自跟我结婚起,她从我这里捞走的钱数以千万计,还不包括我送给她的房子、车子、珠宝等,作为我的太太,我还可以给她更多的财物,但是这个女人太恶毒,拿着我的钱……”
“怎么样?”
“……”耿墨池瞅着我,似乎说不出口。
但我猛然想起两年前去日本看他时,祁树礼跟我说起过,米兰和耿墨池的一个日本助理搞在一起,当时我不太相信,现在似乎觉得这事并非是空穴来风,米兰多半是拿着丈夫的钱去养“小日本”了,所以耿墨池才说她把钱用在了不正当的地方,因而切断她的经济来源。纵然耿墨池对她没有感情,但两人毕竟是夫妻关系,而耿墨池又是有身份的人,米兰给他戴绿帽子明摆着就是想让他难堪,要他名誉扫地,被人耻笑,好歹毒的女人!
“不开心的事就别提了,我只要你现在好好的。”我握住他的手,心疼不已,这个男人还没死,精神就已经进了地狱饱受折磨。我真的很同情他。
耿墨池将我的手反过来握在手心,摩挲着,低语道:“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就是娶她!这是我今生最无法原谅的错误,现在我是得到报应了……这个女人,比我想象的还贪得无厌,她现在就等着我死,好侵占我的财产……”
“身外之物,她要就给她吧。”我劝他。
耿墨池没有吭声,默默看了我会儿,目光温柔悲凉,我心底泛起酸楚,几乎就要落下泪来。他叹口气,拉我坐他膝上,揉着我的头发。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我的唇上和颈间,明显带着克制,但足以让我轻飘飘得忘乎所以,我紧搂住他的脖子,慢慢地回应着他。
屋子里的花香越发浓烈起来,沁人心脾。
也许是直觉,我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窗帘是开着的,一眼就看到对面卧室露台上站着个人,正是祁树礼,手里夹着烟,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这边。距离有点远,他又是在楼上,其实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仍感觉到他目光中的寒意,毫无遮拦地看着这边的客厅。
他说他默许我留在耿墨池的身边是他的宽容,现在谎言一下就被戳穿了,这个男人或许是宽容的,但在感情上不可能做到宽容,他不恨耿墨池,恨的是我!
尽管我极力回避,但还是避免不了要去隔壁那栋房子,耿墨池要我陪他回新西兰跟他母亲一起过圣诞,可是护照在祁树礼那里,当初搬出来的时候很匆忙,很多东西都撂他那边了。我不好直接找他要,免得他以为我们要远走高飞似的。我决定亲自去拿。
瞅准了时间,耿墨池不在家,祁树礼也上班去了,我大摇大摆地晃到了隔壁。他新雇的用人认得我,我简要地跟她说明情况,她就让我上了楼。
我先在书房里翻了个遍,没找到,又摸到卧室,床头柜,梳妆台,每个抽屉都仔细地翻找,找的时候感觉自己是个贼,尽管这房间我住过两年。
这个时候,祁树礼可千万别出现,否则他真以为我是来偷东西了。可是,可是世间就有这么巧的事,当我在梳妆台的屉子里没找到护照,懊恼地抬起头时,猛然发觉镜子里走来一个人,一身笔挺的西装,摇摇晃晃地站在了我身后。
这个男人,怎么老是喜欢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早晚我会被他吓出心脏病。
“你在找什么?”他在镜子里看着我,脸上好像还带着隐约的笑意。
我尴尬地转过身,“这个,我,我找……护照……”
“你终于过来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进这个房间。”他眼神迷离,一身酒气,似乎刚从外面应酬回来。喝了酒的男人是很危险的,我得赶紧撤。可是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拖进他怀里,不由分说就抱住了我,“别走,考儿,别走,我想你……”
我使劲推开他,“你,你喝多了!”
“没喝多少,这点酒算什么!”他拽牢我,伸手抚摸我的脸,眼神却很悲伤,“你有了他就把我丢在一边,不管我的感受,当着我的面跟他亲热,你知不知道我好难受,考儿,我真的很难受,每天晚上我都睡不着,一想到他取代了我的位置我就恨不得放把火把这两栋房子烧了……”
“你真的喝多了!”我把他的手拉开,他却捧住我的脸猛地吻了下来,我又踢又打,最后竟被他摁到了床上,他拉上窗帘,开始解西服的扣子。
“不,Frank,你不能乱来的,我们已经分手了……”我边说边往床头缩,可是他脱下西装外套后压了过来,无论我怎么求饶,他就是不放手。虽然我跟他共同生活过两年,可是我的肉体和心灵从未在他这里达成统一。回到耿墨池身边后,身心早就不属于他了,现在更加无法接受跟他的肌肤之亲,身体的疼痛分外清晰,而他激情澎湃,轻而易举就占据了我的全部。
我一直在哭泣,当年在他怀里咯血的时候都没哭得这么厉害,仿佛被四分五裂般,对这个男人曾有的感激和愧意,全在这一刻毁了。
潮水退去,沙滩总是尽显狼狈。我感觉我就是一具横在沙滩上的遗骸,暴露在阳光下,没有人来掩埋,只会等着海鸟过来一点点地啄食。
他很温柔地给我擦拭身体,给我穿好衣服,然后将我紧紧地抱在怀中,亲吻我的额头,“对不起,考儿,这阵子我都要疯了,怎么劝自己都没用,那天晚上你跟我说了那些话后我很害怕,你说即使耿墨池死了,你也不会回到我身边来,不,考儿,你不能够这样断了我的念想……”
我大哭着挣脱他,跳下床,狂奔下楼。
他没有追下来,甚至没有喊我。
好在耿墨池出门了,我有足够的时间调整情绪,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了很久。
晚上,我收到他的短信,就三个字:“对不起。”
我没有回他,而是将他的号码直接删除,并拉入黑名单。该了结了,再这样没有结果地纠缠下去只会让彼此更狼狈和难堪,等从新西兰回来后我得搬离这栋宅子。
翌日早上,祁树礼派助理大卫送来了护照。
耿墨池不明就里,还要大卫转达了他的谢意,只有我黑着脸坐在沙发上,一句话都不说。下午的时候,耿墨池突然要我跟他出去走走。我们走马观花,转到城北的Kerry Park(凯瑞公园)。说是公园,其实只有一片绿地,几把长椅,但视野极其开阔。
“不知为什么,我很喜欢这座城市,尽管我来这里不过几个月。”耿墨池点了支烟,轻轻吐出一口。
“我也很喜欢这里。”
“我知道。”他伸出手臂揽住我,目光直视着前方的瑞尼尔山,“真想在此长眠……所以临走前想再看看这座城市,我已经订好了飞新西兰的机票,过两天就走。”
我“嗯”了声,将头靠在他肩上。
耿墨池明显有心事,缓慢又迟疑地说:“考儿,我在湖景墓园那边已经看好了墓地,那里风景不错,站在山坡上可以望见湖区,到了晚上,灯火会很璀璨。”
我抬头看着他,视线突然被一层泪雾遮掩。
他竟然连墓地都准备好了?
耿墨池也看着我,很平静,“听我说,这一天终究会来,所以我得给自己安排好后事,你要答应我好好地活下去,不要太想念我,如果你过得不好,我睡在地下是不会安宁的。”
“墨池!”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把墓地选在西雅图,因为这里有你啊,每当夜晚降临的时候,我的墓地可以望见湖区的灯火,这样我就会觉得我离你不是太远,我可以看得到你,你幸福,或者你悲伤,我都看得到,所以考儿你一定要让自己幸福,就算是为了我。”
“那你先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能答应你。”
“你说。”
“不管你的墓地在哪里,请在旁边给我留个位置,等哪天我也要走了,就可以直接去那里找你,这辈子我们已经没有希望了,有没有下辈子我不知道,我只希望在那个未知的世界里能有你的陪伴,哪怕是天天吵架,我也会很满足。”
耿墨池看着我,半晌没有吭声。
“你答应我,我就答应你。”
“好,我答应你,我会在墓地旁边给你留个位置。但是你要跟我保证在没有最后躺进去之前,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能做傻事,如果你自暴自弃,悲伤颓废……”
“做鬼也不放过我,对不对?”
“对!”
“你真是个无赖,可是我爱你,墨池。”
“你也爱你,白痴!”耿墨池吻了吻我的脸颊,柔声问,“圣诞节要到了,想要礼物吗?”
我心中涌起一阵甜蜜,嘴上却说:“那也要看你愿不愿给啊,我可不想自讨没趣。”
“给,当然给!”他显然早有准备,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紫红色的天鹅绒小盒子递给我,“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我迟疑着接过盒子,端详着。
“打开看看啊,放心,不是炸弹。”
盒子打开的刹那,一道刺眼的光芒让我一颤,虽然隐约猜到了,但是真的见到还是让我惊叹得说不出话。其实就是一枚钻戒,非常复古的款式,中规中矩,不过是因为颗粒硕大,拿在手心颇有些分量,以前他也不是没有送过我礼物,也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但从未送过戒指,可能他跟我一样,心里都明白戒指意味着什么。
他不是送不起,而是不知道以什么身份送。
而我,也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接受。
我将戒指拿在手心轻轻摩挲,只觉黯然,“干吗送我这个呢,很贵的吧?”
“考儿,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正式的形式,我曾经错过了一次给你亲手戴上戒指的机会,错过之后我才知道这样的机会再也不会有了,那个愚人节的玩笑毁了我们原本唾手可得的幸福,也将我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我没有办法再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婚礼,只能补送你这枚戒指,在我心里,你才是我今生最珍爱的妻子。”
我摆着头,心里像堵着什么一样,非常难过,“墨池,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
“但对我来说是重要的,这几乎成了我的一个心结,考儿,我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的事,这件事是我最内疚的,如果不给你戴上这枚戒指我没办法释怀!”
“墨池……”
“来,我们现在宣誓。”他握住我的手,深情地凝视着我,“白考儿小姐,现在我问你,你愿意嫁给你眼前的这位耿墨池先生,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你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你愿意吗?”
我哽咽着说不出话。
“你愿意吗?”
“我,我愿意。”
“我也愿意,非常非常的愿意!”说着他将戒指郑重地戴在了我的无名指上,俯身轻吻我的手背。那一刹那的悸动,难以言喻,我战栗着几乎不能自已,他抬起头来,眼中分明有闪烁的泪光,嘴角却勾起笑意,“现在,你就是我的妻子了,法律不承认,上帝承认。在你我心里,我们都是彼此无可替代的配偶,这就足够了。”
“墨池!”我扑进他怀里,泣不成声,“你这个傻瓜,没有这个戒指你在我心里也是无可替代的,你知道我并不在乎这些东西……”
他抱紧我,抚摸着我蓬乱的头发,深深地叹息,“考儿,不管你在不在乎,我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个了。这可是我派人从南非选来的钻石,请名师专门打磨的,你再看看,有没有发现这颗钻石泛着蓝光?”
我把戒指对着阳光一照,还真是的,那奇异的光芒透着莹莹的蓝,冷冽神秘,仿佛来自宇宙某个遥远的星球。
可是再稀罕的东西,都不及眼前的这个人珍贵。
我要的只是跟他在一起。
“知道这钻石叫什么名字吗?”他问。
“它还有名字?叫什么?”
“女神的眼泪。”
“女神的眼泪?”我很诧异。
“是的,这种钻石很稀有,传说在南非的某个森林里住着一个美丽的女神,她爱上了一个勇敢的猎手,可是这个猎手后来却背叛了她。女神悲伤至极,整夜地哭泣,在她哭泣的地方,总是落满一地的钻石,原来这个女神具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她一哭眼泪就会变成钻石。而那个背叛她的猎手却在她哭泣的地方偷偷地捡钻石,女神发现后这才明白猎手是故意的,她一怒之下刺死了猎手,随即又挖出自己的一双眼睛,这样她就永远不会再哭泣,没有眼泪,就没有蓝色的钻石,也不会再有人来欺骗她了……”
我听得呆了,“好凄美的故事!”
“是啊,很多年前我就听说过这个故事,也知道有这种钻石,派人在南非找了两年多才找到。”
“两年多?”我吃惊地张大嘴巴。
“没错,两年前我还没去日本,知道自己迟早要离开这个世界,就想送你点什么留作纪念,可惜当时没有找到。直到年初才获得了确切的消息,就花大价钱买下来请名师切割打磨,千里迢迢从日本赶到西雅图,就想送你这颗钻石。”
我颤声说:“耿墨池,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忘得掉你!”
“所以你不必担心我离你太远,你心里有我,我就永远在你身边!”耿墨池与我十指交握,轻声叹息,“这次去新西兰也许是我们最后的一次旅行了。”
然而,新西兰之行最终未能成行,因为米兰杀来西雅图了。
我跟米兰的第一架是在西雅图一家咖啡店打起来的。本来我是诚心想跟她谈的,耿墨池的病情已经是这个样子,我希望她能让这个愁苦一生的男人最后走得安静些,不要吵,我不会跟她争什么,安静地送走耿墨池,她想怎样闹都可以。而且老拿过去的事来要挟一个病弱的男人,有意思吗?但是我低估了米兰心里的怨恨,她的不可理喻跟两年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已经疯了,比当年的我还疯得厉害,她追到西雅图就一个目的:不让耿墨池好好地死!
“我就是不让他好好地死,把我逼成今天这个样子,凭什么让他好好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