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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听到她这句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神里却是毫不掩饰的温柔:“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她啊,从小就被我宠坏了,稍微有什么不顺心的,就喜欢闹脾气,还是个小哭包,我不舍得看她哭,每次都败下阵来,尽力去满足她的要求,所以到最后,就把她养成了一个小霸王。”
她说着说着,笑意就蔓延上了嘴角。
多多听着,脸上也不自觉地带上了笑容。
女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道:“我还要赶快回去陪小诺吃饭呢,她每次都要等到我回去才肯吃饭的,那小姑娘,我就先走了。”
多多对她点点头:“好,谢谢你还专门给我送吃的。”
女人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手艺不好,让你见笑了。”
多多连连摆手:“哪里哪里,看起来就很好吃。”
女人腼腆地道谢:“嗯.....谢谢你。”
然后,她就在她的目送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多多拿着餐盒回到了房间,关上门,面对同样的房间,居然觉得有些.....太大了。
大得空旷,好像这里本来应该有两个人,或者说,更多的人,可现在却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了。
刚刚那个女人,是一个年轻的妈妈,她温柔、腼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可她的母亲,却不会像她一样,在这里为自己做饭了。
她的母亲被她气病了,现在躺在医院里,不想见她,也不想理她。
而母亲与她产生隔阂的原因,只是因为她不愿意做出承诺,离开苏越,那个自己矢志不渝地爱着的男人。
她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算作众叛亲离了。
多多打开餐盒,里面的东西果然如她之前所说,光是看上去,就令人食指大动。
如果换做之前,她一定会心怀感激地好好饱餐一顿。
可她现在吃不下任何东西,就算鼻子里嗅到的全是食物的香气,她也提不起兴趣。
最终,多多还是把餐盒的盖子盖上了。
虽然这家宾馆里的房间都配置齐全,她住的又是豪华单人间,各种东西都可以算是高配版,但这里毕竟不是真的家,宾馆主人再怎么壕无人性善解人意,都不可能让人往里安装冰箱之类的大型电器。
还好现在已经入冬,食物的保质期相对要长一些,不然,多多现在就得把它扔掉,不仅自己舍不得,还在无形中浪费了人家的好意。
她把餐盒放到一旁空着的桌子上,接着又起身去了阳台,看着外面的风景,微微失了神。
那是一片非常广阔的湖,湖水尚算清澈,映照着蓝天白云,很容易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湖两旁有茂盛的草,它们目测有半人的高度,微微发黄,在风中摇曳,发出簌簌的声响。
那声响并不美妙,但她听得很认真,就像在听一场盛大的交响乐。
而她是这场演奏里,唯一的听众。
多多天性活泼好动,跟文静一词基本沾不上什么边,心思也十分单纯,甚至还透着傻气。小时候,她们家楼下住着一个喜欢穿白裙子弹钢琴的小姐姐,她的脚大概还蹬不到地面,跟大大的钢琴比起来,她的身子也显得十分娇小,每次弹琴的时候,她穿着黑色小皮鞋的脚就轻轻地在下面晃,像在给自己打节拍。她的手肉呼呼的,手指也很短,并不如多多在电视上看到的大钢琴家那样修长,可她弹的琴真的很好听,叮叮咚咚的,像泉水一样,她每次放学回家,经过他们家门口,都要停留好一阵,就为了多听听她的琴声。
可多多看到的,一直只有她的侧脸,眉眼低垂,安静美好得像个小天使。
后来,许母告诉她,小姐姐要搬走了。
多多很伤心,虽然她从来没有跟这个小姐姐说过话,可她不舍得她走,她还想听听她的琴声,那么好听,以至于她每次回家,都满怀着期待和雀跃。
许母看出她的难过,摸摸她的头,叹了口气,说,你去送送她吧。
可多多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再见,人家可能都还不认识自己。
最终,她央着许母带她去跟小姐姐道别,小女孩面皮薄,她一个人,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可让她惊讶的是,小姐姐不仅认识她,甚至还送了她一份意义重大的礼物。
那是一张泛了黄的琴谱。
她将琴谱递给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温柔,那是不属于她那个年纪的温柔。
多多第一次看到她的脸,比侧颜更让人惊艳。
时隔多年,她早已不记得她的长相,只记得她睫毛很长,皮肤很白,像个洋娃娃。
她用软软的声音对她说,谢谢你每天都来听我弹琴。
多多连忙摇头,说是你弹得太好听了,我每次都不自觉地停下来,听你弹琴。
小姐姐笑了,眼睛亮亮的。
多多想,她笑得可真好看。
一时激动之下,她脱口而出,我每次听你的琴声,都觉得很快乐。
她眼睛里的光有一瞬间的黯淡。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因为小姐姐很快就又笑了起来,她对她说,这是我的第一张琴谱,也是我最喜欢的琴谱,虽然已经很旧了,可我不舍得把它丢掉,它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你能不能帮我好好收着它?
多多点头如捣蒜,好,等你回来,我就把它还给你。
小姐姐抿着唇,过了很久,她才说,它已经是你的了。
多多讷讷地,又道了一次谢。
小姐姐的父母拉着大大的行李箱从房间里出来了,他们表情冷漠,跟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她知道,他们该走了。
她固执地留在那里,留在小姐姐人去楼空的家,扒着窗子,目送他们的车绝尘而去。
等他们的车拐过一个角,彻底看不到后,她才肯跟着自己的母亲乖乖地回家。
她把琴谱小心地放在一个小箱子里,那个小箱子是爸爸在她生日的时候买给她的礼物,跟手提包差不多的大小,虽然装不了什么东西,但很漂亮,是小女孩都会喜欢的那种漂亮。
她把琴谱小心地放好,然后,把它藏在衣柜里,不让任何人看见。
她要保护着它,她相信,小姐姐一定会回来,到时候,她一定要让她看到,这份琴谱一直被自己好好收着,她跟她一样重视它。
一开始的时候,她每次回家都要看看那份琴谱还在不在,深怕它不见了,或者被人损坏,后来,随着时间流逝,她自己的事越来越多,课业也越来越繁重,她就把那份琴谱忘了。
再后来,在很偶然的一个契机下,多多在学校的迎新晚会上听到了熟悉的琴声,或者说,熟悉的旋律,因为她知道,弹琴的不会是那个人,虽然她们弹的是同一首曲子,可她感受到的,却是不一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