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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小朵切了一会儿牛排,大概是吃饱了,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口水,眼角余光里微微一瞥,就见透明的窗玻璃外停着一辆熟悉的车子,车里的驾驶座上,正坐着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男人。
她一看见陈礼衡就发怔,没来得及去看他脸上的表情就听见颜豫北的手机响了起来。
颜豫北倾身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又用自己的脸颊碰了碰她有些冰凉的小脸,这才拿起电话走到一边去接。
颜小朵的心跳“突突”的,远远看着窗外的男人,她想,如果不是现在,如果不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变故以后她已经足够了解他的为人,此刻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冲出去,要他带她离开。
可惜,起初是她想不明白,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来找过自己,甚至在颜家发生了那么多的动荡以后他都没有来,她就已经不明白。
她在那个男人的心中永远敌不过他想要的一切。
那个男人心怀天下,而她是红颜,是祸水,甚至是阻碍。
他在亲弟弟发生意外、陈家陷入一片混乱的时候,作为大家长,他理应站出来主持大局。
至于他的她,不是无暇顾及就是在利得面前他果断地选择了更能够帮助他的景家。
上次他去参加景父的生日宴会,颜小朵就已经知道,他爱她的心永远也敌不过他想要的天下。
因为想明白了,所以反而没有那么多痛苦了。
颜小朵举起面前的酒杯,向陈礼衡所在的地方敬了敬,也不管他到底有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反正她自己已经仰头把水喝尽了。
颜豫北挂断电话过来,似乎已经买完单准备离开,走到她身后去把椅子挪开,这才拉住她的小手准备走人。
颜小朵起身的时候,刻意用背挡住窗玻璃外的一切,颜豫北回身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头。
“没事,我们回家吧!”
然后主动顺着他牵住她的手臂上前,轻轻挽住了他的胳膊。
这个世界上,大抵最好用的东西就是钱吧!
他给她钱花,让她过得还像从前的千金小姐似的,他也给她父亲继续缴着每天数额惊人的医药费,他甚至还用钱请了个公关团队,在短时间之内把他们不是亲兄妹的消息放出去,再快速洗白,然后在外人的眼里,他们已经变成一对两小无猜发展起来的甜蜜恋人。
她既是妹妹,也是恋人,外人是这样觉得的,可只有她心里清楚,她跟颜豫北永远无法两小无猜。
从餐厅出来以后颜小朵就不大说话,其实,准确地说,自从上次颜母坠楼身亡以后,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失语症治疗以后,她虽然病已大好,但远没有以前爱说。
他们开车从车库出来,在与陈礼衡的车子相交而过时,颜小朵甚至都没有转头再去多看一眼。
陈礼衡的这边,红灯过后就是绿灯,绿灯之后又转红灯,因着这一片是高档消费的所在地,平常经过的车子就不多,以至于经过几个轮换过后,直到身后有车摁喇叭的声音响起,他才重新回过神来,开车上路。
这一路开,一路都是灯火霓虹,时间久了,他才开始恍惚、心跳加速。
所以,生活就是一场尽力而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坚持和路要走,颜小朵从他的生命里来了,又从他的生命里离开。
陈礼衡本来以为自己不会痛的,也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可是等他发现自己就快无法呼吸的时候,整个天,都暗了。
后来陈礼衡又来找过颜小朵几回,有时是在她经常会出现的花店,有时是在她偶尔会去逛的商场,或是某个路边的咖啡小店。
他固执得,想在任何可能靠近她的地方装作一场偶遇。
之前半年的离开,他从没有解释,后来羽歌过世之后连续几年,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同景薇和平分手,正式办理了离婚,可是陈家与南家的那场战争,无论是商场上的还是生活上的,一直都在无形中发生着并影响周围所有的人。
景薇从陈宅搬出去以前,冷冷地拎着自己的行李箱站在玄关处看他。
“可惜,你把位置腾出来给她,她却未必想要再回到你身边。”
陈礼衡坐在沙发角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景薇便在门口笑。
“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让我哥哥与你做这场约定吗?纵然三年后我们还是会离婚?因为,我要你知道,女人是这世上最小气的动物,你一旦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将她抛弃了,就算再爱你,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陈礼衡抬眸去望景薇,那淡淡的模样,仿佛她就是个陌生人罢了。
景薇绷了半天,到底恼羞成怒。
“你不爱我,你伤害了我,那我也要你试试看被所爱的人摒弃是什么感觉!她现在有了颜豫北,他们之间的感情比同你要深厚得多!知道这些年的你在我眼里像什么吗?行尸走肉!我看着这样的你为了想要的天下而放弃所谓的爱情,我觉得太可笑了,陈礼衡,这个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个人来治你!”
景薇说完了扭头就走,带着她对这个大家族、对这场无爱的政治婚姻所有的痛恨和愤怒。
一直到目送景薇离开,陈礼衡都没有再接话。
他同南少白斗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以来,陈家的所有人还沉浸在陈羽歌离世的悲伤当中,京城的陈家时不时还要来找麻烦,他就算再累,也得撑着,他不能让自己在这时候倒了。
可是,景薇走了之后,本就已经少了人的陈家大宅便显得更空了。
他开始无止境地抽烟,不停地抽,陈父有时候看不下去会提醒一下他,可他总是充耳不闻,好像停下抽烟就会心慌意乱,无法集中精神,然后便会做出一些荒唐的事情。
他还是时常会在半夜的时候把车开到他与颜小朵曾经住过的那栋小别墅门口。
那别墅原是她的,她生母留给她的,可是,几年前辗转过几个人的手,到了现在,住在里面的,是一对外国夫妇,他纵然想买,那对夫妇也没有要卖的意思。
陈礼衡静静地坐在车子里抽烟,抽得久了,自己也闷得厉害,从脚边掏了瓶酒出来仰头便喝起来。
烟和酒,永远是男人最好的伙伴。
天亮以后他又把车开到她经常会去的路口,再过几天就是颜母的祭日,这么多年以来,她几乎每到这个日子就会去路口的鲜花店买花,自己一个人,没有别人。
陈礼衡早早便把车子停在路口,等到颜小朵的那辆酒红色座驾经过,看到她把车停在路边,然后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双漂亮的穿着黑色高跟鞋的长腿从里面伸了出来。
他想也没想,又丢了根烟进嘴,把烟头点上就去拉开车门,等颜小朵捧着一束黄白相间的菊花站在花店门口时,他已经不由分说从身后扑上去一把抱住了她,然后把自己醉意熏天的下巴放在她的肩上,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像是倦极。
“啊……”的一声,颜小朵被吓了一跳,很快引来了花店的工作人员。
这些工作人员都是认识她的,知道她经常回来买花,有时候是给她爸爸,有时候是给她已经过世的母亲。
他们听到颜小朵的叫声都立刻奔了过来,颜小朵也是叫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周围所萦绕的熟悉的味道,曾经熟悉却又不得不陌生的模样。
有花店的送货小男生就要冲上来揍人,以为是白天遇到了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醉鬼。
颜小朵赶在他真的动手以前赶忙将他叫停了,等好不容易把压在她身上的陈礼衡弄醒,她才赶忙去拉他箍在自己腰间的大手。
“我错了……”
陈礼衡呐呐出声,他说的话口齿不清,除了这三个字外她其实根本就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东西,却还是固执而又紧张地,想要解开他锁在自己腰上的手。
“陈礼衡,你醒醒!”
他唔唔唔半天,抱得她东倒西歪的,差点撞上旁边的花架子。
那送货的小男生终于看不下去了,就连卖花的老板娘也开始觉得不妥,几个人上来用力去拉陈礼衡,他若再不松开,颜小朵就要被他推撞到地上去了。
似乎是睡梦中被惹出了大火,一回身也不给所有人反应,挥拳便把小男生给揍了,就连无辜的老板娘也挨了几下,重重扑倒在一堆花篮上面。
颜小朵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轻叫着要上前去扶人,却见又折回来的陈礼衡一把抓住手臂往回扯。
陈礼衡拽着她的手臂就往花店外面走,不由分说将她塞进自己的副驾驶座,再用安全带把她绑上,这才重新回到驾驶室里猛踩一脚油门,把车开走了。
颜小朵心跳加速一般侧头看着那目光异常坚定的男人,这其实不是他第一次来这里找她,在过去的几年里,几乎只要她出现在这里买花他都会来,但大多数时候只是把车静静停在一边,从来不上前与她打招呼也没有交流。
她总以为她跟他的心里都是明白的,他们的生命已经交错,往后都再无关联。
不管他是爱他的家人或是他想要的一切更胜过一切,与他袖手天下的人终究不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