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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云又跳起来,用手指着自己的下巴:“你叫我做背嵬军都头,俺没听错吧?”
“什么你你我我,这里是军队。”王慎故意将脸色一沉。
“是,将军。”岳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王慎:“是的,你没听错。怎么,不愿意,那就算了。”
“怎么能够算了,俺当俺当。”岳云欢喜得拜了下去:“谢谢将军,谢谢将军,岳云领命。”
王慎淡淡道:“背嵬士是什么,我想你也明白,那是一军之精华,领军之人也是一等一能战的勇士,若你觉得自己能力不够,无需勉强。”
“什么能力不够,不是我吹牛,依俺看来,这军中只怕没人是我对手。”岳云等着眼睛扫视众人:“谁不服气,咱们打一场。”
众将皆道:“服,服,服。”大家心中都笑:岳小爷这一个月在建康整日和士卒在城里吃酒耍钱,见天跟其他部队的兵打架,闯的祸倒是不少。不过,说来也怪,和别人打架的时候,岳应祥好象还真没吃过什么亏,现在真真是打得三军皆服。虽说他是将军的妻弟,可就凭那一身武艺,这个背嵬军的都头还非他不可。
王慎:“岳云,你还敢胡闹?”
岳云急忙告饶:“不敢,不敢。”
王慎一脸严肃:“既然你入得我营,就要受我军法约束。某今天就是要给大家立个规矩,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军法一定,以后若有人违反,天王老子也不容情。你若不肯,我随时都会免了你都头一职。”
“是,俺听你的就是了。”
很快,王慎就将副都头和下面的什将、伍长的名额也定了下来,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写满字的小册子念了起来。
不用问,这是王慎根据后世军队的规章制度依照宋军的实际情况改良过的新军法。
这一个月来,一边逃亡,一边收拢溃军,王慎一边思考这事,前几日总算拿出个草稿来。
念完,王慎问:“这就是我新制订的军规,大家有什么话现在说。”
陆灿皱起了眉头,道:“将军,这个军规倒是详细,已然完善了。不过,有一点在下不敢苟同。”
王慎:“请讲。”
陆灿:“每天每人二两肉的饮食标准是不是高了点,如此下来,乃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王慎:“我且问虞侯,现在的肉价高吗?”
陆灿:“倒是不高,江南富庶,一斤生肉也就百文不到,腊肉两百文左右。”
“会涨上去的,马上就要打仗,战事一起,物价就给飞升。”
陆灿大惊:“那我明日抽空进城多买些腊肉腊鸡腊鸭还有咸鱼回来。”
“也是,你去办吧。”王慎心中一笑,暗道:陆灿你如何知道我接下来要如何训练士卒?虽说宋人的营养都不错,可大运动量的训练下来,如果不补充蛋白质不吃肉,士卒会被练废的。
陆灿:“还有一事,江南不产羊,这么多的肉食可不好弄。”
听他这么说,王慎才明白陆灿会错了意。自己所说的肉原本指的是猪肉,但这个年代猪还没有大量养殖,味道也不成,膻得厉害,他以前也吃过一次,感觉有一种浓重的猪毛臭。
原因很简单,这个年代的猪的品种还没有经过改良,再加上是放养,产肉率也低。猪这种牲畜,要想长肉,光靠吃草可是不行的,需要喂麦麸、豆皮、米糠,在着肉的时候还得喂粮食。不然,你就算是喂上一年,依旧瘦得厉害,这就是俗称的的老头猪。
养殖任何牲畜,都有个肉粮比。对于普通人来说,自家地里的粮食都不够吃,还喂什么牲口?
所以,宋人都是不吃猪肉的。一来是嫌喂起来实在麻烦,二是味道实在不怎么样。直到苏东坡发明了东坡肉这种做法,猪肉才逐渐走上了百姓的餐桌。
猪不像羊,放出去,自己就能吃草。至于鸡,自己能吃虫,鸭子更简单了,江南水乡的河流里有的是小鱼小虾。据王慎以前看过的一篇文章上所说,民国时,高邮养鸭子的农户在鸭子三个月大,还没有长成的时候就将鸭子沿河赶到扬州去买。一路上,鸭子吃饱了河中的鱼虾、螺丝,到扬州后体重增加了一倍,就可以出栏了。
想到这出,王慎点点头:“那就不买肉了,部队的肉食以鸡鸭和鱼虾为主。”
“将军,属下有一事不明。”汪大年站起来:“将军的规矩实在太大了,比如军营每日要打扫干净,衣服、被子都要叠放整齐,兵器、铠甲都要放在固定地地方,是不是太麻烦了?还有,士卒怎么坐,怎么睡都有固定肢势。还有,两个人怎么走路,三个人又该怎么排,都规定了,这不是为难人吗?”
“是啊,是啊。”众将都微微点头,这规矩实在太让人理解不了,以前在其他部队,好象没人这么干过。
还没等王慎回答,岳云就一拍桌大声呵斥:“汪大年,将军叫你做什么,你照做就是,罗唣什么?不服气是不是,想吃俺打?”
汪大年其实就是个害羞的孩子,脸一红,嗫嚅道:“是,将军有令,我做就是了。”
岳云见震住他,得意洋洋道:“那就对了,将军的军令已下,谁同意,谁反对,好,这事就这么定了。”
众将同时道:“遵命。”
王慎心中乐了,这军队里确实需要有岳云这样的恶人唱白脸啊!不过,岳云是未来的领军大将,让他做军纪官可惜了,陆灿也不行。
就叫了一声:“陈达。”
一个大约三十岁的人站起来,和其他人一身戎装不同,此人竟做文士打扮。
王慎将军规递给他:“你来做军纪官,监督所有军士,若有违反,依照条例处置,该打打,该杀杀,不用来禀告,任何人的情面都不用讲。”
“是,将军。”陈达接了过去。
这个陈达是王慎从江北带回来的,他以前是山东青州府衙中的一个押司,逃难到淮西之后,差点死在流寇手中,是王慎把他救下来的。
此人以前在河间府做小吏的是干的就是案牍刑名的活,而且这人全家老小都死在金人刀下,性格偏激,铁面无情,是个合适的宪兵人选。对于王慎这个救命恩人,陈达也是极为感激,在他面前一向以忠仆自居。
所谓“公门里面好修行,”又办的是刑案,陈达在里面打滚了十多年,昧良心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做过,这使得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阴鸷。尤其是被他黄澄澄怀疑的目光一盯,让人脖子后的寒毛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见他做了军法官,大家都有种不妙的感觉。
是的,王慎将军弄出的这个军中条例实在是太详细,从操练布阵,到于敌作战,再到平日里的起走坐卧无一不包,要想不被陈达挑出错真是太难了。
本以为今天这次会议到现在就算结束了,却不想,任命了新军官颁布了新条例之后,王慎又从袖子里抽出一本比先前的军法条例还厚的册子,道:“这是训练大纲,咳……也就是新兵的操练之法,实际上,刚才所说的条例也属于新兵操法的内容。咱们的军官中有人还不识字,陈达,你念一下。”
大家心中都是疑惑,新兵操练之法,军中的谷烈等人都是西军老人,也是带过兵的,大不了叫他们按照陕西军的那一套操就是了,有必要再实行新法吗?
“是,将军。”陈达接过去,清了清嗓子,朗声念了起来。
新操法很长,足足念了小半个时辰才念完。
谷烈听得大皱眉头,其他没有带兵经验的军官虽然听不太明白,却依稀觉得不但新兵,只怕自己将来的日子也不好过了。而且,王慎的操法中也需要不合情理甚至让人感觉荒唐的地方,这让军官们心中都不以为然。
王慎:“在座各位,包括营中士卒中有不少人都是随我一道经历过平原镇血战的。别以为你们手上见过血,杀过人,就是沙场老人了。说句实在话,你们还不成。欺负李昱手下的兵是什么货色,想必大家都见识过,就是一群流民,一群神棍,根本就算不上真正的敌人。真抱着这种心态上战场,那是要吃大亏的。”
“平原镇最后一战,李成的骑兵打过来是什么情形,我也不想多说,尔等都是亲眼见到的。咱们打济南军的时候顺风顺水,可被人家一冲,就散了,变成俯首待毙的羔羊。如果不是后来李成接受了朝廷招安,说不定咱们现在都变成冢中枯骨了。”
“李成军已是如此,试想,一旦碰到比李成更凶悍的女真,又会是什么情形?我奉劝各位把你们的自大收起来,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王慎的声音越来越响,变得严厉起来:“女真人已经打到江北,一场血战马上就要开始。我先将命算在这里,如果以你们现在的情形拉上战场上去,某保证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来。这次训练为期一月,所有人必须过关,包括你们。别以为你们是军官,在训练场上下下命令,喊上几声就可以了。你们如果不能比普通士卒做得更好,也不用带兵了,换别人上。”
众人心中一凛,齐声道:“是,属下遵命。”
等到大家安静下来,有人忍不住问:“将军。”
“说话前先报告。”陈达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
“报告。”
王慎:“你讲。”
那个军官站起来:“将军,女真人真的比李成还厉害,你在江北遇到他们的时候,又是什么情形?”
在座众将中也只有谷烈等区区几人和金兵交过手,对于金人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说话,大家都非常好奇。
王慎突然叹息一声:“比李成的部队强,很强。这么说吧,某在江北招募流民入伍的时候,最多一次拉起过两千人,可就那天遇到金人军队。人数也不多,就十来个女真人和两百多河北签军,一个照面,我的部下就溃了。到晚间,某身边只剩区区二十来人。这一个月里,我的人马是聚了散,散了聚,真真是不堪回首……”
他沉默下去,思绪又回到在江北的那一个月里。
须臾,才道:“大家也不要大意,平时多流汗,战是少流血。”
陈达这才厉声道:“今天晚上所有军官都要将操典背下来,不过关,不许回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