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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秋接过勤务兵端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心想一个堂堂的副军长亲自登门去为一个下属说媒,可见邢小蛮在刘副军长心目中的地位。他还是不便当面表态,凤栖人起绰号也是根据各人的性格做为,单从四愣子这个绰号来看,证明这个人不好对付,万一四愣子当面拒绝,刘副军长怎样下台?
刘副军长看李明秋不说话,直接问道:“是不是为邢小蛮提亲还有一定的难度”?
不知道为什么,李明秋在别人面前说话向来颐指气使,有啥说啥,可是一见到亲家刘副军长总感觉底气不足,好像有一种无形的自卑。他思忖了一会儿,斟词酌句:“四愣子跟我的老泰山是叔伯弟兄,这个人年轻时也算凤栖一霸,身边这个小女是他的掌上明珠,我担心亲家冒然去提亲,老家伙一口回绝,我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这件事急不得,让我们先从后边做通四愣子的工作,然后你再出头露面”。
虽知道刘副军长却说:“我从侧面了解,四愣子这个人爱钱,咱们给他多出一些财礼就是”。
李明秋摇头:“亲家有所不知,金钱买不来人跟人之间的亲情,财礼之事只有对方明确地提出来,我们才能考虑,如果四愣子不提财礼之事,我们断不可贸然提出”。
刘副军长一急,说出了一段隐情:“凤栖城太小,邢小蛮嫌施展不开拳脚,我想借婚姻的羁绊拴住邢小蛮的翅膀,不然的话说不定那一天早晨邢小蛮不辞而别,远走高飞”。
李明秋点头:“这倒属于实情,凡是身怀绝技之人都不服人管,我听说邢小蛮最初去投杨九娃,杨九娃说他的庙小,供奉不下邢小蛮这尊大神”。
正说话间只见邢小蛮从外边进来,笑嘻嘻地说:“我站在门外听了一阵子,听你们两个编排邢小蛮的不是”。
李明秋忙打圆场:“我们说得都是实情,刘副军长求才若渴,打算亲自为你去说媳妇,我们说你身怀绝技,担心凤栖城里拴不住你的心”。
邢小蛮神态黯然:“其实你们不懂,邢小蛮是个性情中人,那天我在街上行走,猛然间看见一女子从我面前路过,我内心吃了一惊,这个姑娘怎么跟山芍药那么相似”!?
刘副军长问道:“山芍药是何人”?
李明秋代为回答:“山芍药是一个戏子,十几年前被鸨儿卖给郭团长做了夫人……”。
邢小蛮也不忌讳,说出了十几年前的那桩命案:“邢某当年给郭团长当警卫,借郭团长去长安开会的空隙,跟山芍药混在一起……这多年一提起山芍药就心里淌血”。
刘副军长嗟叹:“又是一桩风月命案。邢副参谋长,我们正在商议,想尽办法了结你的心愿”。
不料邢小蛮却说:“婚姻之事绝非儿戏,必须两情相悦,想我邢某已经年届四十,人家姑娘肯定不愿意,如果不愿意也罢,你们试探着给我介绍那个什么屈秀琴”……
李明秋不由得心里暗暗叫苦,如果再不出意外,屈秀琴就是李明秋未来的儿媳,看来事不宜迟,必须尽快地把儿子怀信跟秀琴的关系确定。
李明秋故意岔开话题,直言凤栖城里就此一家济世堂药铺,现在中医祁先生已死,西医赵先生再一离去,济世堂就要关门,能否让田中先生暂时在济世堂坐诊一段时期?
刘副军长摇头:“凤栖人都知道田中是日本人,目前国人对日本人的仇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我们要替田中的安全负责。另外,田中是医疗队的领导,他离不开。我给你介绍一个人,这个人姓鲁,也是医科大学毕业,只能是借用,你从现在起就要开始物色济世堂的西医”。
紧接着刘副军长话题一转,又谈到了给邢小蛮介绍对象:“我认为把屈秀琴介绍给邢小蛮倒挺合适,比那个什么四愣子的闺女强许多”。
李明秋只得找理由把这件事情推辞:“按照凤栖习俗,寡妇改嫁必须等到三年以后。屈秀琴那姑娘比较内敛,对邢副参谋长不合适。我这就去找四愣子,假如这种婚姻能够说成,我跟邢副参谋长就成了连襟”。
刘副军长跟邢小蛮对望了一下,谁也不知道李明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李明秋站起来跟二人告辞:“你们二人等待李某的消息”。
李明秋万分沮丧,感觉到自己干什么都不顺利,路过济世堂药铺时看药铺门关闭,几个前来看病的人认识李明秋,拦住李明秋问道:“李掌柜,这药铺什么时候能够开门”?
李明秋苦笑:“中医西医都走了,目前还没有聘用下合适的医生”。猛然间听到后院传来嘤嘤哭声,一个念头袭来,让李明秋惊出一身冷汗,兵荒马乱的年月,一个女人独居一幢小院是否安全?十几年前邢小蛮敢于跟顶头上司郭麻子的女人睡觉,十几年后邢小蛮会不会袭击他钟情的女人?……这个想法很奇怪,一经窜上心头就无法抹去,必须尽快将屈秀琴转移,不能再让这个女孩受到伤害!
李明秋顾不上去四愣子家给邢小蛮说媒,匆匆回到自己家里,看儿子李怀信正跟舅舅窃窃私语。他从槽头牵出自己的坐骑,也不告诉儿子他究竟要去哪里,骑上马出了东城门,来到桥庄村,见了屈福录的第一句话就是:“福录老弟,赶快把秀琴接回家,秀琴住在济世堂极不安全,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咱们悔之晚矣”!
屈福录内心有些不悦,心想昨日刚埋了祁先生,今日你就赶我女儿出门……细想之,感觉中李明秋不是那样的势利小人,这里边肯定还有什么原因。于是他说:“李兄,你能不能给咱说仔细一些,我感觉到今日把女儿接回家有些不合情理”。
李明秋知道屈福录误会了,于是他说的更加明白:“你知道邢小蛮吗?就是十几年以前郭麻子在和尚壕里放走的那个警卫,前些日子为了一个女人杀了日本鬼子的太原警备区司令,走投无路弃暗投明归顺在刘副军长帐下,他直言他看上了咱的秀琴,我担心那个混混什么事情都敢做,咱们有备无患,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屈福录一听此言感觉到事关重大,确实耽搁不得,于是对明秋说:“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赶回凤栖,先把秀琴安顿好再说”。
屈福录和李明秋马不停蹄刚进入凤栖城,城门随后就关闭,看来出城已经不可能,屈福录今夜必须睡在城里。凤栖城里没有人不认识屈福录,屈福录在谁家都能歇息一晚,问题是屈秀琴新婚之夜死了丈夫,无论住在谁家都是一大忌讳,这一点屈福录心里应该明白。当夜,李明秋在叫驴子酒馆为屈福录父女俩端来饭菜,吃完饭后父女俩就在济世堂后院的新房内准备安歇,就这李明秋还是不放心,不知道为什么李明秋心里一直忐忑不安,预感到好像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李明秋对屈福录说:“秀琴这几天已经很劳累,让孩子先睡吧,我也睡不着,咱俩把躺椅搬到前堂,一边谝闲话一边给孩子做伴”。
屈福录却感到李明秋有点杯弓蛇影,多此一举,但是他也不好拒绝,人家对咱家的孩子关心是好事,反正夜里也睡不着,老哥俩一人搬一张躺椅,躺在药铺的前堂一边喝茶一边谝闲话。
李明秋跟屈福录虽然也算世交,可是两个人由于各自的经历不同,平日里很少来往,猛然间老哥俩住在一起,却不知道怎样交流,相互间尴尬地坐着,无话找话地说一些废话。明秋说:兄弟:“你今年收成咋像”?
屈福录回答:“凑合”。
接着问明秋:“我听说你的二儿子回来了”?
一句话打开了话匣子,李明秋接上屈福录的话茬:“按道理这话今晚说有些太早,我那个怀信看上了你家秀琴”……
屈福录沉默,不住地喝茶,一边喝茶一边说:“这茶叶不错”。
李明秋知道屈福录有意岔开话茬,可是今夜无人,谁也看不清谁的脸色,正好把话说明白:“咱不管别人咋说咋想,咱设身处地为两个孩子着想,我打算舍下老脸去找刘副军长为秀琴在长安找点事干,让怀信带着秀琴离开凤栖这块是非之地”。
屈福录耐不住了,索性把话说开:“我说明秋老兄,你是不是看我父女俩可怜”?
明秋赶忙摇头:“兄弟你误会了,今天中午怀信已经找过秀琴,很有可能已经对秀琴表白,我的儿子我知道,一条道儿走到黑”。
屈福录又不停地喝茶,停一会儿他想小解,出了前堂来到院子里,猛然间看见秀琴的屋门虚掩,里边好像有人!屈福录站在院子里大吼了一声:“谁”?
李明秋闻讯赶出来,俩兄弟一起撞开门进入秀琴的屋子,看见邢小蛮已经把屈秀琴的双手反绑,嘴里塞进了一条毛巾,这条色狼!对屈秀琴欲行不轨。老哥俩只顾了在屋子里说话,邢小蛮从屋顶上跳下来时竟然悄然无声。
屈福录气急,劈头扇了邢小蛮一个耳光,邢小蛮躲了一下,屈福录差点摔倒。李明秋伸手将屈福录扶住,说:“这邢小蛮有绝世武功,我们大家都不是他的对手”。
邢小蛮端直站着,一点也不感觉内疚,他对明秋嘿嘿一笑:“李大哥,你坏了我的好事。我邢小蛮不是做事不计后果之人,打算把这女子先奸后娶”。
李明秋一声断喝:“邢小蛮不得无理,你对面站着的,正是屈秀琴的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