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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甚至都怀疑我的孩子会掉,还有个更大的幕后黑手……”
宛清紧握着我的手,颤声道:“素素……今后我们更要当心!”
我点点头,整颗心却陷入更深的恐惧之中。我突然可怜起郑棠来,她仿佛已经被那个暗夜中的黑影当成了为非作歹的靶子,甚至现在攻击的目标就是她。
我这才发觉,锦宫城远比我这一个多月来所经历的更加诡谲阴险,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乔序被黑熊击伤,郑棠失子,祁抒意禁足,就连岐山王夫妇也被太后囚禁,明天过后,或许真的有一场很大的风波。而我是皇后,注定不能安享俸禄无所作为。
我将手从宛清温热湿腻的掌心里抽出,再轻轻拍着她白皙的手背,写道:“我知道了,宛清,或许接下来我需要你的帮助与支持,咱们都先稳住阵脚。”
我在宛清眼中看见了自己坚定勇敢的神情。她竟比我还要惊喜,眸中莹光一亮,道:“素素,你这是?”
我嫣然一笑,在她掌心缓缓落了笔:“在其位,谋其政,我是皇后,但绝非形同虚设。”
她反握住我的手指,眼尾泛起点点湿润:“你终于想通了,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我不禁“扑哧”一笑,抽出手指写道:“好了好了,你再打趣我,我可不依。”
她轻轻捏住我柔嫩的面颊,笑道:“瞧你说的,谁敢打趣我们皇后殿下啊。天色已经很晚了,我还得回延禧宫歇息,你也早点安寝吧。”
我朝她吐了个舌头,起身送她离去。
我坐在妆台前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在这美女如云的锦宫城里,我只能算相貌平平之辈,可我既然已经成了皇后,就再也不能放任权力外流,我要坐好这个位置,为了……我的神思一顿,右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脑海中,乔序和虎皮面具的模样挥之不去。
我叹了口气,就当是为了他们俩吧。皇后辅佐皇帝建一个太平盛世,那他浪迹天涯时会否也安心些呢?
翌日,金乌如常升起,悬在凤仪宫金碧辉煌的檐牙勾瓦上,我站在院落里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宫洛在一旁捧着书卷念道:“殿下,孙公公刚来传旨,称陛下染恙,太后的意思是,请您安排妃嫔轮流侍疾。”
芙蕖引着我坐下,我一个眼神递过去,她会意开口:“大人,你可知陛下为何如此?”
宫洛道:“陛下昨夜被棕熊击伤背部,加之又在翊坤宫整夜守候贵妃娘娘,龙体受损,所以病倒了。”
整夜守候贵妃娘娘?难道乔序昨晚没有传太医为自己诊治吗?
我正凝神思索,宫洛又道:“殿下,微臣还请您的旨意,侍疾如何安排?”
侍疾?除了我之外,如今郑棠刚刚失去孩子,祁抒意遭到禁足,她们肯定不能到御前侍奉。如此一来,主位娘娘中,便只余慎长萱一人。非主位者除万梦薇以外,还有宛清、尤倩倩、柳含烟、朱蓉儿和冯雨嘉五人。
我示意宫洛将书卷呈上,打开仔细翻阅,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颐宁宫,慈安殿。
“殿下懿旨,即日起,自才人冯雨嘉始,妃嫔一应往乾清宫侍疾。且朱才人、冯才人与柳美人侍疾天数倍于两位婕妤和昭仪,望尔等愈加勤勉,小心奉上,钦哉。”
太后听了微微一笑,抚着腿上那一只雪白的狸猫,道:“你告诉哀家,是如何想到这么做的?”
我蘸墨提笔,款款写道:“回母后的话,儿臣翻阅彤史,见两位才人与美人已经一月多未见天颜了,此番陛下染恙,正好给她们机会小心侍奉,能否体悟儿臣深意,就要看她们的造化了。”
“很好,”太后低眉抚摸着那只狸猫,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哀家今早收到明懿夫人的一封书函,她说自请代替昭婕妤驻太庙祈福赎罪,皇后怎么看?”
祁抒意要换万梦薇回来?也是,她不能到御前侍疾,却不想落下不尊圣上的话柄,只好采取这种方式,可万梦薇那儿我要怎么安排呢?不妨……
我灵机一动,落笔道:“回母后,那儿臣这就下一道懿旨,请昭婕妤回鸾侍奉陛下。再命人安排明懿夫人往太庙祈福的事宜。”
太后深深颔首:“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你,素素,你越来越像一个皇后了。”
越来越像一个皇后了?
我低眉微笑,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淡淡的甘甜中带着一缕清愁。我忽然想起宛清的那句话,不管愿不愿意,我们终究会和曾经的自己判若两人。
越来越像一个皇后,这或许就是我改变的标志吧。
太后挥了挥手:“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哀家就不多留你了,跪安吧。”
我搭着宫洛的手起身告辞,缓步走出了颐宁宫。
五月初的太阳已经格外耀眼,我一路赖着树荫遮阳,将团扇举过头顶,远远地望见一个清瘦的身影正向我迎面走来,身边还依偎着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那优雅的步履,飘扬的裙带,宛如凌波踏浪的水中仙子。
拥有这般书卷气息的女子,不是慎长萱又是谁?
果然,她也看见了我,带着侍女墨画矮身行礼:“嫔妾给殿下请安,殿下万福金安。”
她身边那个孩子正是皇长子乔逸荷,见了我也赶紧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我赶紧抬手示意他们免礼,见慎长萱去的方向不似她的关雎宫,不禁拉过她的纤掌写道:“靖昭仪免礼,你与大殿下这是要去哪儿呢?”
她嫣然一笑:“回殿下的话,嫔妾正要将大殿下送回翊坤宫。”
我迷惑不已,睁大了眼睛望着她。她了然一笑,声音更加轻柔温和:“大殿下与贵妃娘娘母子情深,如今贵妃娘娘失了孩子,陛下又染恙在床,正是无人安慰排解的时候,唯有大殿下尽孝膝前方能使贵妃娘娘不再感怀。”
我不禁深深佩服于她的胸襟气度,果然饱读诗书的女子与这些庸脂俗粉就是不同。爹爹曾说,所谓美人必以月为眉、柳为腰、花为貌,雪为肤,最重要的是诗词为心,而慎长萱恰恰是如此,宛如一朵清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恩善姑姑。”
逸荷稚声一唤,我回神不禁转身看去,只见恩善已经站在我身前不远处,规规矩矩地行礼参拜:“微臣尚侍李恩善参见殿下、昭仪娘娘,殿下万福金安,娘娘长乐未央。”
我轻轻颔首,慎长萱会意道:“李尚侍免礼,本宫不是说亲自送大殿下回去吗?怎么贵妃娘娘还派你来接?”
恩善不卑不亢道:“回娘娘的话,天气燥热,不敢劳昭仪娘娘大驾,只因贵妃娘娘念子心切,所以特地派微臣来接,不曾想在这儿遇见了娘娘您。”
慎长萱看了她一眼,也不计较,只道:“既然如此,劳烦李尚侍静候片刻,本宫与大殿下再说会儿话。”
恩善知道她的性子,颔首应了声“是”,默默退居一旁。慎长萱矮身蹲下,一边整理着逸荷的衣襟,一边柔声道:“荷儿,知道待会儿在你母妃面前应该怎么说吗?”
逸荷乖巧地点了点头,道:“嗯!儿臣知道,靖母妃放心!”
慎长萱莞尔笑着,眼底流动着数不尽的温柔与慈爱:“诗书要时刻温习,还有别太贪玩,你长大了,要懂得为你母妃分忧。”
“是,”逸荷深深望着她的双眼,有些哽咽道,“可是靖母妃,儿臣舍不得您,儿臣可以回关雎宫看您吗?”
慎长萱别头一瞬,语中已有哽咽之色:“傻孩子,咱们又不是见不到了,放心回翊坤宫去吧,靖母妃得空就亲自来看你。”
逸荷顿时眉开眼笑,伸出小拇指道:“那我们拉钩,靖母妃不许反悔哦。”
慎长萱将带着金丝缠白玉护甲的小指轻轻勾了上去,温声道:“嗯,靖母妃不会反悔,倘若反悔,下次你就罚靖母妃抄四书吧。”
逸荷嘻嘻一笑,猝不及防在慎长萱脸上亲了一口,道:“那好,靖母妃保重,儿臣走啦。”
慎长萱主动放开手,任他向恩善跑去。她搭着墨画的手盈盈起身,依依不舍地望着站在恩善身旁的逸荷。
恩善见状道:“我家娘娘特意让微臣感谢昭仪娘娘一直以来对皇长子的照拂,有劳娘娘了。”
慎长萱又恢复了往常冷淡的面色,平声道:“贵妃娘娘客气了,嫔妾不过是奉旨行事。李尚侍快去吧,贵妃娘娘还等着呢。”
恩善带着逸荷屈膝行礼:“是,微臣告辞。”
我一直凝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途中,逸荷不时回首望着慎长萱,被我看见之后,他又迅速回过头去。
我回头迎上慎长萱不舍的目光,拉过她的手轻轻写道:“你好像很喜欢皇长子,待他这么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生母子呢。”
慎长萱微微一笑:“荷儿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嫔妾欣赏他的悟性。”她突然一顿,道:“不知道殿下可有空往嫔妾的关雎宫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