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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不早了,殿下终日劳累,早点歇息吧。”
宫洛温柔的声音徐徐落入我耳畔,我慢慢地抬起臻首,望着依然淡定自若的她,心中不住感慨,手指一动,写道:“宫洛,你不担心么?”
宫洛低眉微笑:“回殿下的话,微臣自然与您一样担心,可是现如今除了担心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何苦用‘担心’为难自己?”
她一边说着一边为我掖好被角,起身服侍我躺下:“殿下,您睡吧,指不定睡一觉起来问题就解决了。”
我枕着柔软舒适的芙蓉香枕,朝她点了点头。她的话确实有些道理,既然暂时想不通,那就不要再逼自己钻牛角尖了,先睡一觉再说。她见我的情绪终于有所转圜,笑道:“殿下安心,微臣在床头守着您。”
我微微一笑,翻身朝里面睡去。
渐渐地,那宏大壮阔好似《清明上河图》的街景在我眼前展开,街市车水马龙,吆喝声此起彼伏,我置身其中,却像任何人都看不见我似的,没有一个人与我打招呼,也没有一个人冲我微笑。
我第一次清晰地感到自己一定身在梦中,不然怎会有这样的情景出现?
“姑姑,你来了?”
谁?是谁在叫我?
“姑姑!姑姑救我!救救我!”
身边依然是来来往往的车辆与行人,我在原地不停打转,睁大了双眼四处张望,仍旧无法判断这两种声音来自何处。
突然,有个人从身后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拉着我朝他的方向奔跑。
他是谁?
我万分疑惑,忽见他脑后系着的两根灰褐色丝带,正随着他跑动的步伐飘来飘去,我就瞬间明白——他是那个戴着虎皮面具的男子!
“姑姑别去!你别跟他走!”
那童稚的女声再次于耳畔响起。说话的人的语气中尽是无奈,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直到声嘶力竭方肯罢休。
究竟是谁在跟我说话?她为何不现身当面告诉我?
我苦恼极了,又不敢挣脱他的手,只好放慢脚步以示反抗。
“姑姑,婉婉就是被他掳走的,他们是余家的仇人,姑姑,你不能跟他走!”
婉婉?!那个与我一般大的侄女余婉婉?!
我万分震摄,一把甩开男子的手,逼迫自己停下脚步。他也同样停下脚步,转身徐徐向我走来。他每走一步,眸中的光彩就随之黯淡一分,声音也愈发无奈:“素素,你怎么了?”
我的心骤然揪紧。我死死按住心口,仿佛要拔掉直插进去的利剑——他如霜冰冷的眼神。
“我不能跟你走,不能,”我一边摇头一边频频后退,眼泪跟着翻涌而上,“我有我母仪天下的使命,还有余家几千条性命在手,我不能随你一走了之!”
他的眸光凉到极点,那透着风雪的哀伤冻住我的心扉,我不敢再看他,急忙转身向前跑去。谁知我刚回头,他又出现在我面前,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冰冷,而是热烈得可怕,仿佛一把熊熊烈火,几乎把我整个人吞没。
“你在撒谎,你在害怕,你在怀疑我,是吗?”
我心口突突直跳,却强作镇定:“不……不是……不是这样的……”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来到我面前,勾起冷冷的眸光,道:“你就是,我竟不知你对我的深情这么经不起考验,别人稍微挑拨一下,你就动摇了。”
我也急了,对他扬声道:“好,既然如此,你就揭开你的面具,为什么每次你出现在我梦中,都必须戴着这张可憎的面具?!”
他压着内心的怒火,沉声道,“我已经给你看过了,你何必要再看一次?!”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怎么,你希望这张脸和乔序不一样么?”
我失神一瞬,狠狠甩开他的双手:“对!我就是希望你和他不一样,你曾跟我说我爱着谁,这张面具下面的人就是谁,可是这一次我希望你不是他!”
一声冷笑从面具底下传来,他作势要揭开那张面具,笑得愈发开怀:“素素,你怕了,你怕害得你大哥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是他,那我就让你看看究竟是谁!”
我闭上双眼大喊:“不!不要!”
晚风吹拂,背脊微微发凉,我一个翻身,睡意全无。
好险那只是梦境。
我松了口气,面朝凤凰金顶躺下,却在余光里看见一个戴着虎皮面具的人坐在我榻前!
他是谁?!宫洛呢?!
我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抓着衾被,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我还在做梦?
“怎么?朕吓到你了?”
一听这是乔序的声音,我瞬间松了口气。只见他揭开面具,冲我微微一笑,道:“朕还以为你没睡醒了,就没叫你。”
他向我伸出了双手:“来,朕扶你起来坐着。”
我神思恍惚,不禁在心里嘀咕:这真的不是在做梦?
我将信将疑就着他的手起身,冷不防掐了一下他的手腕,他疼得直皱眉头,压着怒意冲我道:“你疯了?竟敢动手伤害朕?!”
看来这不是我刚才梦境的延续!
我“扑哧”一笑,乐得合不拢嘴。他见我乐不可支的模样,突然凑过来将我揽入怀中,用暧昧不清的眼神看着我:“你笑什么?”
我有些抵触地想要推开他,谁知他却将我越搂越紧。我没有办法,只好不住抖索着嘴唇,想让他明白我的意思。
他大笑:“朕明白了。”
接着,是他温柔的吻落下,我内心一颤,慌忙应对着他猛烈又缱绻的进攻。这是我们第三次唇齿交融,我却有迥然与前两次的感受,甚至一定觉得自己又陷入了梦境。婉婉的哭喊声和街市小贩叫卖声在耳畔此起彼伏,梦中那个戴着虎皮面具的男子究竟是谁?他像一个局外人将我和乔序的棋局看得格外透彻。
他甚至知道我害怕什么!
是的,我害怕,我怕他揭开面具就是乔序的脸,我更害怕这个人就是乔序,是他害得大哥家破人亡,害得我两个年幼的侄女至今不知所踪。
如果真是这样,我该多么煎熬!
我爱着余家的仇人,爱着可能因为权力而将我吞噬的恶魔!
不!一定不是他!他们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他的手抚过我的细滑的脖颈,顺着我突起的肩胛骨一路往下,当他的手快要到达峰顶时,我突然一把推开他,羞怯地低下头。他痴痴望着我,忍不住“扑哧”一笑:“朕忘了,你身上还涌着桃花葵水。”
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拉过他的手写道:“你想哪儿去了,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还有好好的戴那张面具做什么?真是吓人。”
“真的吓到你了?”他脸上的笑意不减分毫,松开怀抱躬身朝我作揖,“好吧好吧,朕的好娘子,可饶过朕这回?”
我被他逗乐了,不由点了点头。
他捏一捏我的俏脸,略整衣袖,道:“朕来是想告诉你,事情有了转机。”
转机?什么转机?我的眸光倏然一亮,紧紧盯着他,企盼他快点说出。
他俊朗明媚的脸上浮起一丝淡薄的笑意,颇有运筹帷幄之态:“朕已派人找到璧月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