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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宫,章明殿。
已在殿中的妃嫔见我搭着宫洛的手走进来,赶紧起身朝我行礼,口中恭谨念道:“殿下万福金安!”
我轻压手腕,示意她们不必多礼。芙蕖迈着姗姗莲步迎上前来,扶住我的左手,温声道:“殿下,陛下刚刚派人传来一道口谕,说安婕妤小产之后身子虚弱,这几日的晨昏定省就通通免了,等小主身子好些了再说。”
我点头示意知晓,转身端然落座。芙蕖松开双手,往后退到她应有的位置上,接着道:“除此之外,陛下还请您安排一下宝林小主进宫的事宜。”
让我安排余颜桢进宫事宜?
芙蕖见我迷惑不解,不由倾身朝前,解释道:“陛下的意思是,请您全权处理,包括为小主选择宫殿。”
我心底疑窦顿生,昨天不是说由他另外安排么?怎么今日就叫我全权处理了?
比我更疑惑的人是慎长萱,纵然她素来不理世事,也忍不住问道:“殿下,不知这位宝林是何人?”
我回过神来,转眼瞧了瞧坐在她对面的祁抒意。祁抒意也颇有眼见,很快低眉一笑,回道:“靖昭仪有所不知,这位宝林名叫余颜桢,是锦乐长公主从徐州的一条花船上带回来的司乐。在我们一行人刚到锦乐宫的晚上,她在宴会上大放异彩,俊俏的模样令陛下一见钟情。”
她转而轻轻转了转手腕,让那流云一般雪白的丝绢从腕间滑过,意态悠然:“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她的眉心有一道黑褐色的疤痕,不然就真的像极了……”她很快意识到此话不妥,骤然捏住丝绢的一角,转而笑道:“像极了画像上绝色美人。”
慎长萱将她方才的神情尽收眼底,脸上笑意淡然:“既然如此,那恐怕令陛下倾倒的,不单单是她的容貌吧。”
祁抒意眼底微微闪光,假意嗔道:“靖昭仪可是在以己度人?以为余宝林也和你一样是个才貌双绝的美人?”
慎长萱秀眉一低,莞尔道:“明懿娘娘过奖了,陛下喜欢的向来都是才貌双全的女子。放眼整个后宫,上至殿下,下至朱才人,包括娘娘与嫔妾在内,哪一个不是除了样貌以外,都身有所长之处?就算妾以己度人,那也是因为整个后宫都无与伦比,您说可是?”
我有些惊讶,什么时候慎长萱也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
祁抒意抵颐支颌,摇头笑道:“靖昭仪不愧是饱读诗书的北燕朝第一才女,这能说会道的功夫,恐怕只有咱们昭婕妤能够与你一较高下。”
万梦薇就坐在祁抒意旁边,也刚好与慎长萱对坐。她听见祁抒意在话中提到她,清澈的双眸滴溜溜一转,抚掌笑道:“明懿娘娘真真是折煞妾了,倘若让妾与昭仪娘娘一较高下,那妾必定是最后甘拜下风的那个。”
众人听了都忍俊不禁,尤其是祁抒意,竟直接笑了出来:“如此,本宫对昭婕妤也是甘拜下风了。”
我见她们各个都乐呵呵的,也懒得插手去管,只和她们一起掩唇微笑,感受这难得的融洽氛围。俶尔,帘动影摇,蓉儿的身影轻轻越过天蚕丝挑绣牡丹凤凰挂屏,缓缓来到我面前,屈膝道:“启禀殿下,美人小主与才人小主到了,正在章明殿外等候您吩咐。”
殿中一下子变得肃然无声,我本来没有明白柳含烟与朱蓉儿何为这么做,不过就在一瞬间,我就明白了她们这么做的深意。我在她们烧冥币的时候给予了她们善意的提醒,那如今她们来迟,自然要主动按照北燕朝的规矩,在殿外等候我的吩咐。换言之,就是主动请罚。
郑棠似乎想说什么,可奈何她如今没有协力六宫之权,终究只是动了动嘴唇,一言未发。而祁抒意则不同,大胆进言道:“殿下,柳美人与朱才人来迟,会不会和安婕妤有关?”
我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却很好奇她为何这么说,于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祁抒意稍微犹豫了一下,道:“宫人众人皆知安婕妤飞扬跋扈,倘若她将自己小产的气撒在朱才人身上……”她低眉思忖片刻,很快抬头笑道:“嫔妾的意思是,朱才人迟迟不来,是因为刚才在瑞祥宫受了气。”
郑棠抬首直视祁抒意的双眸,道:“明懿夫人如何这般确定?”还不待祁抒意回答,又转眼望我,起身福礼道:“殿下,嫔妾愚见,不妨先宣柳美人与朱才人进来瞧瞧,再下定论不迟,您说呢?”
我颔首以示认可,同时压了压手腕示意她不必多礼。蓉儿经我首肯,会意地退了出去,不出一会儿就引着柳含烟与朱蓉儿入内,自己退居一旁。
“殿下万福金安!”
她二人恭恭敬敬地朝我叩首,礼数让人挑不出丝毫差错。也是,本来晨昏定省来迟就是大罪,要是礼数再让人挑出什么错来,那即便待会儿我有心替她们解围,可能也难以服众。好在她们俩还算聪明,一下子解决了我的后顾之忧。
我朝宫洛与芙蕖分别使了个眼色,她们很快会议上前,亲自将柳含烟与朱蓉儿扶起来,再恭谨地引她们入座。
落座之后,朱蓉儿又搭上自己侍女的手站起来,朝我恭谨施礼,道:“启禀殿下,妾出门时不小心弄脏了裙摆,顾及到北燕朝宫规,仪容不整不得朝见中宫,于是又返回阁内更换衣物,这才来迟了,还请殿下恕罪。”
万梦薇似乎不信,不由嫣然一笑,道:“怎么朱才人平日里一贯小心谨慎,今日却会不小心弄脏自己的裙摆?”
朱蓉儿搅弄着自己的手绢,轻轻咬着嘴唇,似乎心底装着一个难以启齿的理由,让她百般踌躇,不知如何开口。柳含烟就坐在万梦薇旁边,咬牙愤愤道:“昭小主有所不知,今早妾去瑞祥宫邀朱才人一道来凤仪宫请安时,刚好撞见安婕妤身边的一个下等奴婢,埋头从柔丝阁内出来,倾倒她昨夜出恭后留下的污秽。结果那婢子仿佛没长眼睛似的,在廊下转个弯就撞到了朱才人,将那些臭不可闻的污秽全泼在了朱才人的裙摆上。妾气不过,想教训教训那位目中无人的奴婢,可是朱才人害怕声音会惊醒尚在睡梦中的安婕妤,便劝妾息事宁人。”
祁抒意眼中饱含惊愕,又浅藏着一丝猜中事情发展的窃喜,道:“还有这等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