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莼菜和鸡头米

闲听落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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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会长和白掌柜、周掌柜三人,跟着大头和小陆子,进了李桑柔他们新买的那座宅子。

    到了二门台阶下,柴会长三人站住,柴会长微微欠身,示意小陆子,笑道:“请陆爷和李爷,先进去禀报,在下在这儿等着。”

    “那您稍等一会儿。”小陆子笑了句,和大头一前一后,还没迈过门槛,大头就扬声道:“老大,有个姓柴的会长,说是青州商会的,有事儿找你。”

    李桑柔正蹲在廊下,烤着条腌渍过一夜的青鱼,听到小陆子的喊声,头也不抬的扬声道:“请他进来吧。”

    柴会长听到个请字,忙示意了白掌柜和周掌柜,三个人,一前两后,跨过门槛,沿着游廊,恭恭敬敬走到李桑柔面前四五步,拱手长揖。

    “别客气别客气,我正忙着,腾不出手,你们别这么客气,坐吧,早饭吃过没有?”李桑柔正翻着切成几段的青鱼,往青鱼身上抹米酒,只好抬下巴示意柴会长三人。

    “吃过了,大当家客气了。”柴会长恭敬答话。

    “坐吧。”李桑柔再次示意柴会长三人坐。

    黑马一手提着茶壶,一只手拿着叠在一起的三个杯子,将杯子一一放到三人面前的桌子上,倒了茶。

    “你们什么时候到杭城的?来做生意?”李桑柔刷好翻好青鱼,看了眼三人,笑问道。

    “前天刚到,来晚了。”柴会长一声长叹,一脸苦笑,“听说泾州商会在大帅破城隔天,就进了杭城了,还有新安商会,也已经到了小十天了。我们晚了。”

    “嗯,泾州商会到的是很早,还有扬州商会、襄樊商会,你们是晚了一点儿。”李桑柔笑道,“不过,我的掌柜比你们还晚,她要今天才能到呢。”

    柴会长一个怔神,下意识的看向白掌柜。

    周掌柜张嘴想说话,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下,从后面捅了捅柴会长。

    “大当家的掌柜过来,不知道大当家要做什么生意?”柴会长陪着一脸笑,小意的问了一句。

    “南北大战前,南梁把杭城和周边的船厂,都收归南梁朝廷了。

    “前儿,潘帅司说,这些船厂,若是原主能拿出证据,自然是归还原主,若是无人认领,那就定了价卖了,卖得了钱,用以赈济城内灾民,重建房舍。

    “听潘帅司说,无主的船厂很不少,我打算接上几家。”李桑柔笑道。

    “那?”柴会长两眼亮闪,从白掌柜看到周掌柜,又看向李桑柔,“大当家准备接几家?余下的船厂呢?”

    白掌柜还好,周掌柜满眼渴望的看着李桑柔。

    “两三家就足够了,余下的,你们要是有兴趣,你们就去接,帅司衙门门房里,有各个船厂的清单。”李桑柔顿了顿,笑道:“你们先去看看,我的掌柜是杭城人,几代人经营船厂,你们要是想打听什么,等她到了,去找她就行。

    “她是个爽利大度的,你们问她,她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对了,她婆家姓余,都称她余大嫂子,算起来,午时前后就该到了。”

    “多谢大当家指点!”柴会长急忙站起来,长揖到底。

    白掌柜和周掌柜紧跟着站起来,长揖致谢。

    “不客气,有什么事儿,只管过来。”李桑柔笑道。

    柴会长再三谢了,和白掌柜、周掌柜三人,连连拱着手,辞了李桑柔,退后几步,大步流星出去了。

    柴会长三人迈出门槛时,如意正一只手提着只提盒,利落无比的从马上跳下来。

    柴会长三人急忙让到一边,侧着身贴着墙,站成一排儿,看着如意提着食盒,从三人面前一路小跑进去。

    三人中间,年青的周掌柜好奇心最重,用力斜着眼珠,看着如意急步进了二门,紧两步,夹在柴会长和白掌柜中间,下了台阶,再走出十来步,周掌柜先往后看了看,再往前伸头,和柴会长压着声音道:“会长,您瞧见没有,刚才那位,那位,那是位?”

    周掌柜抬着手,在自己喉结前来来回回的动。

    “不该聪明的时候,别犯聪明!”柴会长横了周掌柜一眼。

    “会长教导的是,我的意思是说,肯定是大帅的小厮吧?也就大帅,能用……”周掌柜抬起手,又往喉结上来回拉,“是吧?”

    “会长都让你别犯聪明了,你看你,还问!还改不了了!”白掌柜抬起手,从后面往周掌柜头上拍了一巴掌。

    这位年青的周掌柜是他嫡亲的外甥,他拍得起。

    “我是说,大当家这脸面,可真是!”周掌柜啧啧有声。

    柴会长斜瞥了他一眼,“那当然,那是大当家!”

    ………………………………

    如意提着的食盒里,装了一碗刚剥出来的鸡头米,一碗莼菜,一路急步进来,小心的放到桌子,和李桑柔笑道:“小的们早上出去采买,买到了上好的鸡头米和莼菜,世子爷吩咐,给大当家送来一半。

    “世子爷说,这样的好东西,只有送到大当家这里,才不算糟蹋了。”

    “多谢。”李桑柔刚刚烤好青鱼,站起来,掀起食盒盖子,看了看,笑谢道。

    “大当家客气了。

    “世子爷让小的跟大当家说一声:他一会儿要去查看南梁国库,中午不得空儿,傍晚能赶回来,世子爷说,晚饭请大当家到西湖画舫上用,不知道大当家可得空儿。”

    “好。”李桑柔笑应。

    如意顿时眉眼里全是笑,连声应了,冲忙着摆碗筷的黑马和小陆子眨了眨眼,算了打了招呼,退后两步,告退回去了。

    大常端着一大砂锅鲜虾青菜粥,放到桌子上,李桑柔站起来,看着还在翻滚的粥,急忙拎过半开的一壶水,冲了冲那碗鸡头米,沥干,将鸡头米倒进翻滚的粥里。

    “这个呢?”黑马端起那一大碗莼菜,也想往粥里倒。

    “清鸡汤还有吗?”李桑柔止住黑马,看着大常问道。

    “还有两碗,我去端。”大常正要转身,李桑柔拦住他,“把这个拿过去,放笊篱里冲一冲,倒碗里,把鸡汤热开,倒进碗里就行。”

    大常应了,端着那一大碗莼菜,没多大会儿,就端着两碗鸡汤莼菜过来。

    “这可是好东西,风雅!雅物儿!”黑马伸头看着那两碗莼菜。

    “黑马喝一碗,余下一碗,你们分了。”李桑柔吩咐道。

    “那你呢?这么风雅的东西!”黑马惊喜问道。

    李桑柔冲黑马挥了挥手,端起粥抿着,没答话。

    黑马伸手捞过一碗,急不可耐,吹了又吹,呼噜了一口。

    这一口呼噜下去,黑马呆了呆,咂巴着嘴,片刻,又砸吧了下,皱着眉,又呼噜噜吹了几吹,再喝一口。

    这一回,黑马瞪着眼,用力咬着,一伸脖子,又呆了。

    “老大,这莼菜,这啥东西,一进嘴就往肚子里滑,咬也咬不住,就是鸡汤的味儿,这真是莼菜?”

    “嗯。”李桑柔笑眯眯嗯了一声。

    旁边,连大常在内,一人分了三五口莼菜鸡汤,都已经喝完了,听着黑马的话,大头不停的点头。

    “没啥吃头。”大常总结了句。

    “根本就没东西,这就叫风雅?真跟一阵风一样,就是鸡汤的味儿,这莼菜,就是吃了股风儿!”小陆子咂巴了几下。

    “你再尝尝!你再尝尝就不是一股风了!”黑马急忙端起面前那一大碗莼菜汤,要往小陆子碗里倒。

    “我不要!我要喝虾肉粥,我吃鸡头米!”小陆子赶紧抄起碗,站起来往旁边躲了两步,躲过黑马,拿起勺子盛粥。

    “我也不要!”大头也赶紧抓起碗。

    黑马郁闷的看着满满一碗莼菜汤,这一大碗清鸡汤水下肚,他可就喝不成鲜虾粥了!

    唉,瞎叔说文人最会骗人,果然不错!

    上当了!

    ………………………………

    吃了早饭,李桑柔没出去,坐在廊下,翻着一摞杭城的新书,等余家大嫂子过来。

    午初前后,余家大嫂子跟着蚂蚱窜条,风尘仆仆进了二门。

    “辛苦了。”李桑柔看着瘦了整整一圈儿的余家大嫂子,直起上身,笑道。

    “哪有什么辛苦的。”余家大嫂子深曲膝见了礼,坐到李桑柔示意的椅子上,接过小陆子递过的茶,一口接一口,片刻就喝完了。

    小陆子干脆把茶壶拎过来,放到余大嫂子旁边,又端了一碟子点心放过来。

    余大嫂子又喝了两杯,才向李桑柔欠身笑道:“路上没怎么赶,又是坐船,一点儿也不辛苦,这是入城之后,急着见大当家,路上走得快了些,大当家别见笑。”

    “饭吃了吗?”李桑柔问了句。

    “吃了,我们一起吃的。”窜条扬声答了句。

    “好了,能说话儿了。”余大嫂子接着笑道。

    “江州那边的船厂怎么样?”李桑柔笑问道。

    “大体还好,我重新挑了个管事儿,原先是管运料的苦力头儿,姓张,今年才刚三十岁,船厂里各个工,从进料到出船,他虽然不会做,却样样知道门道,极好。

    “这管事儿,懂就行,用不着他亲手去做,我就斗胆,作主换了。”余大嫂子欠身陪笑道。

    “这些事你作主就行,不必事事告诉我。”李桑柔笑道。

    “是。”余大嫂子笑着应是。

    “原本被南梁朝廷征走的船厂,除了原主拿证据领走的,余下,还有不少,后天一早开始发售。”李桑柔转了话题,“你家船厂,有证据的吧?”

    “有。”余大嫂子忙点头,“当年,先夫和翁翁先后故去的时候,我带着阿娘,弟弟妹妹,逃出杭城,别的都没带,只把船厂的书契带上了。”

    “嗯,那你一会儿就去帅司衙门认领你家船厂。

    “之后,再好好看看那些无主的船厂,再挑个两家就行,余下的船厂,就放给别人吧。”李桑柔笑道。

    “大当家的,咱们这船厂,就是做最大的船?做出来最大的船容易,再往后呢?做成天下最大的船厂?”余大嫂子看着李桑柔问道。

    “不要最大,要最好。”李桑柔顿了顿,“我们的船厂,要有其它船厂没有的好东西,比如,我们能不能做出来最省力的船?我们能不能做出来不管什么风,都能用上风的桅杆和船帆?还有,我听说有用水车织布的,我们能不能用上水车?锯木头?”

    余大嫂子大瞪着双眼,瞪着李桑柔,好一会儿,轻轻吸了口气,“大当家的意思,我有点儿懂了,可这,这可都是花钱的事儿!”

    “又不只做这些,你不是还要造船的吗,造船挣了钱,先用来做这个,要是,”李桑柔顿了顿,笑起来,“我们要是有什么好东西,好法子,可以卖给其它船厂,只卖给另外一家两家,高高的价儿卖。”

    余大嫂子失笑,片刻,再次点头而笑,“这法子还真不错,那高高价儿买了的,必定不舍得教给别家。

    “我懂了,大当家放心。”余大嫂子说着,站起来,“我先去帅司衙门看看,挑好船厂,再过来跟大当家禀报。”

    李桑柔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余大嫂子脚步急促,往门走了。

    李桑柔看着余大嫂子出去,伸手拿过刚刚送过来的晚报,一页页慢慢翻着,时不时抬眼出一会儿神。

    到今天,春节时往那场法会上散过银子的商会,大小商号,几乎都已经赶到了杭城,各有所奔。

    泾州商会先找了孟娘子,直奔江南的织坊,这会儿,大约已经心满意足了。

    新安商会来之前,就已经拿定了主意,要利用顺风路网,往外铺他们新安一带的茶叶,墨和纸,这一件,她已经传信给邹旺和枣花,让他们过来和新安商会商量。

    青州商会拿到船厂,想来也是满意的,至于其它各家,各有所奔,据孟彦清他们打听到的信儿,至少家家都没落空,至少是多是少,那就是凭他们自己本事了。

    这一份晚报上,是不是该加点儿什么了,比如瞎子师门内那些有意思的东西……

    李桑柔慢慢悠悠想着,并不着急,急是急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