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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自己亲爹一个公司上班就是有这样的不好——
关于路念笙一趟外勤出了一天的事情,路老爷子也要问一句她去哪里了。
她含糊其辞说路上遇到了熟人,然后汇报了一下陆昊文那里洽谈的情况,路老爷子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听见陆昊文肯考虑就松口气,她却心情更糟糕。
躲回自己房间,她想起陆昊文最后的态度不善,陆昊文觉得因为她和傅子遇的事情吓到陆靖,她也可以理解,作为一个父亲,陆昊文有理由讨厌她。
她想着想着,躺床上笑的有些凄凉。
很久很久以前,她花了很长时间,去想有一天她的孩子出生了,傅子遇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父亲,结果到最后,傅子遇间接地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陆昊文是个好爸爸,尽管看起来凶巴巴的,陆靖甚至都不敢靠近,但他还是尽心尽力保护陆靖,她觉得陆靖很有福气。
她思绪拉扯了很远,后来想起躺在病床上的傅子遇,但也只是那么一会儿,又在心底痛斥自己不该再想起他。
雨夜的窗外,风在吹,呜呜的像是谁在哭泣,她蓦然就想起很久以前,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怀孕的那个夜晚,下着更大的雨,傅子遇在她身上发泄过之后就迫不及待离开,而她流着血独自去医院。
许是因为白天看到傅子遇,许是因为睡前想了太多,这个夜里她做了梦。
是噩梦。
冰冷的海水倒灌进车窗,鼻腔,嘴里……
她拖着笨重的肚子,她没能游出车里面,她随着车子下坠,坠入深海里的无尽黑暗,她在黑暗中看到傅子遇的脸,什么时候他距离她那样近,他说会陪着她。
深海的黑暗如同一个令人绝望的黑洞,里面传出孩子的哭声,诡异极了,将他们吞噬,傅子遇竭尽全力抱紧她,而她只想要挣脱,无法呼吸。
被惊醒的时候,天空泛起鱼肚白。
她一身的冷汗,那梦境太过于真实,以至于她浑身冰凉,几乎是冲着去的浴室。
花洒温热的水下面才缓慢回神,呆呆站了一会儿,弯身下去抱紧自己哭起来。
她看不到希望,傅子遇已经夺走了她的一切,夺走了她对这世界最后的热忱,无论傅子遇死或者生,她好像都已经没有办法脱离绝望。
她不能不恨傅子遇,如果不恨了,她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继续活下去。
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大清早,傅承修和路老爷子在外面说话,她心口一紧。
走过去,勉勉强强挤出笑容,对着路老爷子打招呼,“爸。”
而后看向傅承修,“大哥,怎么会来这么早?”
傅承修挑眉,“来献殷勤,和伯父套个近乎,建安有一批建材,想从你们分公司走货。”
她愣了愣。
路老爷子笑,“没必要过来,打个电话就行。”
路念笙不在国内的两年,傅承修倒是和路家二老逐渐熟络,如今亲热的不得了,傅承修说,“伯父和念笙应该要去瑞通上班吧?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送你们一程?”
路老爷子早就看穿他心思,摇头,“我今早要去见个客户,你送念笙去公司就好。”
路念笙也不多说,跟着傅承修上车。
有些事情迟早要面对,傅承修找上门来在她意料之中,只是比她想的更快,而路老爷子的态度也让她有些意外。
在路上她索性先开口,“你跟我爸现在关系很好?”
傅承修直视着前方开车,淡淡说了句:“你回来之前,老爷子和我聊过,他觉得当初是我让你振作起来,所以叮嘱我在你回来之后也要多关注你一些。”
路念笙看着车窗外,扯着唇角笑。
“他要是知道你是怎么让我振作的,还会这么感激吗?”
傅承修嗓音发沉,“念笙,你对我敌意很大。”
她没说话。
“因为我在孩子的事情上骗了你吗?”他问。
她低了头,看着自己指尖,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傅承修在孩子的事情上欺骗她不止一次——
起先,骗她说孩子顺利出生,而后,骗她说孩子是流产。
孩子是出生之后才死掉的,这一点她后来才知道,尽管傅承修说的那些谎言都是为了她好,可是她始终无法释怀。
有时候她想,如果在最初被救的时候,在重症监护室里面,傅承修直接告诉她孩子没有了,也许她就不会有之后这漫长的磨难。
对,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生存本身,就是磨难。
“你或许是为了我好……”她笑笑,“可是大哥,我没办法,你是傅家人,你对我说了谎,我只是……没办法……”
她的声音听起来迷茫,似乎是很困惑。
“你给我捡来的这条命,我其实不想要,但是我不能说,因为你是好心,你的好心让我说不出……”她眼底发潮,闭了一下眼睛,“抱歉,我没有办法……”
“没办法”三个字,翻来覆去几回,傅承修黑眸里面有些空,面无表情,可心口,一点一点沉下去。
从前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哪怕有隐忍,都是一时的,他说谎的时候,不怕路念笙会打他骂他,他脸皮厚,也不畏惧挨打,然而……
他必须得承认,其实在生死面前,他不过是个俗人,那时候他怕极了,满脑子都是怎么让路念笙活下去。
而至于活下去之后呢?他其实没有想太多,他觉得时间会治愈所有伤痕,可两年过去了,路念笙依然陷在那个怪圈里面出不来。
车里一时间没人说话,气氛沉闷。
这种压抑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了瑞通楼下的停车场里,傅承修停好车,却没开中控锁,看着路念笙解开安全带,他问:“昨天怎么回事?”
她靠着椅背,似乎也不急着走,“他大概是想我原谅他,缠着我说他可以弥补我,我说让他去死,”她停了一下,笑:“没想到他真跑马路中间去了,结果被车撞到,真可惜,没死,骨折骨裂又是外伤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笑,说不清是嘲讽还是高兴,傅承修眉头越皱越紧。
“你打算原谅他吗?”他又问。
她眯眼看着前面一会儿,才答,“你觉得我应该原谅?”
傅承修攥着方向盘的手无意识收紧。
“我觉得伤害过你的人,不该轻易原谅,但是念笙,你现在这个样子……”
他话头顿住了。
现在的路念笙,对他而言,颇为陌生。
被仇恨掩了原本模样,对整个世界充满戒备和抵触,甚至于对生存这件事就排斥到极点。
他沉了口气,“那时候梁佳茗设计让傅子遇以为她是傅子遇救命恩人,你和傅子遇之间因为我也有很多误会,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傅子遇说话,念笙,人不该这样活着,你不如放了傅子遇也放过你自己,忘了过去,重新开始。”
她轻笑了一声,扭头静静看着车窗外。
也没什么好看,空旷的停车场。
傅承修降下车窗,从烟盒里面摸出一支烟,想起什么,烟盒递到她跟前,她愣了一下,好几秒,拿了一支。
在回到路家之前,她偶尔也抽烟,烟瘾不重,回到路家就彻底戒了。
傅承修凑过来用打火机先给她点烟,火光里他看她秀气的眉眼,眼底有些黯然。
又是“咔哒”一声,他给自己也点上了,深深吸了两口,开口:“念笙,你听好,这些话我只和你说一次。”
她缓缓吸了口烟,还在适应长达三年的尼古丁空缺,烟草气令她头皮发麻。
“如果我愿意放下这里的一切,建安,包括傅家,我不再回去,我愿意带着你走,彻底离开这里,找个其他的,再也见不到傅子遇的地方生活,你愿意跟我走吗?”
他说话间,搭在车窗外的手指间,烟灰扑簌簌落下去一点。
这话他问的毫无底气,如同垂死挣扎。
傅承修潇洒了前面三十来年,没畏惧过什么,就怕过路念笙一个,可是到头来这也不过是一厢情愿,她一再将他拒之千里,这种挫败感前所未有,他觉得也不能这样下去了。
已经两年过去了,他不想再等,拖泥带水不是他的风格。
可死心之前,他还有问题要问,有话要说,至少到最后,他不想憋憋屈屈什么都说不出。
路念笙在车内烟灰缸弹弹烟灰,不看他,“你知道答案。”
“说出来,”他也不看她,语气平静,“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说清楚,让我死心。”
路念笙默了几秒,“我不会跟你走。”
傅承修轻笑一声,一点点怅然,良久,手中烟燃到尽头,他说:“那念笙,去找个正常的男人,对你好的,不要像我这样,出身在那种环境里的,也不要像傅子遇那样,失去才知道珍惜的,你找个能给你幸福的男人,把过去忘了吧,哪怕连着我一起忘记也没关系……我想你幸福。”
路念笙夹着烟的手指紧缩一下。
这哪里像是傅承修会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