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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古庆闻言猛地盯着曹嫣昔的脸,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城里的客栈都住满了,你即使想住在城里的客栈也找不到地方住,还是先暂且在客房里住下吧,母亲大人很喜欢你,她若是知道我把她喜欢的客人放出府去,只怕她又会闹了。”
从白纱帐外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将军,马车准备好了!”
“好!姑娘先回去吧!”
呼延古庆向曹嫣昔做了个请的姿势,曹嫣昔从来时的方向走了出去。
呼延古庆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白纱帐后,愤愤地把手里的葡萄扔回果盘里,在屋子里狂乱地踱着步子。
“古庆儿,你干嘛发这么大的火嘛!”从纱帐后走出来一个人,肤白胜雪,一双碧眼,头顶上数十只小辫,中间缀着各色的宝石。
“母亲,您放这姑娘走吧!”呼延古庆猛地停住脚步。
“放她走?”夫人的脸上罩上一层寒霜:“你心痛她了?你才不过见了她两面,就这么心痛她?那你有没有心痛过我?”
“不是的,母亲,我……我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您何苦又造下杀孽?况且前天她还救过您,草原上的狼尚且知道感恩,母亲,她和呼延家一点关系也没有,您何苦呢?”
“呼延古庆!”夫人发出一凄厉的尖叫,她朝着呼延古庆奔过来,猛地撞进呼延古庆的怀里,她伸出双臂环着呼延古庆精瘦的腰身,在他怀里抬起头来,两双碧色的双眸对视在一起。
“古庆儿,你忘记了你娘当初死的时候是怎么和你说的吗?”
“你娘说:‘古庆,娘要死了,以后你和小姨要互相照应着,你们俩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了!你可不能欺负小姨!’”
“这些话你全都忘记了吗?”夫人紧紧地环着呼延古庆的腰,用力之大,以至于她手臂上的青色的筋脉都露了出来。
“不,我没有忘记!”呼延古庆想要挣脱她的环抱,结果反而使得她更用上了蛮力,象是想把呼延古庆揉进自己怀里一般地用力箍着他。
“不,你忘记了!你完全忘记了!你忘记了我为了让你做呼延家的继承人所做出的努力,你忘记了我为你扫平障碍时所受的凌辱,委屈和折磨!你全都忘记了。你也忘记了你曾经说过,我是你最爱的人……”
“够了!”呼延古庆猛地挣脱女人的环抱:“够了,我说这话的时候才十三岁,一个十三岁孩童说的爱和你理解的爱本不同!这些年来,你做了那么多的俑灯,我从来没阻止你过,因为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可是够了!真的够了!”
他狂乱在温泉旁狭小的地方快速地移动着,抓起长几上的果盘“哐啷”一声摔在地上。
他猛地刹住脚,站在夫人身旁,俯视着她,目光里火焰腾腾:“我告诉你,我知道我睡过的丫环们都去了哪儿,我没有阻止过你,但是二十五岁的忠勇王却无妻无妾,早已成了哈兹人的笑柄!你放过我吧!好吗?”
“古庆儿!”雪白皮肤的女人突然伸出双臂,却被狠狠推开。
曹嫣昔被原路送回了城主府,她在府门前下了马车,管家陈实在门前等着她。
“毛姑娘,您今天没有遇到什么吧!”
“遇到什么?我会遇到什么?陈管家的话是什么意思?”曹嫣昔微笑着迎上陈实的眼睛,她觉得陈实知道今天在温泉的事情,也许按照设陷阱的人的意思,是要发生点什么,可惜她全身而退,什么也没有发生。
陈实的眼光左闪右躲,不肯和曹嫣昔的目光相接,他说:“那段山路人少不安全,毛姑娘没有遇到什么便最好不过。”
送曹嫣昔回到客房,陈实便退了下去。
曹嫣昔这一天除了几个水果什么也没吃,她腹内空空。
现在这个时间点,桃花也早就睡了。
可是腹中饥肠辘辘,她实在是睡不着觉。曹嫣昔从床上爬起来,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月色如水,白石的地面反射着月光,把四周的一切都显得清清楚楚。
曹嫣昔这些天经常去厨房,所以道路倒也走得熟悉了,走过一片一人多高的沙姜花,一朵朵白色的大花在夜色里开到极到,空气里回荡着一股香甜的气息。
曹嫣昔深深地吸了一口饱含花香的空气,突然她的身体猛地一僵,花香里混杂有一股新鲜血肉的气味,她腹中的蛊虫对血肉的气息天生敏感,蛊虫在曹嫣昔的腹中蠢蠢欲动。
曹嫣昔猛地站住脚,她低下头,发现这股血肉的气息来自于脚下的这片沙地。
她觉得肚子更饿了,有一种想趴在地上啃上几口的冲动。
曹嫣昔强抑住自己的冲动,猛地转过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走了没几步,便听见一个声音在低低地说着什么,曹嫣昔猛一闪身,藏在一块人高的假山石后往外一望,只见沙姜花地的另一边站了两个丫头模样的人。
其中一个高个的对一个矮个说:“五儿,你别傻了,你在这府里也呆了有三四年了!从前喜欢将军的丫环们是个什么下场,你都忘记了吗?”
矮个儿丫环低声地啜泣着。
高个丫环说:“就我们姐妹身边亲眼所见的被活活埋进这沙姜地里的也有三四个了吧!你却偏偏还有痴心妄想!你现在在将军身边当差,就应该谨言慎行,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今天夫人把银环打发了,你以为她能有什么好下场,多半也是被埋进了沙姜地里!五儿,我真心不想你也被埋进沙姜地。”
“四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才说这些话的!可是将军真的苦啊!”五儿的声音听起来比四儿要稚嫩一些:“我从来没有见过象他那么帅,还过得那么清苦的男人!他打起仗来不要命,平素里却是极温和的一个人,虽然也不怎么爱笑,却比那只笑面虎好多了!那个老女人……”
“啪!”一声响,四儿的声音响了起来,虽然声音压得极低,但是曹嫣昔虽然隔着一座假山,也能感受到她语气里那种极端的恐怖:“你不要命了,这样的话也是你我能说的吗?”
“走,回去了,你以后可要小心些!你再这样,可别怪你四儿姐姐没有提醒你!”
这句话说完,对面再无声音传来,那两个丫环应该是走了。
曹嫣昔往自己的屋子走去,沙姜花里的血腥味越发明显起来,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曹嫣昔就吐了。
第二天,她就病倒了。
最先发现她生病的是桃花,她来到曹嫣昔的屋子外面怎么叫她都叫不应,于是就找了陈实来,破门而入,发现曹嫣昔昏睡在床上,脸上绯红。
“毛姑娘好象在发烧呢!”桃花看着曹嫣昔,有些担忧地说。
陈实点点头,这个女人是夫人的“贵客”,如果出了什么问题,败坏了夫人的兴致,他可担当不起。
陈实赶紧把曹嫣昔生病的消息上报给夫人。
“哦!”夫人正在染指甲,听了陈实的上报,她的手扬了扬,染指甲的丫头一不小心,把蔻丹涂出了夫人的指甲范围外。
“夫人恕罪!”丫环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向夫人请罪。
夫人挥挥手,身体朝陈实的方向倾了过来:“你说她昨天从温泉回来就病倒了?”
“正是!”
夫人沉吟起来:“据我所知,昨天在温泉什么也没有发生啊?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陈实不敢接口,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心入定。
夫人说:“既然生病了,那就让医生去看看她吧!好好的一个玩具,还没开始玩,就坏掉下,倒也真是可惜。”
虽然陈实不是第一次听夫人说这样的话,但是话里的那种森然之意,仍然让他脊背一麻,从上到下仿佛一股冰从从头沷下。
陈实挺直脊背,向夫人鞠了一躬,转身想要退下,背后传来夫人的声音:“且慢!”
陈实转过身来:“夫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夫人以手支额:“既然她生病了,这个消息不妨也传到将军耳朵里去!不管怎么说,做戏自然得做个全套才好!”
“遵命!”陈实垂着眼,躬躬身,转身退了出去。
身后夫人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哈哈哈哈!又是一出好戏要开场了!”
虽然是深秋,陈实仍然汗流浃背,他不敢回头,小步快走离开了夫人的院子。
曹嫣昔躺在床上,她能感受到周围的一切,甚至陈实带了个白胡子的医生来给自己看病,她都清清楚楚,只是觉得手脚四肢酥软无力,怎么也起不了身。
医生摸了她脉搏,说她是:“外感风寒,内有忧思过度!”给她开了药,便离去了。
桃花自从上次收了曹嫣昔的银子,现在侍候着她是越发地用心。她煎好了药,端到曹嫣昔床前,一勺一勺地把药灌进曹嫣昔嘴里,看着她把最后一口药都吞了下去,这才离开。
前半夜的时候,曹嫣昔躺在床上几乎不能动弹,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她觉得好了一些,试着活动手脚,居然能动了。
曹嫣昔从床上支起身体,她走到漱盂前,把桃花喂进去的药都吐了出来。
然后她走到自己的的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一个药囊,倒出两粒药丸吞了下去。
她并不是“外感风寒,内有忧思过度!”,她是蛊毒发作,那老医生见她忽冷忽热,脸色绯红,便以为她是外伤了风寒。
曹嫣昔吞了药丸,坐到床上,望着窗外的月亮发呆,自己今天蛊毒发作,那顺庆也会蛊毒发作,可是顺庆又在那里呢?他身上没有解药,这几天可怎么捱过去?自己身上的蛊毒又发作了一次,也就是说自己的寿命又少了一个月,原本以为拿了灵雪莲就离配好解药近了一步,没有想到却在这个关头上被困在这里。
她胡思乱想了很多,直到天边露出一丝淡淡的鱼肚白。
“将军,姑娘还没起身呢!”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一个男人的磁性的嗓音说:“毛姑娘的病好些了吗?”
桃花的声音急急地响起来:“姑娘昨天晚上吃了药,就一直睡着,我也不知道她好点没有!我这就去看看姑娘好点没有!”
曹嫣昔站起身来,披上外套,走到门边,猛地拉开门。
外面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下来,桃花和呼延古庆都抬起头来望着曹嫣昔。
桃花跳了起来:“姑娘,你的病好了?昨天那个大夫可真是个神医啊!昨天夜里,你烧得滚烫的,想不到他一剂药就见了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