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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沝是被倾城直接带出船舱的,直到走出舱门,她都没听到跪在地上的那位太子殿下的回答。
心中莫名有些伤感,却也庆幸,至少没有让她亲耳听到他选的是另外一个。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江山与美人,二者也同样只可取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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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阿哥这会儿正尽职守在舱室外面,见倾城领着陶沝出来,他原本一脸狐疑的表情立马一变,看向陶沝的眼神也充满了好奇和探究——
“倾城,皇阿玛这是……”
他张口直接询问走在前头的倾城,可惜后者给出的回答却像极了是在例行公事——
“十三爷,奴婢奉命将九福晋送去底舱关押,还请十三爷继续留守在这里!”
“关到底舱去?那——”
十三阿哥因为没能亲眼目睹刚才在舱室里发生的事情,自然不清楚康熙皇帝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正想再继续打听一二,却见倾城这厢已经面无表情地径直走人了。十三阿哥见状当即怔了怔,眼中也飞快划过一抹阴郁。
陶沝亦没想到倾城此番会这般不给十三阿哥面子,当下立刻抬头在这两人脸上快速逡巡了一圈。待触到十三阿哥那明显由晴转阴的脸色后,她赶紧低下头,快步追着倾城的身影离去。
走到半路,洛玉不知打哪儿跳了出来,不着痕迹地拦在了两人跟前——
“哟——倾城姑姑这是要去哪儿?”她这话虽是在问倾城,但一双似猫的瞳孔却始终停留在陶沝的身上打量,而且还有意无意地流露出一幅“你是自作孽不可活!”的表情。
倾城冷若冰霜地睇了她一眼,语出无情:“此事似乎与洛玉姑娘无关!”说完,便目不斜视地径直越过她继续往前走去。
洛玉的脸色很不好看。而陶沝这厢的注意力此刻也全都集中在倾城身上,自然也没空理会她。
就这样一路下到底舱中的一个小隔间内,倾城这才缓缓开了口:
“抱歉!”她转过身来,目光直直地凝视着后方的陶沝,语出歉然:“我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倾城?”陶沝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道歉,一时难免有些迷惑。
倾城看了她一眼,语气更加歉疚:“今日乘游船去南苑一事,其实是我出发后在路上临时向皇上提议的……太子爷昨儿个说他已经安排妥当,会差人在今日将你送走,我以为他会选择走陆路,所以才……”她的脸上满是懊恼之意。“没想到,竟是好心办了坏事……”
“……”听到她给出的这个理由,陶沝当即愕然地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今日的“失败”居然会和倾城有关,可是这好像也不能全怪倾城,谁能想到她和太子两人会这般心有灵犀地想到一块去,而且,归根结底应该还是她自己命里带衰,否则那么宽的河道,那么多的游船,又怎会让他们两艘船正好“狭路相逢”?
“对不起……”见陶沝始终不吭声,倾城心中的内疚之意表露得更加明显。
陶沝轻轻摇头:“不,这件事不能全怪倾城你的,或许,只是是命中注定吧……”
如果那位太子殿下能够跟倾城坦诚今日的逃跑方式及路线,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不过,如果这真的是命中注定,或许不管她用什么样的方式逃跑,最后都还是会被抓到的……
闻言,倾城顿时眼带怜惜地看着她,半晌,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你……后悔吗?”
后悔今次逃跑吗?后悔当初爱上他吗?后悔……先前没有随师兄一起离开这里吗?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但里面所包含的深意显然不止一层,陶沝一时间被问得有些愣神,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咬唇再度摇了摇头。
她并不后悔,包括逃跑,包括爱上他……其实自她下定决心留在他身边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如今这个后果是她迟早都要面对的,只是她一直逃避去想这个问题而已……
但现在,她却不得不想了——
“倾城,如果,如果真有什么万一,你帮我照顾芷毓和小银子好吗?还有小草……”
大脑迅速飞转,这是陶沝脑海中最先冒出的一个想法。“我想着,这件事一旦传回去的话,九九那里……肯定是不会原谅我了,我怕芷毓她们会因此受我牵连,所以……”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就这样死的……”不等她说完,倾城那厢已经先一步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茬,语出坚定:“……必要时,我会想‘其他’办法!”
“倾城,你——”陶沝直觉对方嘴里说的这个“其他”办法应该有些危险。可惜还没容她继续深入打听,倾城又抢先拦住了她的话头:
“别担心,你先在这里好好待着吧,我先回去复命……”顿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郑重补上一句,“你不用害怕,我会让人守在外面,不会让有心人趁机伤害你的……”
说完,她便转身走出隔间,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陶沝想要叫住她,但话到嘴边,却又莫名咽了回去。因为她实在想不出倾城能有什么“其他”办法保她,如果那位太子殿下最终将她遗为弃子,那她估计自己就只有被康熙赐死的下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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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底舱的隔间除了在朝内部通道方向的木墙上设有一个大约一尺见方的出气口外,再没有其他通向外头的窗户,所以,陶沝始终无法看到外面的天色,也无法判断自己究竟在这里被关了多久。
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艘船自从她被关进来之后就一直停留在原地,并没有继续行驶的迹象。
这期间,外面也没有一个人进来看过她,但陶沝还是能敏感地觉察到,隔间外似乎是有人守着的,她能听到那人细微的呼吸声,只是因为出气口设在木墙高处,所以她也无法看清那人的长相。
隔间里极其昏暗,除了一桌一榻之外,连一盏照明的烛台或油灯都没有,给人的感觉甚是难熬。
陶沝蜷着身子缩在床榻的角落里,背靠着墙,将脸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
她很想哭,可是又哭不出来,或许是因为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所以连哭都显得多余了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感觉是如此漫长,也不知过了多久,隔间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对话声,紧跟着,隔间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一张还算熟悉的面孔突然出现在陶沝眼前,是洛玉。
她手里端着一盏青釉烛台,身后还跟着一名看上去十分面生的嬷嬷,似乎有种来者不善的味道。
陶沝无声地打量了这两人一眼,心里着实摸不准她们究竟为何而来,正不安之际,她忽然瞥见门外又飞快闪进了一个太监打扮的身影,并冲自己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陶沝定睛一看,发现那人竟是倾城的亲信薛公公,心里顿时没来由地安定了几分。
“奴婢是奉皇上之命前来给九福晋检查身子的……”洛玉看向陶沝的眼神明显带着轻蔑,话语间也充满红果果的鄙视之意。“皇上仁慈,怕九福晋那日落水后身上留有什么伤口,因此特意请了一位嬷嬷前来为九福晋检查身子,还请九福晋务必配合才是……”
她说着,回头意味深长地瞅了瞅身后的那名嬷嬷,语气略带讨好地介绍道:“这位便是胡嬷嬷!”
胡嬷嬷没接话,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扫了床上的陶沝一眼,跟着便不冷不热地发话:
“老奴奉命为九福晋检查身子,还请无关人等先行出去!”
尽管已年过五旬,但这位胡嬷嬷说起话来仍然气势十足。薛公公看了她一眼,低着头率先退出门去,而站在一旁的洛玉却似乎并没有要跟着离开的迹象。胡嬷嬷等了一会儿,见她仍然不动,只得冷下脸来公然赶人:“还请这位姑姑也先出去,老奴替人检查身体时最忌讳旁边有别人!”
洛玉愣了愣,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竟是要连自己也一起赶出去,当下立刻表示不服:“胡嬷嬷,我今次也是奉皇上之命前来,你凭什么要我出去?”
她的语气透着明显不满,但这位胡嬷嬷显然也不是轻易任人拿捏的主,气势上完全不输前者:
“那——姑娘的意思是,要老奴现在先回去向皇上禀报这里的情况,然后再赶姑娘出去吗?”
“你——”洛玉没料到对方完全不给自己面子,正要发作,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当即又强行忍住了:“哼,有什么了不起,出去就出去!”
说罢,把手里的那盏烛台往桌上随意一搁,扭着腰肢出去了。
胡嬷嬷跟在她之后插好门,这才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仍旧缩在榻上一动不动的陶沝:“老奴今次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九福晋务必配合!”
她一面说一面大步走上前来,意图脱去陶沝身上所穿的衣衫。
陶沝当场吓傻了,直到那位胡嬷嬷强行扯去她的亵裤,并准备用手更进一步时,她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居然是要给她验身,她很想反抗,但架不住后者紧随而至的一句警告:
“老奴奉劝九福晋最好还是配合老奴,否则,老奴回头在皇上面前可不好交代……而且,这也是为九福晋您自己负责……”
她这话听得陶沝心头莫名一颤,只能强忍着耻辱死死咬住嘴唇,任由对方对自己上下其手。
这种感觉非常羞耻,无异于承受了一次莫大的身心侮辱,但这也的确是古代最直接的验身方式。据说古代进宫选秀的女子都会经过这道程序,无一例外。
鉴于陶沝没有反抗,那位胡嬷嬷很快就得出了结果,只是这个检查结果似乎令她感到十分意外,连带之后看向陶沝的眼神也变得古怪不少。
待帮着陶沝重新穿好衣衫,她这才转身打开门,冲外面的两人冷声发话道:
“老奴已经检查完毕,这就回去向皇上复命!” 说完,也不等其他二人有何反应,便自行离开了。
陶沝正诧异于这位胡嬷嬷几近目中无人的行事作派,就见洛玉那厢快速甩开了一边的薛公公,闪身进入她所在的隔间,并迅速关上了门——
“真没想到,你这样的女人竟然会是九福晋!”
正当陶沝以为对方会借机对自己不利的时候,谁知洛玉一开口却是浓浓的嘲讽。“我之前曾见过那位九阿哥,长得可谓是俊美不凡,配你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停了停,又恨恨地补充一句,“听说他对你这位嫡福晋可是用情至深、宠爱至极,没想到你却还如此不识好歹……”
陶沝没想到她此番会先提九九,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还容她多想,就听到对方语气迅速一转,目光也变得格外凌厉起来:
“……说什么不想跟自己的亲妹妹共事一夫,其实就是看上了别的男人吧?”
她说这话的语气带着七分自信,让陶沝原本平静的脸上迅速出现了一抹明显的情绪波动。见状,洛玉打量她的目光又更添了几分鄙夷:
“怎么,难道你还认为别人都瞧不出来么?我可是看得明明白白,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肯定是想勾引那位太子爷吧?”
闻言,陶沝顿时怔了怔,嘴巴也下意识地张了张,想说什么,但又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说这句话的意思,该不是在暗示她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已经被那位康熙皇帝昭告天下了吧?
可是,她明明记得当时在审问她和太子事实真相之前,康熙皇帝已经把洛玉在内的其他三人都赶了出去,还让倾城和十三阿哥守住舱门,按理说,康熙皇帝这样做的原因应该就是不想让旁人知晓个中□□。那么,如果不是康熙皇帝那边漏了口风,这个洛玉又是从哪里得知此事的?
还不等陶沝想明白,洛玉那厢已经自行揭开了谜底——
“我先前可是亲耳听到了那位倾城姑姑和太子爷之间的对话,你今次逃跑其实是太子爷帮你的吧?”话到这里,她特地停了停,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陶沝的脸,继而嗤笑:“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太子爷这回肯帮你,就是看上了你吧?告诉你,太子爷他肯帮你只是因为那位倾城姑姑,是人家暗地里帮的你……”
顿一下,见陶沝并不答话,又自顾自地继续出言嘲讽:
“哼——真不知道那位倾城姑姑为什么要这么帮你?我瞧她平日里对所有人都是不冷不热的,怎么讨好她都没有用,却唯独好像对你这位九福晋与众不同,居然还为了你去向皇上跪地求情,难道说,你们两人之间还有什么其他交情不成?”
她说得随意,但听在陶沝耳朵里却是格外刺耳:“你是说,倾城她这会儿正为了我向皇上跪地求情?”
洛玉没觉察到她语气中的波动,答得一脸不以为意:“是啊,本来就只是太子爷一个人跪着,想来是受了皇上的责罚,后来倾城姑姑也跟着他一起跪了,两个人足足在甲板上跪了有大半日呢,再后来,十三阿哥想必是心疼倾城姑姑,也跟着他们一起向皇上求情……啧啧,你这位九福晋的面子还真是大啊……”
“……”陶沝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心思遽然飞出老远——
听起来,洛玉她似乎并不清楚她和太子之间的真正关系。也对,以那位康熙皇帝的个性,断不会将此等宫闺丑事公之于众,这样一来,反而是丢了他自己的颜面……
陶沝此刻的突然沉默似乎没能让洛玉生出原有的成就感,她当即气鼓鼓地又补充了一句:
“哼——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居然还担心你身上是否有伤,找嬷嬷来替你检查伤口,要换作是我,肯定懒得管你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
陶沝闻声又诧异地瞟了对方一眼,心中充满狐疑——
看来,这家伙似乎也不知道刚才那位胡嬷嬷其实是来给她验身的,那么,康熙皇帝此番特意派她前来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难道只是为了在人前彰显他的大度?
正胡思乱想着,隔间的门又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被人大力踢开的——
伴随着“哐当”一声巨响,一个身影快步走了进来。
隔间内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立刻回转头去看向来人,却在下一秒双双惊怔当场——
因为来人正是那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
不过此时此刻,他的模样和华丽两字完全搭不上边,甚至可以用颓废至极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