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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
陶沝心头不自觉地狠狠一震。他该不会真的是在说她吧?难道她的扮装效果真的如此不堪一击?呜呜,早知道她出门就应该下狠心往脸上点几个硕大的黑痣,这样一来,估计就没人愿意再多看一眼她的脸了……
见她一直不吭声,白子涵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发问:“你不好奇我说的那个人是谁么?”
“哎?!”陶沝没料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当下暗暗吸了一口气,继而冲对方摆出一副天真无辜状:“难道我也认识那个人吗?”
这一表现显然出乎某人的意料之外,白子涵先是愣了愣,继而一弯唇角,露出一个自我解嘲的笑:
“抱歉,我差点忘了,你们恐怕并不相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刻意为之,这句话里的“你们”两字咬音咬得特别重,陶沝就算是傻瓜肯定也能听出来,但她权当不理解,还是维持刚才那副天真无辜状,一双瞪得圆溜溜的大眼睛更是望着前者扑闪不停。
这回轮到白子涵被她盯得不好意思了,他率先别过脸,开始岔开话题:“不知姑娘是怎么认识那位法兰西朋友的?”
见对方问起自己和雷孝思的相识过程,陶沝细细想了一遍,觉得这当中应该挑不出什么毛病,遂如实回答:“哦,那是因为我先前落了水,他当时刚好路过河边,见我的身体浮在河里,就跳下水将我救了起来……”
“身体浮在水里?”听到她这番描述,白子涵似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确定没有往下沉吗?”
“对!”陶沝犹疑地点了点头,但语气却并不肯定。“反正雷当时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不过我自己那时候已经完全昏迷了,被雷救上来之后也是昏睡了好几天才醒来,所以具体的情形我并不清楚……反正打这之后,我便一直跟着他了……”
白子涵闻言跟着皱了皱眉,下意识地追问一句:“姑娘难道没有自己家人吗?”
“呃……”他这话问得陶沝当场一滞,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回道:“我……我是个孤儿,从小无父无母……”
呜呜,老爸老妈对不起!女儿不孝……
“你是孤儿?”白子涵听得嘴角猛然一抽,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陶沝假装没看到对方此刻眼中透出的疑惑之意,笃定地点了点头,大言不惭地往下接道:
“对啊,所以我就想着自己反正孑然一身,也无处可去,倒不如跟在他身边出去见见世面……我以前就一直很想去各地见识一下风土人情,四处游山玩水,而雷的目的正好和我相仿,所以我们便结伴而行了……”
“是这样吗?”白子涵闻言稍一思索,复又换了个话题问道:“那……是何时何地发生的事呢?”顿一下,又耐心补充一句,“我是指姑娘当初落水一事——”
“唔,应该就是一两个月前吧……”陶沝没去多想对方话中的深意,本能地张口回答。“当时我们是在广东江门一个名叫双水的小镇上认识的……”
“双水镇?”
“嗯,就和我现在的这个名字一样,因为我不记得自己以前的名字了,所以这还是雷按这个镇子的名称新给我取的名字……”
“那姑娘原先就是住在那个镇子上的人么?”
“这个……大概是吧?”
眼见对方摆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陶沝莫名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不过嘴上还是没漏半点口风:“因为那日被雷从河里救上来之后,我发现自己忘了好些以前的事情,只记得我应该是在南方长大,无父无母……”
白子涵没有立即作声,只眼带深意地观察着她脸上的各种表情变化,末了又像是要确认似地将她的话再度重复了一遍:“姑娘果真是自小长在南方,从没去过其他地方么?比如说,北方的京城?”
陶沝心中一惊,直觉对方话中有话,当下立刻昧着良心摇了摇头:“我脑子里没有这个印象,应该是没有去过吧……而且话说回来,京城距离这儿十万八千里,我一个孤儿连吃饱饭都有问题,哪里还能筹得到去京城的路费?”
这个问题显然问得一针见血,白子涵那厢顿时不说话了,而陶沝也知趣地选择了噤声不言,两人之间的气氛亦因为这一突如其来的沉默而变得莫名尴尬起来。
就在这时,里间的布帘被人撩开了,雷孝思和刚才那位茱萸姑娘相继从里面走了出来,伴随着雷孝思略带狐疑的问话声:
“双水,你之前不是曾说过自己有去过京城城郊的吗?”
闻言,陶沝心中噔时一寒。这厮真不够朋友,居然当众拆她的台!这让她接下来要如何圆谎?
来不及多想,陶沝直接忽略掉白子涵在听到这句话后脸上出现的那抹微妙变化,就好像她根本没听到雷孝思刚才说的这句话,佯装满脸激动地起身跑到雷孝思跟前,上下左右地打量:
“雷,你身子已经好了么?没事吧?”
这句话中的前一个问号明显是问雷孝思的,而后一个问号则是问茱萸的。
茱萸回给她一个明媚暖笑,语出婉转:“放心吧,你朋友的血已经止住了,看脉象也无大碍,你们暂时可以放心了,不过倘若明后几日他又无故出现同样症状的话,你可以再来这里找我……”
“是吗?那真是太感谢你了!我们……”
还没等陶沝这厢开口道完谢,坐在一旁的白子涵却已先一步强行截住了她的话头——
“既如此,那两位这几天不妨就先在我们这里住下吧,也好让茱萸就近照顾你们,免得你们跑来跑去麻烦……”
“哎?!”陶沝率先提出异议,“真的可以吗?这样……不会麻烦你们吗?”
茱萸似乎也有些意外白子涵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跟在陶沝之后反问:“班主这话可是当真?”
“自然!”白子涵的脸上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过就是多添两双筷子的事情而已,还算不上麻烦,毕竟两位也是在小生这间园子里受伤的,小生有必要负起这个责任,不过——”他略微顿了顿,有意无意地瞟了陶沝一眼,“若是两位嫌弃我们这里起居简陋的话,那小生也就不强留了……”
“我们……”见他这样一说,陶沝本能地就想接“不嫌弃”,但旋即便想起这件事情她貌似做不了主,于是又立刻侧给头去看向一旁的雷孝思:“雷,你认为呢?”
雷孝思听到这话给出的反应是轻轻眨了眨他那双蔚蓝色的眼睛,似是认真思考了一下,紧接着便语出惊人道:
“如果我留在这里,你们肯教我如何唱戏么?”
嗨?!陶沝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问出这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当即无语。这家伙对中华戏曲艺术果然是真爱啊!
而坐在另一边的白子涵听到这话却是笑了,继而极其爽快地冲他一点头:“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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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雷孝思已经做出了肯定的回答,陶沝这厢就算不想答应也只能乖乖留下。谁让前者现阶段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呢!
不过住在这个戏园子里给陶沝的感觉并不坏,厢房比原先客栈里的房间还要更干净舒适一些,饭菜也很好吃,戏班各成员之间的相处气氛亦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陶沝本以为白子涵留下她和雷孝思二人一定是基于什么目的,比如想证实她是否就是原来的那个九福晋,但几天过去了,白子涵却依旧每日只顾着唱戏演出,管理整个戏班子的运作。既没有派人特别关注她,也没有再找机会试探她。就好像压根儿忘了有她这个人的存在似的。
雷孝思的鼻血没有再流,他每天都很兴奋地跟在众人后面打听关于戏曲的那些知识,还有模有样地跟那些学徒一起学唱戏,虽然唱腔不怎么入耳,但听得出的确很用心。
每每看到这,陶沝就忍不住扶额:一个外国来的传教士,每天穿着花花绿绿的戏服跟那些戏子学唱戏,且不论唱得如何,真的很让人受不了有木有?尤其是对她这种虽是本土却对戏曲没有半点好感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红果果的打脸!
或许是因为身为班主的白子涵特意交代过,所以这个戏班子里的成员对她和雷孝思二人都表现得十分热情。即便雷孝思“十万个为什么”不停,其他人也都表现得极其宽容,也很耐心地教雷孝思唱戏。
而陶沝这厢自然也没有闲着,毕竟别人也算是好心留她住宿,她总不能光赖着白吃白喝,反正她的女子身份已经被人拆穿,所以干脆恢复了之前的女装打扮,积极地跟在那些戏班成员后面帮忙做事,比如帮忙他们上妆、更换戏服,或是替他们跑腿等等,一来二去,倒也和大家混得非常熟稔。
闲暇之余,她也会跟着茱萸学跳舞。
茱萸是跳胡旋舞的高手,转圈快如疾风。第一次见到她跳舞的时候,陶沝不由自主地联想起她当年曾看过的芭蕾舞剧《天鹅湖》中的那只黑天鹅,那华丽的单脚足尖连续三十二转至今仍然深深地印刻在她的脑海中,无法磨灭。
茱萸跳得胡旋舞也是如此,唯一不同的是,她是用双脚足尖极速旋转,舞姿轻盈,翩翩欲飞。而且她还在其中融合了水袖舞的特点,在旋转时利用延伸的水袖挥洒出如行水流水般的灵动感,飘逸秀美,纷飞大气。真正应了那句“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飘转蓬舞”。
陶沝小时候也曾学过一段时间的水袖舞,是跟小姨学的,只可惜小姨去世之后,她便再没跳过。不过她当年学的水袖舞和茱萸如今跳的还是有些区别的,茱萸的更偏向于京剧表演,而她学的则倾向于将水袖技巧舞蹈化的古典民族舞。
两人互相取长补短,倒也教学得十分融洽。
作为回报,也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份遭白子涵瞎怀疑,陶沝还将自己唯一会唱的一小段粤剧《帝女花之香夭》教给了茱萸。不愧是专业唱戏曲的,茱萸一下子就听出了其旋律是根据古曲《妆台秋思》改编而成的,稍一揣摩,重新唱出来的味道竟比陶沝唱得更像原版。
就这样过了几天,江宁织造府的人前来梨雪园传信,说是请戏班子到府内唱戏,听说是招待京城来的几位达官贵人。
陶沝原本以为在发生那天的事情之后,白子涵一定不会答应,没想到他却一口应下了。
陶沝有点想不通。难道他真的不怕那位野蛮霸道男对他下手吗?还是,他笃定对方一定会忌惮那块腰牌背后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