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君心唯有寒夜知(上)

唐妡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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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佳慧果然说到做到!

    自打那天过后,皇宫内各种关于“现任九庶福晋就是三年前那位真正的九福晋”的传言便开始不胫而走,大大小小的渠道传得要多邪乎有多邪乎,陶沝本人已经从身边的宫女太监嘴里听说了至少不下五个版本——

    有版本说九福晋在火灾前就已经和自己的贴身丫鬟调换了身份,先一步逃出府去了;

    还有版本说九福晋是从九爷府里设置的秘密地道遁逃的;

    更有版本说九福晋当时原本就想要自我了断,于是跳进了院中的湖里,因而才有幸躲过一劫;

    ……

    各式各样的离奇版本众说纷纭,脑洞开得简直不忍直视。最离谱的一个版本甚至说九福晋的身体是防火烧之体,可以在烈火中来去自如、分毫不伤。

    陶沝听得各种内伤,严重怀疑再过几天,她变成蝴蝶飞走了的版本也要出现了。

    听说九九那边曾派人查了许久也没能查到这些传言的最终源头。这让陶沝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多了不少安慰,同时也由衷佩服米佳慧的办事能力以及她身后的那个庞大粉丝团。

    ******

    鉴于冒牌衾遥这块挡箭牌完美发挥了其应有的功效,陶沝这边的小日子也相对变得清静惬意许多。

    她如今每日的职责基本上就是端药递水,除此之外就是站在明间外的廊下发呆,偶尔也会负责守夜。

    虽然康熙皇帝目前仍处于抱恙阶段,但病情相对已经稳定许多,只是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休息,做不了别的什么事,因此,她们这些负责在御前伺候的宫人反倒变得比以往轻松许多。

    而因为她的缘故,太子待在康熙这里的时间也比之前更加多了,过夜的次数也大大增加了。

    但可惜,两人却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机会能单独说会儿话。

    因为太子的身边始终不乏人跟着——有时候是陪在康熙皇帝身边说话,有时候是和其他几位阿哥一起论事儿,有时候是听太医和梁九功等人跟他汇报康熙的病情发展……明明他每日就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仿佛触手可及,但陶沝却几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去接近他。而且,她也不希望他在这个时候因为自己被人闲话诟病,进而影响康熙好不容易才对他有所回升的印象分,所以便一直拖着了。

    这天正好轮到陶沝和桂榕两人守夜。

    说是守夜,但其实也就是守在明间左右两侧的耳房内待命,等着明间内的女官姑姑传来吩咐。而明间内的守夜才叫真正的守夜,一般都是年长或者位分高的女官负责,比如紫菀之流。

    一般情况下,都是主子先吩咐明间内的女官做事,而女官则负责将事情交给耳房内的宫女来完成,并由她自己将结果呈报给主子,算是起到了一个承上启下的作用。

    太监也是一样。

    因为陶沝此番是新入宫,而桂榕入宫的年份也不长,所以两人的等级还远远不够进明间伺候守夜。

    好在因为贴着皇帝所在的明间,两侧的耳房内不仅也有地龙,还设有茶炉和炭盆,令寒冷的冬夜添温不少。

    不过炭盆的作用并不仅仅局限于取暖,用小宫女桂榕的原话来说,还可以用来烤红薯。

    陶沝第一次听到这话的时候差点把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全部喷出来。

    小宫女桂榕虽然具有软妹子的一切外表,但内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这是陶沝在和对方同住后慢慢发现的特质。

    身为御前宫女,一般都会被年长的姑姑禁令不准吃饱饭,甚至连菜色也极有讲究。这倒并不是为了保持身材,而是为了不让宫女在御前失仪。

    针对这个苛刻的要求,小宫女桂榕想出了各种偷吃的办法,比如在炭盆里烤红薯,茶炉上热窝头,就连睡觉的火炕灶口内有时候都会被她塞进几个肉包子或糖面饼暖着,看得陶沝着实无语。

    其实这种藏食行为被发现是要受到严厉处罚的,但因为桂榕每次也都会顺带上陶沝的那一份,所以陶沝果断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入夜时分,桂榕点上炭盆,把几个不知打哪里弄来的红薯也一起埋了进去,然后和陶沝双双坐在炭盆边,一边听着明间那边传来的动静,一边巴巴地等着红薯烤熟。

    不大一会儿,外边廊上有脚步声匆匆走来,是个在陶沝看来有几分面生的小太监。但他显然是认识桂榕的,进门后就当着陶沝的面,直截了当地向其表明了来意:“桂榕,快跟我出来下,有急事找你!”

    但桂榕听到他这句话后的反应却是一直磨蹭着不愿起身,也不知道是因为惦记着炭盆里的烤红薯还是不太想搭理这名小太监。不过那名小太监显然也是深知桂榕弱点的,见她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立马许诺以后会每天给她送一碟她最爱吃的芙蓉糕。此语一出,原本还磨磨蹭蹭的某人立马不假思索地起身跟对方出门去了,其速度之快,看得陶沝一阵咋舌,心中也暗自感叹,这妹子将来一定会被人用好吃的给拐走的!

    桂榕一走,陶沝一个人守在耳房内就显得冷清多了,但好在还有炭盆里的烤红薯可以期待,因而倒也并不难熬。

    不多时,走廊上又传来了脚步声,房门也随后再度被人推开,陶沝以为是桂榕回来了,当即头也不抬地朝门边招了招手,眼睛却片刻不离眼前的炭盆——

    “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我刚把那些烤红薯全都挖了出来,咱们赶紧趁热吃吧!”

    无人答话。四周一片寂静,仿佛此刻推门进来的不过是一场风。

    陶沝一脸狐疑地回转头,对上的却是那双无比熟悉的、如琥珀般的丹眸——

    一身浅米色的缎袍,就跟三年前她在昭仁殿第一次见到他时的装扮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此时此刻,他的头上并没有戴那顶红绒冠帽,身上也没有披那件姜黄色的斗篷。

    他就这样静静地负手立在门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屋子里的她,眼光温柔似水。

    气氛突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僵滞,仿佛连四周的空气中也都一并停止了。

    陶沝傻傻地滞在原地,一时忘了该用怎样的表情和方式来迎接对方。

    明明每天都能看到他的,甚至刚才晚膳时,她还奉命给他和另外几位阿哥上了茶,但此时此刻,他突然像这样站在自己面前,感觉却仿佛已隔了数个世纪……

    “我听说你今晚值夜,所以过来看看——”

    许是见她一直不出声,他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这句开场白尽管略显单薄,却也成功让陶沝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她忙不迭地跳起身,径直跑到他身边,将他拉到炭盆边坐下:“这里比较暖和!”

    说完,也不等对方开口,便径自去取了茶盏和茶罐。

    他静静地看着她将烧滚地热水注入漂亮的雪瓷茶盏,又看着她把那只茶盏捧到了自己跟前,这才微微牵了牵唇角:“……是老君眉!”

    她的嘴角也漾出盈盈浅笑:“嗯,我记得你以前爱喝这个……”

    他似是想回她一个笑,但嘴角勾到一半便凝住了,眸光也定定地停留在她递过茶盏的那只右手上。

    陶沝疑惑地循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才发现自己手指间微红的烫伤在青白雪瓷的反衬下显得格外扎眼。

    茶盏一晃,她本能地想掩住伤处,却被他先一步轻轻捉住了手:“这是怎么弄的?”

    “这个……”面对对方满含担忧的关心,陶沝这厢却是不好意思地当场红了脸,“因为刚才想看炭盆里的红薯烤熟了没,结果心急忘了该用钳子夹,所以……”

    “……”他一愣,似是想笑,却又忍住了,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擦药了么?”

    “没关系,反正也不严重……”因为不想小题大做,陶沝下意识地想要蒙混过去,但却惹来了对方的一记轻斥:

    “胡闹!万一留疤了怎么办?”说罢,环顾四周,“药膏呢?收在哪里了?”

    “唔……我也不知道药膏放在什么地方,等桂榕回来再问问她吧!”陶沝弱弱地接上一句,话未完,见对方似是又要动气,赶紧抢在他开口前竖起三根手指:“你放心,等她回来我一定会擦的!我发誓——”

    闻言,他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些,转而看向陶沝的眸光也添了一抹深深的歉意。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终于点出了那个陶沝一直都很想问他的问题:

    “你不怪我当初没反对皇阿玛留你在这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