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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沝没想到自己竟然说曹操曹操就到,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而九九和十阿哥两人已信步朝她和桂榕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陶沝躲藏不及,只能硬着头皮跟在桂榕身后迎上前去朝两人行礼:
“奴婢给九阿哥请安,给十阿哥情安!”
因为低着头的关系,九九这会儿似乎并没有特别注意到陶沝的长相,只兀自皱眉问道:“额娘呢?”
陶沝没出声,打定主意装聋作哑到底。而一旁的桂榕见状,赶忙接过话茬道:
“回九爷,宜妃娘娘刚才入内休憩,这会儿应该还没起来呢!”
“既如此,那爷就先去侧福晋那儿瞧瞧,等额娘醒了爷再过来!”
九九说着,头也不回地转身大步离去。不过原本站在他边上的那位十阿哥却是一步未动,只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九哥,那我就留在这里等你了!”
喊完,也径自走进左侧的偏殿落座。
见此情景,桂榕忍不住朝陶沝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去膳房端茶和点心,陶沝心里纵然有诸多不愿意,却也明白自己眼下的处境——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遂依言照做,乖乖为十阿哥奉上了热茶和点心。
十阿哥今日是头一回目睹陶沝的真容,当场吓了一大跳,刚拿起的茶盏也直接掉落在脚边,溅起一地水花。
“九,九嫂?你怎么……”
“十爷——”陶沝不等他说完便主动接过话茬,语气甚为恭敬。“您且看清楚,奴婢这里有颗痣,不是九爷新纳的那位庶福晋,更不是以前的那位九福晋!”
“你是——”十阿哥差点被她绕昏了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就是八哥和九哥他们之前提到的那名宫女吧?你不是应该在皇阿玛跟前当值吗?怎么会在这里?”
陶沝低着头,继续恭敬回话:“这是因为宜妃娘娘前些日子说翊坤宫人手不足,所以万岁爷便遣了奴婢等人过来帮忙……”
“是吗?”十阿哥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半信半疑,一双眼睛也好奇地盯着陶沝上下打量,“之前只是听八哥和九哥提起过,却没想到这世上真会有这么相像的人——”
他这话和前日里八福晋第一次见到她时的说辞几乎一模一样,陶沝忍不住撇了撇嘴,努力陪上一张笑脸:
“十爷说的是,之前在乾清宫时,也一直有人将奴婢错认成以前那位九福晋。记得八爷第一次见到奴婢的时候,也是被吓了一大跳呢,还有三爷、五爷他们也是一样……想来十爷您应该见过九爷新纳的那位庶福晋吧?若非这位庶福晋的出现,恐怕到现在还有人认为奴婢就是原来那位九福晋呢,不过只要两相比较一下,其实就可以发现奴婢的声音和那位庶福晋完全不一样,奴婢听人说,那位庶福晋的声音可是和原先的那位九福晋几乎一模一样,而且庶福晋脸上也没有奴婢的这颗痣,所以,其实还是很好辨认的……”
她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通,但十阿哥却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得那么好说服,因为他很快就提出了一点异议:“你脸上这颗痣是真的吗?该不会是自己点上去的吧?”
陶沝被他这个问题问得嘴角直抽,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自己不当场暴走的冲动:“回十爷,奴婢自打出生起脸上就一直带着这颗痣,天地可鉴!记得奴婢的娘亲在奴婢小时候还曾嫌弃过这颗痣不好看,想让奴婢点了去,后来还是奴婢的爹说这颗是滴泪痣,留着比较好,所以才没点掉的……”
“滴泪痣?”十阿哥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称,不解得追问:“这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么?”
“唔——奴婢听说滴泪痣是一个人在前世殒命时,他的恋人滴落在他脸上的泪所化成的痣点,是为了让两人在今生得以重逢的凭据……只要两人再次重逢,就可以一辈子相守到老……是一个很美的传说呢!”
“是吗?这颗痣果真有这么邪乎?”十阿哥许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看上去明显有些质疑:“我怎么听说这里有痣的人一生流水,半世飘蓬,是孤星入命的相?”
“回十爷,您这话奴婢也的确有所耳闻,不过在奴婢看来,有些事情应该信其善而蔽其恶,为何不相信好的说法,却偏偏要去相信那些不幸呢?这人啊,还是要积极向上看才行!”
陶沝这番话说得十阿哥当场怔了怔,良久才挤出一句:“你这话说的有理!”顿一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又补充一句:“如果有些人也像你这么想就好了……”
哎?!
陶沝听得一愣,还没等她想明白对方话里的“有些人”究竟是指谁,十阿哥那厢突然又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你会做吃的吗?”
啥?!
陶沝万万没想到他会突然迸出这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然而还没等她开口答话,就听到门边一个熟悉的女声已先一步响起,正是宫女桂榕——
“小桃子会煮鸡蛋面,很好吃的……”
闻言,陶沝心中一阵无语。桂榕你这个见吃忘义的吃货!
“是吗?鸡蛋面啊——”十阿哥听到这话也立刻流露出一脸心驰神往的模样,然后接茬吐出一句,“爷的确有点饿了……”
“……”陶沝再度无语,十爷你也是个无可救药的吃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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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大吃货的联合提议下,陶沝最终无奈地溜进膳房下了三碗鸡蛋面,正好一人一碗。
三人就近围坐在膳房内的那张八仙桌旁各自吃面。
十阿哥一边吃一边还不忘发表个人意见:“这面煮的不错,就是味道清淡了一点,菜色也素了一点……”
陶沝不动声色地吃着自己面前得那碗面,直接将他得话当成了耳旁风。相较于她那晚煮给太子和四爷的面,今日的面里她已经多加了不少虾仁和肉末,甚至还多打了一个鸡蛋……这家伙当真是不知足!
见她始终不吭声,十阿哥那厢倒也不坚持一定要她作答,只继续往下追问道:
“你除了这个还会做其他什么菜么?”
这话听得陶沝嘴角狠狠一抽,她大致已经猜到对方问这话的真正用意了,所以她也一本正经地回道:“回十爷,奴婢就只会煮面,因为奴婢的娘就教了奴婢煮面……”
话音刚落,十阿哥所流露出的那一脸万分惋惜的表情看得陶沝当场气不打一处来——
这家伙趁火打劫的个性果然还是半点没改!
正暗暗气愤呢,门外走廊上突然响起了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不一会儿,膳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出现在三人视野当中的那个人正是刚才去了芷毓房中的九九。
他怎么来了?!
陶沝心中猛地一震,当下立刻跳起身,低着头朝九九福了福身子,一旁的桂榕见状,也万分痛惜地舍弃了手里的那碗面,跟在陶沝后面起身向九九行礼。
“十弟,你在这里做什么?”九九脸上这会儿的表情看起来着实有些诡异。“你怎么和这两个奴才坐在一起?”
“噢——十弟我刚才肚子饿了,正好见这两个奴才躲在这里偷偷煮面吃,所以就……”
十阿哥这个避重就轻的回答遭到了陶沝的狠狠白眼。这家伙竟然还好意思反过来咬她们一口?真是脸皮有够厚!
“你是……”九九那厢似是也注意到了陶沝此刻的白眼,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继而便一发不可收拾:“你给爷把头抬起来!”待看清陶沝的长相之后,脸色也跟着狠狠一变,“你怎么会在这里?”
陶沝知道他这样的反应定是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当下也干脆大方回话道:“回九爷,是万岁爷遣奴婢过来的,因为宜妃娘娘前些日子说翊坤宫人手不足,所以万岁爷便遣了一些人过来帮忙……”
她这话说得十分理直气壮,目光也坦然地望向对方,可惜她这样的表现并没能得到九九的半分好感,后者盯着她的脸色反而越来越难看了——
膳房内的气氛也在这无声对峙的一瞬间变得极度凝滞、压抑。
十阿哥显然是察觉到了这一细节变化,但他似乎并没有要立刻给两人当和事老的打算,直至他喝下碗里那仅剩的最后一口面汤,这才慢幽幽地起身,不着边际地冲九九冒出一句:“九哥要吃碗面么?”
“哼——”九九当朝朝他翻过去一个白眼。“一个下贱奴才煮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他此语一出,十阿哥的脸色顿时也变得不太好看。他用略带歉意的目光扫了一眼旁边的陶沝,待注意到后者此刻微微颤动的双手手指时,他忍不住出声替陶沝解围:
“九哥,我好歹也吃了面,你又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哼——”九九似乎并不打算给自己这位弟弟留什么情面,或者更确切的说,他是不想给陶沝留什么情面。“左右不过是废太子身边的一条走狗,还想让爷说什么好听的话?”
“什么?!”一听这话,十阿哥这次看向陶沝的目光也变得有些鄙夷起来。
陶沝见状狠狠咬了咬下唇,继续站在地上不作声,也不抬头,看上去就像是在默认九九的这种说法。
而见她不说话,九九那厢的气焰也愈发高涨:“你别以为跟着废太子就会有什么好结果——哼,你当他是真心喜欢你吗?爷劝你,最好不要做无谓的春秋大梦!”
九九最后这句话听得陶沝忍不住重新抬眼看向他,但可惜九九这时候已经完全别开脸去,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反倒是站在一旁的十阿哥听到这话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回头看了陶沝一眼,却正好对上后者眼中的那抹暗潮汹涌。
虽然陶沝下一秒便以最快速度回复了正常,但十阿哥那厢显然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还不等他有机会开口,九九那厢已经起了离开的念头——
“十弟,我们走!”他说完便率先大步走到了前面,仿佛再在这里多待一刻都是难熬,而十阿哥这边先是愣了愣,旋即也立刻跟上了九九的脚步,不过他明显对陶沝刚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抹异样情绪存了极大的探究心,几乎是三步一回头地朝前走,直至消失在门外的走廊上。
而陶沝这厢脸上的神情也始终保持不变,甚至,也没再出过声。
“小桃子,你没事吧?”待那两人走远,一旁的桂榕忍不住先行开了口,语气夹杂着一抹明显的担忧。
陶沝勉强朝她扯了扯嘴角,轻轻摇摇头,表示自己一切正常。
然而桂榕还是满脸担忧地看着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担心什么,末了,她突然也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话:
“看来你不嫉妒是对的!”顿一下,见陶沝疑惑地望着她,又理所当然地补充一句,“因为九爷他看上去好像不太喜欢你呢……”
陶沝愣住了,半晌才想起回对方一个笑——
“是啊……”她笑得明显有些勉强,“……大概,是我命中注定入不了他的眼吧!”
命中注定,她和他之间没有破镜重圆的缘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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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的这次到访让翊坤宫内又掀起了一次小小的波澜。
虽然陶沝没能亲耳听到他和宜妃吵嘴的内容,但从对方离开大殿时那一脸阴沉到极点的阴骛表情,以及宜妃过后气得干脆没用晚膳的结果来看,他们这对母子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冲突。
而在这之后,陶沝也意外遭到宜妃点名,被其强行送去芷毓身边帮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九九吵架,连带不想见到她这位和前九福晋相像的人缘故。
好在芷毓对她还算不错,并没有要故意针对她或折磨她的意思,甚至也不特意让她干什么脏活累活。
陶沝觉得这世间的一切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前是芷毓伺候她,现在轮到她伺候芷毓。
芷毓这次入宫,身边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名唤忆梦,是芷毓被九九娶进门时九九拨给她的,如今也有三年了。虽然宜妃在芷毓进宫后也拨了一个女官和一个嬷嬷过来,但陶沝看得出,芷毓最信任的还是自己这名丫鬟。
忆梦是个老实谨慎的姑娘,颜值一般,但贵在忠心,自打芷毓怀孕之后,顿顿膳食都是由她和一只怀孕的母猫先品尝过确定无事后,再亲自端给芷毓吃的,足可见其用心不一般。
陶沝自打被宜妃顺手pia到芷毓这里之后便暂时跟忆梦同住一屋。
听忆梦说,芷毓当年生弘晸的过程极凶险,差点一尸两命,据说是跟董鄂.衾璇在她的膳食中偷偷下药有关,因此芷毓这回二度怀孕,一切日常事宜相较于以往也做得更加小心翼翼,宜妃可能也是对这位现任九福晋不太放心,于是便以过年事多的借口,特意将芷毓召到了宫中安养。
小阿哥弘晸今次也被一起带进宫来,他是康熙四十五年十一月生的,如今刚满三岁大,这种年纪的小孩子通常是最可爱的。宜妃几乎每日都会召见他一回。
陶沝上回虽也在孝惠章太后的寝宫里见过这位弘晸阿哥一次,但在芷毓房里重新近距离接触到对方时,却还是忍不住被这个粉嫩的小家伙萌了一脸鼻血。
芷毓虽然对自家儿子疼爱有加,但却架不住自己有孕在身,不能时刻将他带在身边,只能交由旁人负责照顾。
原本负责照顾弘晸的是一位姓金的嬷嬷,她是宜妃当年特地从宫中派去九爷府里帮忙的,只可惜这位金嬷嬷已经上了岁数,加上年关天气过寒,不幸染上风邪,被送去宫外静养,虽然宜妃那边重新遣了一名姓李的嬷嬷过来帮忙,但芷毓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陶沝便自告奋勇接了每日照看弘晸的任务。
原本以为芷毓那厢定会找理由反对,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犹豫了片刻之后便欣然同意了陶沝的提议,反倒是小丫鬟忆梦私下里向其提出了好几次反对意见。不过最终在芷毓的沉默中销声匿迹。
照看小阿哥的任务看似艰巨其实不然,至少对于陶沝便是如此,因为洗衣之类的脏活累活根本不需要她动手,全部都由其他宫女代劳了,每日洗澡也有专门的嬷嬷动手,她唯一的任务其实就是喂弘晸吃饭,还有领着他出门到处去逛、顺带讲故事唱儿歌打发时间。
小家伙弘晸对于陶沝这个新冒出来的宫女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心和兴趣,第一次在芷毓房里见到她的时候便围着她全身转——
“你是谁?”弘晸最近刚学会从两个字两个字的说话方式进化到三个字三个字地往外迸,“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回弘晸阿哥,奴婢是前些日子新来的宫女,名唤绛桃!”对于萌萌的小孩子,陶沝永远有用不完的耐心。
弘晸对她的这个名字似乎并不感兴趣,但当他闻到后者身上有桂花糖的味道时,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不可思议起来:“你身上!有味道!桂花糖!香香的!”
“呵呵,那是因为奴婢爱吃桂花糖……”
“我也爱!桂花糖!为什么!我没有!”
“呵……那就说明你对它并不是真爱啊——”
“!@#¥%……”
因为陶沝身上的桂花糖香气意外获得了小阿哥弘晸的好感,所以两人接下来倒也相处得颇为融洽,这让原本并不怎么看好陶沝的小丫鬟忆梦为此大跌眼镜。而托这位弘晸小阿哥的福,陶沝可以每天光明正大地领着他在翊坤宫里四处乱晃,有时也会坐在廊下教他念古诗背儿歌。
“春眠不觉晓,
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
花落知多少……”
是日,她正坐在廊下教弘晸念唐诗的时候,一身石青色朝服装扮的五阿哥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在两人跟前站定——
“弘晸!”他好听的声音犹如玉石铮铮,但因为出场方式过于突兀,因而还是难以避免得让陶沝吓了一跳。
小家伙弘晸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喊了一声“五伯伯!”,随后便喜哞哞地冲上前去朝五阿哥张开双手要他抱。
陶沝见状也紧随其后上前朝对方福身行礼:“奴婢给五阿哥请安!”
五阿哥俯身抱起弘晸,这才将探究的目光转移到陶沝脸上,忽然愣了愣,带着几分迟疑问道:“你是……前些时候在皇阿玛跟前伺候的那位绛桃姑娘?”
陶沝被他问得也是一愣,继而便笑着仰起脸,大方回应道:“五爷真是好记性!”
五阿哥展颜一笑:“绛桃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前些时候日日在皇阿玛那儿见到你,怎么可能会忘记姑娘?!更何况——”停了停,他似是有所顾忌地添上一句,“我们两人在天津时也曾见过一面的,不是吗?”
陶沝听得再度一愣,继而便立刻回想起对方当日出面阻止了满都护等人要强行将她带走的情景,心中微微一动:
“当日多谢五爷仗义相帮,否则,奴婢这会儿还不知道会被人给卖到哪个鬼地方去呢!”
见她把话说得如此直白,五阿哥脸上不由自主地闪过一抹明显尴尬,他清了清嗓子,心平气和地接过陶沝的话茬:
“咳——其实这件事儿,我后来也仔细问过了,那人原本也是出于一片好意,虽然没有问过姑娘的意思,但还请姑娘相信,他们并非是想害姑娘……满都护他和九弟向来要好,当初也只是想将姑娘……”
他的话说到这里便突然收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在顾忌什么,正好弘晸这会儿也在一旁五伯伯长五伯伯短地叫,五阿哥也顺水推舟地借弘晸转移了话题:
“这孩子和九弟小时候长得简直一模一样!”